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节(1 / 1)

他就跑了。

殷渺渺道:“你要借住,自然可以,只是我这儿怕也清净不了。才两个时辰,你就是第二个客人了。”

“无所谓。”游百川的第一选择是孔离,但他那里有别的客人,便退而求其次找了殷渺渺。左右其他人都是来找她的,没人猜得到他会躲冲霄宗这里,隔音的阵法一启,反而安静。

*

接下来几日,果不其然,客人盈门。

殷渺渺分配工作,让叶舟出去收集各路人马的消息,叫云潋好生待着,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启示,自己则不断见客或是赴宴,忙得脚不沾地。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要嫉妒比邻而居的松之秋。

仙椿山庄站在道修的立场,却无丝毫结盟的打算,是以松庄主自第一日起便闭门谢客。她站在楼上眺望,还能看到他焚香点茶,捧卷读书,好不逍遥。

又过了两日,燕白羽到了。

人的名,树的影,元婴第一高手的名头不是吹的,他一到,妖、魔那边的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异动频频。一开始因为地域差异,不太对付的凶牙群山和虫岭,也在胡灵香的穿针引线下,勉为其难地坐在一起喝了顿酒。

而后,在陌洲的劫命,和在柳洲的欲女过来了。魔修是两两搭档,这么算来,西洲只有千娇和蚀日两人。

殷渺渺有些心动,随之就收到了顾秋水的来信。

这位“大师兄”脱了顾大夫的马甲后,愈发懒得掩饰,用看似谦和,实则狂傲的语气表示,虽然他也做梦了,但既然不止他一个,他就不去凑热闹了。正好,劫命和欲女去了中洲,情报说魔修那边会增派半魔会过来,他很有兴趣,所以其他的事都拜托给她了。

“……”她看完,面无表情地把信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盆里。

没烧着。

信纸的材质十分特殊,水火不侵,没那么容易毁掉。

叶舟不知写了什么,心中担忧,赶忙拿镊子夹了出来,展开看了遍,思忖道:“看起来,魔修那边似乎并没有派高阶魔君掺和的意思。”

“因为他们没看到实际的好处。”殷渺渺倒是不奇怪。屁股决定脑袋,不同的修士关注的重点并不相同,像万影魔君这样的高层,一场道魔大战带来的好处,远比缥缈的机缘多得多。

但如劫命这般失了战利,处境艰难的,更倾向于在秘境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得到什么天材地宝,奇妙功法,就此逆风翻盘呢?

同理,燕白羽过来,是因为他在北斗堂并没有实际用处(……),又卡在化神境界已久,需要一点什么突破瓶颈。这次的九重塔颇为神异,倘若能得到什么点化进阶,那就赚大了。

因而莫要以为,修士看见机缘,就好像苍蝇见到了血,定然会一哄而上。学会取舍,是每个高阶修士必备的素养。

世界之大,机缘无数,不可能全都归于自己。

贪婪只会导致万劫不复。

殷渺渺接过信,红莲火燃起,将信纸真正烧为灰烬。她整理思绪,说道:“我在这里,掌门肯定不会过来。万水阁……要看游衍会不会亲自过来了,他可不好对付。”

“归元门呢?”

“大概是赵远山吧。”她语气平淡,“他是内定的下任掌门,总该出来亮亮相。昭天真君在粱洲,他的性子像顾秋水,多半不会放弃和万影魔君交手的机会,也许是其他的门主。”

她猜对了大半。

念奴娇赶过来后,下一个到达的重量级人物,便是万水阁的修士。游衍没有亲自过来,却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蓝月真君。

这个名字不怎么出名,殷渺渺在记忆里挖了很久,才从边边角角里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昔年仁心书院排《名剑谱》,前三虚位,第四燕白羽的无命剑,第五伽蓝寺斩痴大师的慧剑,第六蓝月真君的绕指剑,第七才是任无为的断剑。如今十四洲排名前十的剑修里,蓝月真君和公孙霓裳,是唯二的两个女剑修。

殷渺渺对蓝月真君很好奇。

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

第642章

谜底很快揭晓。

蓝月真君才到绝世崖, 堪堪安顿下来, 没有见任何打探消息的人, 也没接任何帖子。第一件事, 竟然是来殷渺渺这里道谢的。

她的长相不如念奴娇出色,气势不如公孙霓裳凛然,一袭深蓝衣裙, 姿态娴雅婉约,礼节周到地向殷渺渺道谢——谢她照顾游百川。

殷渺渺的眼中迅速闪过惊异,面上浅笑:“不敢。我与百川乃是至交好友, 当不起‘谢’字。”

蓝月真君便是轻轻一叹,眉宇间拢上些许忧虑:“这孩子性情古怪,全赖道友多包容。”

好熟悉的口吻,好别扭的既视感。

殷渺渺清了清嗓子, 不疾不徐道:“道友过谦了, 我与百川乃是好友,志趣相投, 相交甚欢。”

蓝月真君微微蹙眉, 如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而后笑道:“那就好。”停顿了下, 起身告辞, “叨扰道友了。”

殷渺渺客套道:“哪里的话, 芳驾光临,蓬荜生辉。”

蓝月真君又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转身走了。

殷渺渺目送她离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道蓝月真君是借游百川的事,上门和她谈一谈九重塔,结果不谈正事,莫名其妙上演了一回“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的诡异戏码。

游衍会在这个时候派她来,此人当非无能之辈。

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

她思索着,却罕见地没有半点思路。

另一头,蓝月真君找到了游百川。

他并非不通世情之人,自家人到了,不好再滞留他处,及时“消失”,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自家地盘。

若非蓝月真君修为高深,当场瞧出他自哪里来,怕还以为他才刚到呢。

“百川,你来中洲,怎么也不和你舅舅说一声?”蓝月真君一想到如今绝世崖混乱的状况,便忍不住叹息,“幸亏你还知道要写信回来,若不然你孤身一人,吃了亏怎么办?”

游百川:沉默x1

蓝月真君又道:“我见过那位素微仙子了,确如传闻所言,颇有些能耐。难得她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不骄不躁。但说到底,她和那个女人一样,百川,你……唉,你要明白……”

游百川知道她说的“那个女人”是谁,不是旁人,正是汀兰的生母阿若。一个为了阖族,毫不犹豫抛弃男人的女人。

但他想,关我屁事。

遂沉默x2

蓝月真君见他不应,目露忧色:“这次,阿兰跟着归元门的那小子去了北洲,我把无月带来了。她是个好孩子,你们有机会应当多多相处。”

游百川:“没空。”撂下两个字,自觉已经给了这位长辈面子,心安理得地准备离开。

蓝月真君看得心里一突,连忙解释:“这是我的意思,和你舅舅无关。”

游百川点头:“知道。”

这下,蓝月真君彻底没了招,欲言又止半天,还是让他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薛无月就跟了进来,恭敬道:“真君,我打听过了,如今三宗七派,只有北洲三派的前辈还未到来,唯有归元门一个姓文的弟子在此。”

蓝月真君敛去忧思,颔首询问:“来者有谁?”

薛无月回禀:“北斗堂的燕堂主、凰月谷的念谷主、仁心书院的孔院长、幽水宫的焚天宫主,都亲自到了。伽蓝寺来了一位觉梦大师,借住在仙椿山庄的松庄主处,二人皆闭门谢客,从未赴约。”

“伽蓝寺和仙椿山庄,一者不是道门,一者素来置身事外,倒也不奇怪。”蓝月真君微微点头,“还有呢?”

薛无月这次能打败白溪、晏景逸等人,跟着蓝月真君来绝世崖,其实是占了性别的便宜。她心知肚明,因而铆足了劲儿表现,遂道:“妖修之中,凶牙群山的赤妖王和虎王在——原来的黑妖王前些日子陨落了,说是赤妖王下的手,只是迄今没有定论。”

蓝月真君端起茶盏,示意她继续说。

“金妖王不知为何,到的最早。这些日子,因着灵香山君的缘故,与凶牙群山走得挺近。”薛无月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片刻,才道,“只是晚辈听说,第一次见面时,虎王和金妖王闹得并不愉快。”

蓝月真君的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多半是又拿金妖王的根脚说事了。”

薛无月也笑了,但没拍马屁,如实往下说:“魔修这边,暂时只有悲难魔君。但听说,西洲的劫命魔君和欲女魔君已经在路上了。”

蓝月真君闭目思索片刻,少顷,轻轻“嗯”了声,温言道:“一路跟着我过来,你也累了,今天先歇着吧。”

她态度和善,薛无月却不敢造次,应了句“是”才退步离开。

夜色浓浓,天际一丝星光也无。然而,各家的灯火辉煌,积雪反射着明光,竟然映得如若白昼。

同一时间,蓝月真君在了解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亦在打听她的消息。

暖帐里,殷渺渺就歪在熏笼上,听叶舟说八卦。

原来,蓝月真君那副“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的口吻,不是故意占游百川的便宜,而是真情实意——她是游幽的表妹,游幽的爹的表姐的女儿,芳名叫做蓝素心,自小与游幽一道长大,情深意厚。

按照修真界的血缘关系,算是游百川的姨母。

殷渺渺品了品这关系,笑了:“还有没有?”

叶舟犹豫了下,提供了个小道消息:“她似乎钟情游阁主,曾经拒绝接任霓虹岛,宁可留在门派里做个普通的元婴。”

殷渺渺忍俊不禁:“这么说,是小姨妈要当小舅妈?唉,我看是难了。”

叶舟奇道:“为何?蓝月真君在万水阁素有贤名,底下的弟子都十分希望她做阁主夫人。”

“因为她不美。一个生得不美又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打动不了游衍这样的男人。”殷渺渺闲闲道,“她只能做一辈子的心腹,一辈子的知己,一辈子的好妹子,永远做不了心上的人。”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

一个长得美又痴情的女人,有七分的可能与爱慕的男人终成眷属,两分的可能和痴情于她的男配归隐江湖,还有一分才是苦守无果。但若是生得不美,却又痴情的女人,就算是为了喜欢的男人而死,多半也只能得一张“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子看”的好人卡。

虽说凡事无绝对,但十桩故事里九桩如此,唯有一桩才是例外。

但若痴情的是男人,后续的发展又截然不同。假使那个女子喜爱的男人不爱他,又或是她心无所属,多半是会选择接受,尤其是长得好看又痴心的男人,谁能忍心拒绝呢?

反正她是不能的。

殷渺渺思维发散开来,瞥了眼身旁的人。他半坐在床沿上,发未束冠,柔顺地散落在肩头,轻薄的布料勾勒出躯体的弧度,正应了那句“淡云来往月疏疏”。

可惜良辰美景,他却犹有三分不平,低声道:“何至于此?”

“是啊,痴心至此,我见犹怜。”她笑了,眼中波光粼动,“不如你去做个惜花人,好好抚慰一下人家的寂寞心,好不好?”

叶舟一愣,瞠目结舌。

她又道:“万水阁的弟子都想她做阁主夫人,你的消息倒是真的灵通。”

“我是听宫锦……”他下意识地解释,然则话出口便知失言,顿时哑然。

她不怒不恼,将身边的枕头塞到他怀里,温柔地说:“滚下去。”

叶舟手足无措,抱着枕头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真的滚出去,窘迫得耳朵都红了,呐呐道:“师姐,我、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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