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说:“撒点盐就好了。”他说完看我一眼,突然出声问我,“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我哦了声,好笑:“我一直有点近视。”
秋水转头看我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他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碟子,打开水简单地过了下清水,又看了我一眼。
我撕了张厨房专用的纸巾把他手中的碟子拿过来,把上面的水珠擦干净后再次递给了他:“怎么了?”
他脸上没带任何表情地认真把锅里的菜装盘,嘴里道:“读书的时候就是近视眼了吗?”
我“嗳”了声:“是啊,读书时候就有点近视。”我伸手在我跟他之间比了比,“读书的时候身高不高,一直坐在前几排所以没配眼镜。”
他把菜装好碟之后,我伸手接了过来:“还有菜吗?”
秋水眼睛耷了耷:“中午熬了绿豆汤,放在冰箱里面冰。”
我嗯了声,让他把放在冰箱里的绿豆汤拿出来,秋水噢了一声,跟在我身后问我:“那是什么时候长高了?”
我说:“上高中之后个子突然就长高了。”
秋水穿着走到冰箱处把他中午熬的绿豆汤端了出来,他双手捧着装绿豆汤的餐具往餐桌方向走,放下后他站在桌子对面看了我一眼,问我:“你上高中好玩吗?”
“那你上高中好玩吗?”我对于他随嘴问的这个问题觉得有些好笑,我的高中生活如果忽略掉毕业那段时间的事情,其实能算起来不错。我身高拔高,某种程度上也算认识了自己,还认识了确实值得认识的人,即使结局是已经被定好了的,也不能把过程全部否认。
秋水在我对面坐下:“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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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说他初中就住校了,他不喜欢周围大多数的人,他甚至讨厌他们,等到到了长康一中上了一中他还是住校,还是不太喜欢跟周围的人玩。
我说我在旧桥上见到他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去桥上玩。
秋水撇了撇嘴:“我跟他们不是朋友,她喜欢我天天让我跟她一起出去玩。”
我疑惑了半晌:“你不喜欢别人跟那么跟她说清楚了吗?”
秋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我看了半晌,随后告诉我:“她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带早点。”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些吃惊的,秋水总能够在我觉得我或许有那么一点认识他了之后再告诉我更加真实的他是什么样。
我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碗绿豆汤,放在他面前后感叹出了一声:“原来你是个坏男生。”
秋水说:“她每天早上会给我带早点,周末的时候会请同学出去吃饭或者玩。”
“所以你不接受她但是也不拒绝她。”我试图回想一下好几个月前在桥上见到的那几个青春活泼的学生,但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记忆总是在大脑里删除最快的,我完全不记得秋水说的那个在很热烈地喜欢着他的那个女生是什么样子。
秋水说:“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跟她出去玩,我很烦她。”
我说:“秋水你很糟糕。”
秋水没说话,很久之后我看见他抿了下唇,抬起眼皮看我:“我过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个挺贵的礼物,当天晚自习上上课的时候她就被她爸妈带回家了,第二天来学校上课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我沉默了片刻,我想我确实完全不了解秋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于他而言是个陌生人,他对于我而言也完全是个陌生人,他可以在我面前呈现出塔所有想要呈现出的一切。
比如我在看见秋水的时候时不时会想象一下他确实是个年轻又美好的肉体,我是个成年男人,有正常的性欲排解的需求,但是我此刻坐在他的对面衣着整洁地跟他聊他或许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喜欢着他的女生。
而他在所有面对我时的紧张无措感、以及在我接近后莫名大哭随后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一切可能都是他所有想要呈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他。
我原来从来没有花费任何一点多余的时间去多加思考一下这个小孩的问题,首先因为他年纪小,其次是因为我确实不是很在乎,他在我生命中其实跟那些在桥上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也没什么不同,我觉得不会对我个人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然后呢?”我问,我想肯定是女生偷拿了家里的钱给他买东西后被发现了回家挨骂才会第二天都肿着眼睛来上课。
秋水脸上仍旧不带什么表情,他没什么情绪地接着说下去:“然后我就问她为什么哭,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
“……”我伸手夹了块秋水炒的菜,没接腔。
秋水继续说道:“我说完她就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我就抱了她一下,她说没什么事情,我就让她不要哭我说希望她能够天天开心。”
“……”我蹙了蹙眉头。
秋水低头喝了口绿豆汤,他脸上仍旧没有表情,我发现他的脸上大多时候都不带什么表情,好像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大多数事情都跟他无关,他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其实也没带什么感情,秋水垂着眼睛继续道:“她哭完了第二天早上又给我带早点了。”
我有些疑惑:“你觉得你跟我说这个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
秋水看向我,他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