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个温顺安静无害的富家太太, 确实也没给他们造成过任何的麻烦。
导致他一贯轻视了她,连带赵舍也不用心,结果栽了个大跟头。
事后他复盘, 仔仔细细研究了贺云舒相亲上位之旅, 到最后顺利拿到钱和离婚证的整个过程, 不得不自叹不如。
这般心智,该是做个生意人才对,怎么就跑去清水衙门握笔杆子了呢?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恰赵舍在旁边餐厅收拾东西,就将手机递给她。
“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赵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翻着手机上的照片端详研究许久。只觉得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哪儿见过。
“哪里来的?有什么用处?”她问,“怎么照得这么不清楚?”
“关浩发过来的,别的没说。”
赵舍就再看了会儿,脑子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贺云舒还在方家的时候,虽然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但也有过借利的行为。譬如说,单位组织活动要用车,恰方家还保留了运输公司,各种车辆齐备,因此有过成本价协议——
仿佛,是见过这么一个人。
“想起来了?”简东激动的起身。
“好像是她单位的一个小领导,约莫是,姓魏?”她看着简东,“对人很客气的。可关浩和贺云舒认识的话,该去问她才对,怎么莫名其妙来问你?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我觉得关浩这人心眼也蛮多的,你小心点没错。”
简东拿了自己的手机,沉吟起来。
“方总恨我坏了他的家庭,叫律师紧追着不放,想来是迁怒。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赵舍拉着简东坐下,“贺云舒那样有心机的,怎么可能为了离婚的那点子钱就闹出那么多事?留在方家,熬到老董事长彻底放权,方总为第一人后,钱不是更多?除非,她找到其它更强的退路,才会抽身。只怕我被她利用了,连方总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暗示得太过明显。
简东不信,“方总也不是傻子,贺云舒真出轨了,他能不知道?”
方洲雷霆手段,公司里作妖的人层出不穷,少有能逃过他眼睛。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和赵舍跟了方洲许多年,该清楚得恨。
“知不知道不乱猜,就她对付我那几下,想隐瞒点什么还不容易?”赵舍叹口气,“做女人做到她那份上,才叫真值得了。”
“再有一个。”她说起八卦来,“可还记得有位李夫人?被翟家的一个二叔看上了,李先生那可是爽爽快快地离婚,祝前妻前程似锦呐。”
事是有这样的事,但绝不是方洲能干得出来的。
可赵舍现在钻了牛角尖,怎么都说不通的。
简东非常不舒服,叫她去休息,自己再想会儿事情。
公司最近,其实是很忙的。
他和关浩整理清楚项目下层后,方洲那边和赵家的关系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现在,赵家引着方家进去,连翟家,三家要共同做这个事。
方洲叫他从公司里挑了几个能干的人,给了他一个总的职务,以分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加入新的项目公司。
不可谓不信任。
可是,他看一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赵舍,心又在动摇。
关浩那边发了个问号过来,显然是问结果。
简东的手指在键盘上动来动去,始终下不了决心。
赵舍拎着一件睡衣走出来,道,“怎么换下来不丢洗衣篮,到处放是怎么回事呢?再有以后,看我不给你弄垃圾桶里去。”
他笑一下,道歉。
赵舍不满,到底还是给他收拾去洗了。
他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终于开始输入。
“是贺云舒单位的同事,仿佛姓魏。”
信息发送成功后,简东开始安慰自己。他不过是和关浩扯一些闲话,既没追问什么,也没预谋什么,且也只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消息,影响不了大事。毕竟关浩和他的闲聊中,早就透露出他知道贺云舒离婚的详情,并且是由女方亲口告知。关浩问东问西,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毕竟以方洲的个性,既然和贺云舒离婚了,就是真要往前走了。更据说,方家已经在开始慢慢打听各家未婚的姑娘,显然要准备找新的儿媳妇。
如此,贺云舒无足轻重。
而赵舍,才是陪他下半辈子的人。
四月底,春光酷烈。
贺云舒完成花台的防水铺装和试水工作,很为自己的能干得意,发了一个几秒钟的片段上朋友圈。
魏宇第一个点赞,并且给了她一个后续的安装手册和各种注意要点。
洋洋洒洒几千字,显得十分有经验。
她点开看了后,回个谢谢。
“我小时候,爷爷有个自己打理的小庭院。我跟他一起生活,别的什么没学会,弄花花草草也还行。”他和她视频通话,看一些她施工的节点和难点,“小孩子确实不能闲着,一闲就要捣乱,得找点事情给他们做才好。那会儿,我学着弄了个育苗的小暖棚——”
“用什么做的?”
贺云舒听他说话还行,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并非在办公室时候有距离的样子,反而很有趣。
“当时不如现在东西先进齐全,就是最普通的竹条子,覆地膜,再加上小的水喷头。主要就是玩,但没想到真能玩出东西来。”
魏宇发了照片过来,是一株开得十分旺盛的白牡丹,白色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十分纯洁晶莹。
“我那时候买了来养的,现在归爷爷了。他爱若珍宝,轻易不让人碰。”
她看得赞叹不已,但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未必。不要从想法上束缚自己,人得学会搬山。”他道,“这社会并非铁板一块,有的规则写在律法条文上,有的却写在人心道德上。在遵守之余,可能又会自缚,所以需要时常清空一下,主动将心里和周围的山搬开。”
这说法有趣。
“你有什么要搬的山?”贺云舒笑着问。
魏宇就看着她,“工作上的困难,你脑子里觉得我们不合适的想法,以及——”
以及后面顿了一下,没说出来。
贺云舒一笑,“你这个人,还挺不好说话的。”
那天晚上,她终究是拒绝了他,理由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看错我了。”
可他根本没放弃的意思。
那样坚定的态度,搞得她怀疑自己是什么绝世美女,对着镜子很久,想找自己的优点。
贺云舒和魏宇聊完天,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他挂了电话,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点和许多微信消息,很急迫的样子。
点开看,有母亲的,有几个比较熟的表亲的。
居然问她是不是离婚了?或者分居?
她大吃一惊,左右想不通怎么回事,赶紧去微信上看,发现视频下有个表弟嘴贱地问,“姐姐怎么弄旧房子啊?不是和姐夫搬新家吗?分居啦?”
这评论亲戚都能看到,有个一向不对付的表姐酸巴巴地说,“不可能啦,就算离婚也是分大房子。对不对?”
本来玩笑话,只要糊弄过去就行。
结果她长时间没回复,下面接龙的人已经开始,“不是吧?不接电话不回短信,难道是真的?”
所谓百密一疏,不外如是了。
贺云舒相当无可奈何,默了好一会儿。
母亲又来电话,她接起来,面对的却是一通表扬,“干得好,就是这样的。不能跟着方洲的意思走,不然你都成什么了?”
“我刚打电话给你舅妈了,她说已经批评过小文了。十六七的娃,那么不会说话?”
贺云舒能理解,贺家亲戚其实一直对她的婚事态度玄妙,总觉得结局会糟糕。小孩子的无心之失,其实是周遭大人态度的侧影。
以前她还会生气,现在却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小文就算了,我当他小。可你舅妈就很没道理,说既然离婚,怎么不找亲戚朋友商量。她娘家有个做律师的亲戚,一定帮你打官司,能分一大笔钱。还问你分了多少钱钱和房子,有没有股份——”
“气得我!你是正经结婚,又不是卖肚子?我就说没钱,一分也没有。当我真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
拉拉杂杂一堆。
庄勤也来安慰,“你也是个满身肥肉的富婆了,肯定会被人惦记的。”
“咱们打个赌,过不到三天,肯定有人帮你介绍对象。”
贺云舒苦笑,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变化?
不过,方骏却很意外地来安慰,“姐,这是意外。”
他当真是个好人。
贺云舒苦笑着回他,“真没想到,本来计划好再过一段时间公开。”
“没事。”他安慰她,“亲戚朋友总是能知道的,一个月后说和现在说,有什么区别?早叫他们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东问西问烦人。”
“谢谢。你哥那边——”
“没事,能有什么事?”方骏安慰,“反正你也把他拉黑了,他看不见。”
贺云舒小尴尬了一下,又放开,“他告诉你了?”
“说了,还问我怎么办。我说能怎么办啊?让姐清净清净吧,谁离婚了不要好好放松一下,对吧?你能忍着他做过渡期,没直接出去旅行散心已经很好了。”
方骏表现得这么大方,贺云舒就干脆地挑明了,“那拜托你转告你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希望他能理解。”
自从上次彻底撕破脸,方洲合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纵然见面也是简单几句,看样子是真死心且接受了离婚的现实。贺云舒不打扰这得来不易的平衡,想就这样没有联络地走向陌路,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问题。”方骏满口答应了。
就又说起鼎食股东会的事情来。
“这个周六,姐到时候早点来啊,小鼎那边盼着呢。”
“太麻烦你们了,忙着展会还帮我——”
“别客气,应该的。等我们生日的时候,你也一样要出力。”
贺云舒很愉快地挂了电话,看着阳台上散乱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方骏,其实还算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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