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骆清书眼里都是笑意,从善如流,“那是什么事。”

小和尚就弯了弯眉眼,又板正了小脸,严肃道,“师祖捡到了师父,帮助了师父,师父又捡到了明镜,帮助了明镜,所以明镜以后也要像师祖和师父一样,帮助其它凶兽,让它们能够在人界好好生活。”要是它没有师父的帮助,那它早就因为乱吃东西去世了,就算不去世,也变成了一只危害人类的坏兽了呀。

所以人界就需要像师父这样的人,它要努力长大,然后继承师父的衣钵。

“还要帮助很多的,需要帮助的人类!”

小豆丁口齿清晰,紧握着两个小拳头,一张瓷白的小脸因为信念熠熠生辉。

骆清书修长的手指杵着额头,他是真的想笑,这理想真的,和当美食家一样,有追求。

师父平时是很严肃的,轻易不笑的,明镜看着师父脸上眼里明显的笑意,有些不赞同地瞪大了眼睛,师父是……是在嘲笑么?

虽然尊敬师父,但是这一刻,明镜还是决定捍卫自己的理想,“师父,理想不分贵贱,您不该嘲笑明镜的理想。”

额,话是这么说。

骆清书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师父不是嘲笑,是高兴的。”

明镜懵懂点头,“原来如此,谢谢师父。”

骆清书给她夹了一块金黄豆腐,随意问,“落在人界的凶兽不多,很少,可能只有你独一个,你怎么找到这些凶兽呢。”

嘿,它早就想好对策了。

明镜说了声师父稍等,爬下了椅子回了房间,很快就从背包里把策划书拿出来了,双手递给了师父。

骆清书接过来翻了翻,诧异不已。

明镜郑重道,“徒儿已经想过了,首先得把咱们的清灵寺发扬光大,让清灵寺变得像少林寺那样出名,到时候凶兽和人类都会主动上门寻求帮助的!”嵩山少林也在秦岭,师父带着它一起去参观过,那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山门也好,它受到了启发,回来就开始写规划书了。

规划书是手写的,字很漂亮规整,上面分门别类的写着要赚多少钱扩建清灵寺,要在几岁的时候达到一个小目标,怎么样渡化一些有缘人来清灵寺和她一起帮助别人,每一条都落到了实处。

修修改改第六版了已经是。

各种各样颜色的记号笔标注了注意事项,甚至还对顾朝琛这样的情况作了一个分析,详细用心,看得出来小崽子是在认真做这件事。

小光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表态。

骆清书忍着笑,认真看完了,才点头,“可以,就照这样做。”

啊!得到师父的评价和认可了!

小和尚兴奋激动得不行,几乎要跳起来抱住他了。

骆清书心中柔肠百结,一改之前严师的形象,真就把小家伙抱起来举了举,小家伙这样可爱,要分别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吃完后骆清书收拾行李,让小光头在旁边诵经,只到底是要分别了,小家伙完全静不下心,木鱼都敲出曲调节拍了。

骆清书听了一会儿,索性朝时不时往他看的小徒弟招招手,“过来收拾你要带去苏家的东西。”

明镜应了声是,眉开眼笑地窜过来了,蹲在骆清书旁边,彻底变成了一个小话痨,絮絮叨叨的说这个是它给师父织的围巾,这是给爸爸妈妈们准备的见面礼,这本书是要送给秦雪的告别礼物,这个是哪年哪年的照片,以后师父一个人在外面跋山涉水的要注意什么,多吃什么,少吃什么。

骆清书一直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好,直到那个叫秦雪的小姑娘来找小光头玩,才嘱咐她别太晚,早点回家。

已经是傍晚了,到了开饭时间,密集响亮的炮仗声此起彼伏,惊扰了外面停着的汽车和摩托车,鸣笛混合在一起,空气里都是烟火的味道,整个镇子都热闹欢腾了起来。

清水河边的顾家院门外已经堆起厚厚一层炮仗皮,还在砰砰砰炸个不停,连隔壁邻居都出来张望了两眼,问顾家今年是不是在哪里发了财,舍得炸这么多炮仗。

只是顾家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除夕夜也没有去别人家串门的道理,所以大家张望咂舌一下,也就各自回各家了。

院门边的屋檐角下还挂着两串,噼里啪啦的,把屋子里的动静都盖了过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顾家有三间平房,左边是顾飞黄的房间,右边是厨房,中间的最大,被分割成两块,靠里面是卧室,外面做客厅。

客厅里放置的家具都很旧,因为和厨房联通着,地板和天花板油锃锃的,小矮柜上摆了香炉,供奉财神爷和观世音菩萨,因为是过新年,上面放了新鲜的苹果和糕点,三柱香刚刚烧过一半。

老式沙发和电视机中间摆着一桌方桌,桌子上十二个菜,中间的汤锅里飘满了红油和丸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麻辣诱人的香气。

是顾飞黄吵闹着要吃的火锅。

鸡鸭鱼都有,这是有史以来顾家过得最丰盛的新年,热气腾腾,但现在已经没人在意这些吃的了。

顾朝琛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顾志明拖住,按在椅子上,绳索一圈一圈把人捆紧了。

他在顾家干活几年,捆东西很熟练,哪怕现在年纪小,哪怕他一只手臂包扎着,还不太能使得上力气,但依然把这一家三口绑在了椅子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积攒了三个多月,东拼西凑的老鼠药药效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顾志明和林水香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清醒着,正在不断的叫骂挣扎——用那再也高昂不起来,虚弱的声音。

顾朝琛也任由他们骂,今天是过年,到处都是炮仗声,顾家买来的炮仗他全部堆去门外炸了,再骂,邻居也只当顾志明和林水香是在打骂他,不会过来寻晦气的。

“小野种,你干什么!快把老子放开!信不信老子抽死你!”顾志明浑浊的眼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想挣扎,又因为浑身痉挛的绞痛使不上力气,胃里面绞痛得越来越厉害,肠子扭着的疼。

林水香也开始哭骂,“你把钱拿去哪里了?是不是那小秃驴叫你来的!给你吃的给你穿的,原来是养了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顾朝琛都没有兴趣争辩,林水香只有来顾家最开始那几天给过吃的,后来他都是在垃圾堆里翻吃的,在山上摘野果吃,或者自己买,干了这么多年活,总够抵顾家给他的那点东西了。

“你竟然在饭菜里下毒,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救命啊!杀千刀的!有没有人!张春华!李大爷!”

“狗崽子杀人了!有没有人!救命!”

顾朝琛任由他们叫唤,这一整个过程在他脑子里演练过很多次了,所以他心里很冷静,也很安定,既没有杀人后的恐慌,也没有报仇了的快意和高兴,他只是一步步按照计划做着要做的事。

很顺利,基本没遇上什么阻碍。

林水香做菜喜欢放酱油,顾飞黄每一顿都会用酱油拌饭吃,今天过年,还要炒腌肉,所以顾朝琛把那种带着刺鼻气味的药汁混进酱油里,又浇了一部分在腊肉上。

林水香完全没发觉,她只以为小和尚是出了钱又没办法带他走,打了他一顿让他快干活,乐呵呵地和顾志明商量以后可以再转手卖一次钱,并把他身上的羽绒服硬剥下来给顾飞黄穿上。

“没人要的小野种,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越来越剧烈的绞痛,还有越来越模糊的意识,让林水香意识到这个小杂种不是闹着玩的,也似乎不是为了钱,而是要他们的命!她看得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被绑着,丈夫还醒着,正在叫骂,儿子脑袋耷拉在一边,脸青紫,口里吐着白沫子,她被捆在椅子上,从这里压根看不出他有没有气了。

“儿子!宝,宝,你醒醒,妈妈在这里!”

“你这个小畜生!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你——你干什么,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林水香撕心裂肺的叫不醒顾飞黄,就开始大声咒骂,不断做徒劳的挣扎,急得似乎想用眼神把顾朝琛撕成碎片,眼里都是疯狂和恨意,“宝宝要是有事,我让你不得好死!”

顾朝琛没理会他们,只是走到顾飞黄身边,把羽绒服从他身上剥下来,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小心叠起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把桌子底下用来煮火锅的煤气罐拽出来,慢慢挪到顾志明身边,这有点重,废了不少时间力气。

厨房里还有一个煤气罐是林水香提前叫来准备着用到小年夜的,顾朝琛也一并挪来放到林水香身边,然后去拎顾飞黄身边取暖用的炭火小炉子。

他以前见过的,镇子上有一家火锅店,就因为煤气泄漏,一整间房子都被炸成了灰,顾家,在这个新年里,会成为清水镇里最响亮的一颗炮仗,他很期待能见证这一刻。

地板上铺满了干草,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顾家别的不多,酒多,顾志明刚才又买了一大堆,现在全部都倒在了干草上。

顾志明和林水香面对面被绑在椅子上,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骇和恐惧,顾志明不敢咒骂了,开始一个劲的道歉求饶。

“小朝,你……屋子里有火,你这样很危险,你快停下,放了爸爸,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不应该打你,小朝你把绳子解开,以后爸爸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还送你上学,你不是最想去上学么……”

空气里飘出一股臭味,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竟然尿裤子了。

林水香也没好到那里去,她疼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挣扎着要撕扯狗崽子,整个人连带椅子摔在了地上,背着椅子爬不起来,就在地上跪坐着,用膝盖一寸寸挪到顾朝琛方向,边哭边求饶,“对……对对,是妈不好,以后妈妈再不打你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想吃糖不,小朝你先把妈妈解开……妈妈给你拿……”

“小朝只你先解开绳子——妈妈看一下你弟弟啊!”

林水香是真的慌了,看着顾朝琛冷淡漆黑的瞳眸,心中的恐惧一层叠过一层,再也记不得小贱种这样的词汇,脸色蜡黄惨白,头发凌乱,跪在地上一直朝顾朝琛磕头,哭得撕心裂肺,一下一下的,密密麻麻的烟火声中咚咚咚的都能听个清澈,“小朝,小朝,就饶过妈妈一次吧,饶过你弟弟一次吧!”

林水香越磕越用力,额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浑身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是真的怕了。

顾朝琛不为所动,他在顾家不但干了很多苦活,还学会了一门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他不会错过林水香和顾志明掩藏在恐惧下面恨不得把他撕碎的厌恶和仇恨,不过这都没什么重要的,就算这一窝蛆是真的感觉抱歉,在真心悔过,他也不会就此停手。

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顾朝琛从这几个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两部手机,一些散钱,还有一包烟,一个打火机,那些林水香从小和尚身上讹走的东西,包括钱和玉,银行卡,他都已经送到小和尚家门口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

顾朝琛从盒子里把打火机拿出来,先去拧煤气罐的阀门。

房间里是顾志明和林水香惊恐的尖叫!

“小朝!”

“小兔崽子你敢!”

“顾朝琛快过来!别做傻事!”

顾朝琛在顾志明和林水香的咒骂和尖叫中听到了一道干净清澈的声音,身体微僵,扭头看见门口气喘吁吁的人,就愣住了,是小和尚。

第6章 一颗大白兔糖

明镜跑去顾家前是在院子里看秦雪展示秦爷爷给她新买的小戏服。

秦雪今年八岁了,比明镜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穿红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披上红色的长袍水袖在雪地里转圈,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不……”

秦雪喜欢和小和尚一起玩,因为只有小和尚,才会认真听她唱戏,但是小和尚经常不在家,又很忙,所以她很难逮到人,一看大院灯亮了,她就会找过来,唱戏给他听。

明镜点点头,“好看。”这个人类崽崽很开心。

“愛,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再下,你娃甭牛,哎嗨……”

秦雪端着手唱了一段,期待地问,“明镜好听不,这是爷爷新教给我的!”

“好听。”

明镜是真被逗乐了,因为这个人类崽崽用稚嫩的童音唱这样粗狂高亢的曲调,听起来很欢乐,又很有趣。

在秦雪眼里,小和尚是又聪明又诚实的,他说好听,那就是真的真的好听了。

秦雪就哈哈笑起来,像一只出了鸟笼的小鸟,欢快地飞呀飞,明镜也跟着眉眼弯弯。

它刚来清水镇的第二天就认识秦雪了,那时候它在公园里诵经,秦爷爷带着秦雪遛弯,它手里拿着木鱼,秦雪手里拿着梆子,它对梆子好奇,秦雪对木鱼有兴趣,两人相互介绍了各自的宝贝,就此结下了友谊。

它平时很忙,经常跟着师父到处跑,秦雪家就在山水大院斜对面,所以秦雪是和它说话最多的人类崽崽了。

它甚至准备了临别礼物,是一本书,它去海河的时候在书店挑选的,秦雪肯定喜欢。

只是还没等它把礼物拿出来,秦雪的妈妈就喊秦雪了。

秦雪听到妈妈的喊声,慌忙把小戏服卷起来藏到了羽绒服里,“我爸妈不喜欢我唱戏,看到了要骂我,明镜别说露馅了!”

明镜刚点了头,秦妈妈就疾步走进来,拽起秦雪就往外走,“怎么还跟这个小和尚混在一起!陪他唱什么戏!作业写完没!成天和野孩子混在一处不务正业,有什么出息!”

秦雪被拖着走,挣扎抗议,“妈你是不是眼镜度数不够分不清好赖人?!明镜是好孩子!上个月爷爷生病被送去医院,你们都不在,要不是明镜收留我,我早就冻死饿死了!”

“你骂谁呢没大没小,你爷爷不是正经感谢过他了!反正你别总是和他混在一处,以后好好学习,省得你爸揍你!”

秦妈妈的声音刻意压低了,混合在此起彼伏的炮仗声里,明镜听得不是很清澈,不过它能感觉到秦爸爸秦妈妈不太喜欢它,尤其不喜欢秦雪来找它。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有和蔼慈祥的老虎,也有比较凶的老虎,秦妈妈是那种时而慈祥时而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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