第647节(1 / 1)

“她的魂灯虽然微弱,却从未熄灭。”齐盼兮叹道,“母女连心,我知道她就是蝉儿。”

“那她怎会言辞凿凿,说自己不是,还给编了个新名字?”孔离纳罕。

齐盼兮道:“我曾听闻,有人入幻境迷了心智,以假为真,反不知黄粱饭熟。蝉儿这些年也许遇见了许多事,一时乱了神智。”

孔离对楚蝉失踪的始末十分关心,问道:“可有办法解决?”

“我原想带她去伽蓝寺试试,只是西洲着实不太平。”齐盼兮眉尖蹙起,满是忧愁,“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说的是,左右蝉儿已经回来了,还结了丹,来日方长。”孔离安抚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齐盼兮并未挽留。

孔离回到客栈,将此事转告给了叶舟和梅枕石。

叶舟道:“当年带走楚蝉的是魅姬,她不会轻易放人走,必有阴谋。”

“唉,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孔离同样觉得蹊跷,摇头苦笑,“我真不明白,蝉儿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性子骄纵了些,心地却不坏。他们做什么一次又一次利用她?”

梅枕石笑了笑,平静道:“人善被人欺,柿子当然挑软的捏。”

楚王姬当然没什么错,可世道凶险,人心险恶,弱者难免沦为鱼肉。除非有谁能够清荡乾坤,重定秩序,给天下一个太平,否则,这样的人还会有很多很多。

孔离叹了两声,回归正题:“蝉儿古怪,必须盯着她。这事你们都不便做,我和齐王府交好,和蝉儿又有兄妹之谊,就由我来吧。”

梅枕石和叶舟都是年青男子,均不想和一个美貌高贵的少女打交道,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我担心,蝉儿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在别的地方等待机会,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又打算做些什么。”

叶舟沉默不言。

五城就好像一个丹炉,野心勃勃的城主们,各怀目的的谋士们,或义愤填膺或雄心壮志的修士,正各施手段,往里头增添材料,期待着能炼出满意的丹药。而岱域的人隐藏在暗处,煽风点火,不断拔高丹炉的温度。

用不了多久,丹炉就会爆炸。

要怎么样才能阻止炸炉呢?

第708章

一缕焰光出现在指尖, 似莲花绽放,清灵绰约。遥遥一点, 石崩土裂, 又是无穷的威能。

这便是丹朱仙子所授的《芙蓉指》。与其弟子烈美人所创的《落英掌法》相比,招式精简许多, 不过“点、抹、勾、劈、托、弹、拈”七招,施展起来恰如美人拈花, 美观度极高。

当然, 威力亦不小。丹朱仙子和烈美人这对师徒是有追求的女修, 美貌和实力全都要。

芙蓉指看着像女修扮靓的花架子, 实则别有奥妙, 能兼容不同的灵力特性, 与法术融为一体。

简而言之,假若习此者善用水灵力, 那么施展出来的指法便如流水般灵动,若是土灵力,则有大地的浑厚沉着, 说是武道,核心依旧是元婴最看重的规则。

巧的是,芙蓉指的领会秘诀是将自身灵力的特点融入招式,与观妙诀有异曲同工之处, 殷渺渺修习起来格外简单。

走出暗河的三日功夫,她就学会了第一招,玉指点下, 足以叫金丹皮开肉绽。

她十分高兴,火禁术威力虽强,近身施展却有些短处,如今有了芙蓉指,便算是弥补上了元婴境界的近战短板。

“恭喜师妹。”云潋看她高兴,不由微笑,“天快暗了,不如歇一晚。”

暗河下水道密布,犹如迷宫,两人这三日都是不眠不休赶路。今天正好走出了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重回地面,稍加休息亦无不可。

尤其殷渺渺心中另有忧虑,想想便应下:“好。”

待寻至一处避风地,金乌已坠西山。

殷渺渺眼看着太阳的余晖由浓转淡,最后为暮色所吞没。眨眼间,黑色的幕布四合,月出东山,星河璨璨。

她仰头看了一眼。

耳语隐约。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从今后,看星星看月亮不再是什么浪漫的事,反而充满了危险。

“师妹又听到了?”云潋问。

殷渺渺点头,苦中作乐地调侃:“听说有种错觉是‘有人在叫我’,轮到我却是真的了。”

云潋想想,问:“师妹觉得这是坏事吗?”

“难道是好事?”她稀奇。

云潋道:“占星之术,自古有之,未见其害。”

“其实我也奇怪。”殷渺渺坦然道,“师哥你知道的,我一向奉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之外,无善恶。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亲近太阳,畏惧星辰。”

云潋反问:“草木向阳,蚊虫喜阴,何来善恶之分?”

殷渺渺忖度道:“确实,师哥你说,是不是因为人的生命是由太阳而起,所以会亲近,而那种力量,却可能摧毁我们的存在,所以本能地畏惧?”

比起明确的善恶阵营,她更倾向于宇宙与自然一样,根本不分什么善和恶,其实也并不针对一个小小的她。只是就和酷暑和严寒都会要人性命,那股力量过于强大,她承受不住,就觉得是对自己有害的。

可实际上,四季轮转是自然现象,和人类有什么关系?

她畏惧,只是因为太弱。

这么一想,倒是又淡了几分畏惧,毕竟被一股神秘力量盯上和被无意波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境遇。

“师妹可还记得方无极?”云潋意外得提起了一个人。

殷渺渺扬了扬眉梢:“他怎么了?”

“方无极修炼的法子,与星辰有关。”云潋道。

“师哥,你不会是在暗示我,可以反过来利用这股力量来修行?”

“有何不可?”云潋微微一笑,道,“师妹是被吓到了。可十四洲利用星辰修行的法门数不胜数,放在他们身上,便许是机缘。”

殷渺渺瞪他:“是,我是被吓到了。先是神京覆灭,后是险些丢了性命,我害怕多正常,你不安慰我,反倒是笑话起来。”

她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恐惧,面对未知的力量,害怕乃是人之常情。比起虚无缥缈的机缘,她更希望那留在自己元神里的玩意儿尽快消失,恢复正常。

当然,云潋说的也不无道理。

目前来看,那个烙印不见得非常强大,不然她的元神应该早就被污染了。既然如此,她想将之融为己用未必不成,尤其她眼中还有太阳的力量,似乎能够克制污染。

但是说到底,太阳和星辰都是未知的事物,无法为人掌控。或许今天于人有益,明日就于人有害。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固然是利用自然之力,前提却是要知道四季轮转的规律,一无所知就上,不是勇敢是鲁莽。

她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现阶段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正想着,头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抚摸。“我没有笑话你,这次让师妹受惊了。”云潋揉着她的脑袋,温声道,“我原以为慕天光会陪你一道去,未曾料到会有那般变故,都是我不好,师妹莫要气了。”

殷渺渺睨着他,似笑非笑:“你就这么信任他?”

没听到慕天光亲口说出那句话之前,她都不敢拍胸脯保证他还如旧时,云潋却像是早有预感,难道他们男人之间,有点她不知道的小、默、契?

云潋顿了下,没敢接这话。

殷渺渺遂不再计较,道出安排:“这事急不来,等手头上的事情结束,我再去寻些相关的资料,届时再说。”

至于这段时日,就和那些烦人的声音“和睦相处”吧。

云潋看她安排得有条不紊,便知她已有打算,不再多言,转而问:“接下来,师妹打算去哪儿?”

“如今神京的传承人尽皆知,我一出现,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殷渺渺显然对此早有盘算,毫不犹豫道,“我打算继续‘失踪’,秘密行动。”

*

南洲。万水阁。

深水阁中,游衍望着结界外的海水,色彩斑斓的鱼儿在眼前游来游去,语气凝重地问:“查得怎么样?”

蓝素心坐在茶案前,品着香茗:“水姬是三十多年前到的南海,可和白妖王有两百多年的交情了。她说自己出身在慈悲海,我们派人去查过,证实是有个水母根脚的妖修,只是多年前已经离开。”

游衍“嗯”了一声,目露思索。

能那么快调查出水姬的来历,自然不是一两天的时间能办到的。事实上,万水阁在各大妖王以及各岛主身边,都安插着棋子。

水姬得到白妖王的重用后,万水阁立刻调查了她的来历,其他妖修亦然。因此蓝素心才回来一天,万水阁就把有嫌疑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其中殷渺渺特别怀疑的水姬,自然是重中之重。

“身份很可靠,有心了。”游衍问,“什么动静?”

蓝素心放下茶盏:“问题就在这里,没什么动静。环心流很低调,水姬更是闭门不出。”

游衍闭目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伪装不了多久。北洲那边一动手,她再按兵不动没有意义,除非成竹在胸,才会这般安分。”蓝素心执起茶壶,细细的水流注入白玉斗中,斟到他面前,“我记得松庄主说,噬魂焱在地狱里?”

游衍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他们倒是聪明,西洲可比南洲好下手得多了。”

岱域似乎需要大量的煞气来供养五行之煞,但在北、东、南三洲很难得手,动静稍微大一点,便会惹起注意。

如今看来,他们打算在北洲利用道魔之战达成目的,东洲的迷心花则是长年累月分数次喂养,而南洲水网密布,更有归墟之水,非常不适合火煞的生存。

因此,他们想了个取巧的法子,先将火煞噬魂焱放进了烈焰地狱里。一方面,可借地狱之火的力量蕴养,缓和异界之物水土不服的状况,另一方面,只要稍微动些手脚,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收煞气。

想当初各派去往陌洲,却意外遭遇伏击,被异火所困,应该就是岱域利用了鬼门开启的时机,引大量诱饵入内,喂养噬魂焱。

但最妙的地方不在这里。

鬼界的十八层地狱一百八十年一变,按照某种规律转移位置。烈焰地狱早前在西方幡冢山,而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挪到南方罗浮山了。

换言之,水姬确实什么都不用做,前几百年都已经做好了,她只要待在原地,等到烈焰地狱转到罗浮山,再将噬魂焱取出来就好。

蓝素心容色冰冷:“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藏那么久。”

“素心。”游衍按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这不是你的疏忽,无须在意。”停顿片刻,又笑,“九重塔也是命中无缘,更无须介怀。”

蓝素心抿紧了唇。

游衍笑了:“输给后辈,心有不服?”

“毕竟是一界传承。”蓝素心在他面前,总算露了些许个人情绪,“被冲霄宗得到,以后怕是……”

游衍平静道:“素心,很久以前,我也觉得错失了一场机缘,一辈子也赶不上人家了。”

他人生第一个打击,就是错失《游龙秘卷》,那时年轻,接到消息的刹那,只觉得日月无光,这辈子都完了。今后人家修行一日千里,他只能做个小卒子,给人做牛当马,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

哪怕有人苦心劝他说,心法只是心法,成就还在个人,可他就是听不进去,失魂落魄又满怀愤懑——凭什么游幽可以,他不可以?是以蹉跎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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