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唐沅有心把安州打造成自己势力下的第一个、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据点,但再怎么打造,若想仅凭一个小小安州对上萧俨的势力,显然是痴人说梦。

她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到了安州外,窦德瑞曾经的盟友黄圣元的辖下势力。

黄圣元此人,和窦德瑞在很多方面都颇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小门小户出身,趁天下纷争四起的时候划拉起势力占山为王,打拼了大半辈子,终于混成了中原群雄中名号还算响亮的人物。

由于手里握着的底牌有限,为了在乱世中保存自己以待来时,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结盟。这么多年来,黄、窦两家的联结一直颇为紧密,倒不是他们有多信任彼此,而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一致,合则两兴,分则俱亡。

可惜,在唐沅当初的挑拨布局下,这段盟友关系也被窦德瑞单方面宣布结束。而现在窦德瑞已经不在了,下一块待宰的肥羊,自然就成了黄家。

第56章 长公主君临天下(12)

原世界线中, 萧俨收拾完青州转头就开始对黄圣元下手, 他对黄圣元势力的蚕食虽然在后来因为谢、王两家的介入打断, 可也吃下了小半个黄家,联通了幽州和青州,正式将萧家的势力扩展到了南方,远远甩出王、谢两家一大截,自此再无人可挡。

可这一世, 他却还在青州跟谢长安撕咬。唐沅干脆就趁此时机,以安州为据点向南方扩张。

等青州那边攀咬出结果, 唐沅也在跟黄圣元的斗智斗勇中占尽上风, 在安州一带占山为王, 掌控了一块不小的势力范围。

唐沅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春, 萧俨和谢长安在青州签订协约书,萧、谢两家半年多的争斗, 总算是落下帷幕。

“少主, 青州来信。”

这日, 唐沅正在书房看底下人呈上来的新推出的田地分配制度实行情况, 傅景行忽然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

自从半年前,唐沅把这位后世史书上的千古贤相忽悠到自己麾下后,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所谓“左膀右臂”的巨大力量。

傅景行年纪虽轻,在各类事务管理方面的经验也不足, 可他踏实好学,脑子聪颖灵活,尤其擅用计谋, 说一句智多近妖也不过分。再加上,他身上有这个世道中难得的士人风骨,心怀天下百姓,许多想法观点都与唐沅不谋而合,半年相处下来,君臣之外,两人早已互相将对方引为知己,再加上个孟泰初,文傅武孟,两人已经是唐沅手下最得力也最信赖的心腹。

“青州?”唐沅闻言搁下手中的文书,皱了皱眉。

当初她借着萧屿和林芷的名义给谢长安送的那封求救信显然惹怒了萧俨,只是和谢家的斗争几乎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没法腾出手来料理安州。这半年多以来,萧俨对安州那是一点儿不放心,几次三番派人到唐沅面前来耍家主和父亲的威风,试图让她把在安州的权柄乖乖交出来,然后回幽州去继续当她的闲散纨绔。

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脸,觉得一个被他轻易放弃的孩子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他这个父亲言听计从,还不要acd脸地认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对此,唐沅只想送他一首梦醒时分。

经过那大半个月的守城之战,在二十万窦军手下保全了安州,还在之后推行新制度,提高农业生产,保障农民利益,唐沅已经将治下百姓的民心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武将文官对她心服口服,平民百姓又只知少主而不知主公,整个安州上下都牢牢团结聚集在唐沅周围,被她防治得如铁桶一般,萧俨派过来分权的那些蠢货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莫说分权,他们来了以后,连探听个消息都困难得很。进了安州就像被人捂住了眼睛耳朵,只能在唐沅划定好的圈内被耍得团团转。

萧俨对此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暂时放弃,算是默认了唐沅在安州的地位。

但这不代表,他就当真听之任之,能无限容忍唐沅这个“逆子”不停蹦跶下去。

唐沅打开信件,一目十行扫完,抬首对傅景行道:“父亲往安州来了。”

傅景行错愕:“主公亲至?”

唐沅淡淡点了点头。

傅景行的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主公跟少主过去有什么不和,可这半年多以来,主公屡次派人来试探乃至试图从少主手上分权他是看到的。

主公对少主并不信任,这毋庸置疑。以前派过来的那些人都铩羽而归,现在青州诸事尘埃落定,他终于要亲自对安州出手了吗?

唐沅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轻笑一声:“无妨,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在这安州城,也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她眉目间的嘲讽不屑没有丝毫遮掩,即使早就对少主的心思有所预料,傅景行还是看着她此刻的神色微微一怔。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有他身后的傅家,都已经和少主牢牢绑在了一起。

哪怕有一天少主真的和萧家决裂,他也不能背叛她。

也不愿背叛她。

傅景行没有再多言,无数念头在脑子里千转百回,垂下去的眸光渐渐变得沉着坚定。

两日后,萧俨的随行亲卫便快马加鞭率先进了安州,说主公即刻就到,让唐沅提早准备迎接。

唐沅意味不明道:“父亲这车马倒还真是快得很,从青州到安州,这么远的路程,两日便也到了。”

一旁的傅景行在心内冷笑。

两日?便是那马匹长了翅膀也飞不了这么快的。分明是主公有意为难,临到了才送消息过来,让少主拒绝不得。

那亲卫听出唐沅话里的讽刺之意,心虚得很,也呐呐不敢多言。唐沅倒也没有为难一个无名小卒的意思,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使人去通知城内大小文官武将,一齐去城门外迎接萧俨的车驾。

林芷倒是消息灵通得很,不知从哪儿听说萧俨将到安州,自个儿盛装打扮,便要跟着唐沅一同出城迎接。

这半年多以来,她和屿儿住在安州,处处都得看萧韫这个女儿的眼色行事,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她倒想先回幽州,可萧韫这个丧天良的不孝女,不愿意派跟她这个萧家夫人身份相配的车驾护送她不说,还把林家也拉拢到了自己那边。现在她的亲爹林嵩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女儿,唯萧韫马首是瞻,还时不时叮嘱她要多体谅萧韫,不要给她闹事拖后腿。

简直可笑!她闹什么事了?她身为萧家主母,想回自己家还得经过她萧韫批准?

一个赔钱货,凭她也配?

可到底她手中无权无势,除了个夫人的名号一无所有。自己亲女儿和娘家都不帮她,她回不回得去幽州不说,幽州家里还有好几个狐狸精虎视眈眈。她再怎么看不起萧韫也不得不承认,没了这个女儿在旁边时时照顾谋算,萧俨又不在家,她压根就不是梅君茹等人的对手。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唐沅在安州住了下来。

可现下萧俨要回来了的消息传来,又给了她无限底气。

萧韫那个逆女以为拿捏住了一个安州就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做梦!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萧俨回来了,看她还怎么蹦跶!

林芷越脑补越兴奋,连带着来城主府找唐沅时,神色间都是颐指气使和高高在上的怜悯。

蠢得唐沅都对她有些怜爱了。

整个林家,也只有林芷事到如今都还看不清楚状况。

她以为萧俨压倒了萧韫、压倒了林嵩是什么好事么?

要是这唯二的两个能保她荣华富贵的人都失势了,要不了多久,萧俨就会用他的铁石心肠教会林芷,什么叫追悔莫及,什么又叫欲哭无泪。

唐沅没对林芷要跟着去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门外。

没多久,就见目之所及处尘土飞扬,一名身穿玄色锦袍、面容清矍端方的中年男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上百名副将亲卫跟随,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楼根下。

“吁——”

中年男人,也就是萧俨下了马,颇有些威严气势的目光在一众来人身上略略扫过,随即定格在了唐沅身上。

唐沅主动往前两步迎上去,躬身行了个礼:“父亲。”

萧俨紧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唐沅,目光里满是犹疑不解。

唐沅知道这是萧俨认出了她,知道她不是萧屿,而是萧韫。不管这对姐弟面容上生得再相像,也不过是蒙蒙旁人,却绝对瞒不过萧俨这老狐狸的眼睛。

唐沅原也没指望能瞒住他,因此只是略弯了唇,笑道:“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辛苦非常,还请先入城去,城内早已准备好洗尘宴,待用过餐饭,儿子再慢慢陪您说话。”

萧俨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安排:“我儿思虑周全。”

唐沅笑意更深:“应当如是。”

一旁的林芷早在萧俨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瞧。阔别了半年多的丈夫终于同她相聚,林芷心里酸涩又激动,软得一塌糊涂。

却不曾想,萧俨一来就将目光锁定在唐沅身上,竟连个余光都吝啬给她。林芷一下子就僵白了脸,却也不敢在萧俨面前表现出不满,只好委委屈屈地站在了一边。

眼见萧俨终于将注意力从唐沅身上离开了,林芷眸光一亮,快速上前两步深屈行礼:“妾身见过老爷。”

她眼波盈盈地看向萧俨,再出声时就带了微微的哽咽:“老爷,您瘦了许多。”

在林芷的预想中,萧俨听到她的关切后会感动心软,温柔执起她的葇荑唤她“芷娘”,再同她双双入城去。

可萧俨此来安州本就是为了敲打唐沅、夺回权柄,心情本就称不上好,再加上发现“萧屿”其实是萧韫后,全副心神都被这件事占据,又哪里来心思跟她柔情蜜意?

因此,萧俨听到她的话后,只是冲她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再不与她多言。

林芷姣好的面容上脸色变了又变,要不是有脂粉遮掩着,恐怕她脸上已经成了个打翻了的调色盘。

1088剥着松子瞅着她扭曲的表情,差点没给笑晕过去。唐沅也噙了一点笑意静静站在一边,丝毫没有要给她解围的意思。

前来迎接的其余文官属将纷纷上前见礼,萧俨受过后,便坐上唐沅专门为他准备的马车往城主府行去。

两个时辰后。

城主府的书房里,萧俨梳洗用饭毕,听唐沅将前因后果掰扯清楚,皱眉道:“所以你就代替屿儿,成了这安州城上下口中的‘少主’?”

唐沅颔首:“是。”

萧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素日里一声不吭、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嫡女竟还有这等本事。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竟在二十万窦军的围攻下守住了安州,还将这儿治理得仿若铁桶一般。如此手段,连寻常世家所谓的“精英子弟”都得在她面前自愧弗如,不愧是他萧俨的女儿。

可惜了,只是个女儿。

方才那一刻转瞬即逝的骄傲后,萧俨在心里叹息地摇了摇头。

不过一提到窦军,他就想起萧韫借萧家的名义送到潞州的那封求救信。

要不是那封信,青州怎么会被谢长安那厮盯上?他又如何会在青州滞留半年有余,最后还只是拿下了一半窦家?

青州那边的损失,萧俨每次想起都会心疼憋屈半天。这样想着,他目光里就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火,指责唐沅道:“你实在太冒进了。就算安州当真失守,可和青州一带的窦家势力一比,舍弃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你万万不该叫你母亲将那无字信取出,还将信送到了潞州。你知不知道谢长安接到消息后立刻就跟着我们去了青州,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要不是谢长安,整个青州一带的势力都会落到我萧家来,到时候南北连接,谁还敢跟萧家叫板?”

唐沅听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不咸不淡地打断他:“那安州这一城百姓呢?”

话音戛然而止,萧俨错愕了一瞬:“什么?”

唐沅侧头直直看向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问父亲,您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安州,那安州满城军民又当如何呢?”

“窦德瑞是个什么德行,父亲你不是不知。若这满城百姓当真落到他手里,”她顿了顿,“父亲以为,这其中又有几人能活着等到您带兵来救呢?”

自成了萧家家主,萧俨何曾被人这样堵着质问过?

唐沅刚才那番话,几乎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利字当头,不拿安州百姓的命当回事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萧俨?他岂不成了那等毫无仁义之心的暴君!

真到了那时,还有谁敢来他麾下效力?他又要如何服众?

不管他当时到底是何打算,眼下这情景,他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萧俨深深地看了唐沅一眼,唇边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假模假意称赞道:“看来当初是为父思虑不周了。你做得很好。”

说着他话题一转眼里射出一抹精光:“那谢长安答应的救助,后来有到安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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