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1 / 1)

钿子是嫔位以上可以戴的冠,而今被摘了下来,又一旁的小宫人捧着,其中代表的含义让众人不得不多想。

“敬嫔娘娘,您这是?”张贵人笑吟吟的上前,她一向跟敬嫔不对付,吃了很大的苦头,看着她落难,就是来笑上两声,这心里都是痛快的。

紫禁城中关着的,都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为着一个男人厮杀,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去心安理得的伤害对方。

敬嫔便是其中一个,她张贵人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她们是贵人,是妃嫔,谁人见了都要跪上一跪,可这一辈子都被圈在这皇宫中,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住在猪圈里,和另外几头猪抢食物吃。

一如她当年误入猪圈,被吓得花容失色,这一幕便被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

“莫唤敬嫔了,本宫……”她顿了顿,涩声道:“我以后是王佳贵人了。”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中就带着恶意了,她往常在嫔位,不管是主动得罪还是被动得罪,主要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这会子报应便来了。

“王佳贵人啊,您这是犯了什么事,惹来这么大的惩罚,莫不是……”来人是老贵人,她绕着王佳贵人走了一圈,似笑非笑的开口:“被什么狗东西挖了心肝不成。”

要不然怎么敢往景仁宫弄那些腌臜东西,她知道的时候,静的心跳都快要停了,幸而无事,要不然她在这紫禁城,便真的是孤家寡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王佳贵人面色一变,往常不屑于搭话的人,如今也能来奚落她几句了,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住口。”

她冷笑着开口:“怕不是狗东西来乱吠。”

老贵人言笑晏晏:“是啊,狗东西在乱吠呢,都急了呢,哈哈,你们瞧瞧她。”

她背靠着禧贵妃,平日里谁敢得罪,如今这样说,符合者众多。

气的王佳贵人脸色铁青,却又无法。

和御花园里头的热闹不同,景仁宫里气氛有些别扭。

康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醋溜皇上,你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子酸味。

她费尽心机去猜,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今儿在御花园哄了半晌也没用,后来又被王佳贵人给搅和了,这会儿对方还爱答不理的。

他也不走,就是她打他跟前走过的时候,时不时的冷哼,只差用鼻子拉喷气了。

这么想着,姜染姝有些闷笑,柔声道:“皇上,您心里到底哪里不高兴,您尽管说便是,我粗苯的紧,总是摸不着您心思。”

说着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等着他赶紧回答。

康熙冷冷看了她一眼:“哼。”

来劲了是吧,姜染姝也冷冷的回了他一眼,撸了撸袖子,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腕子来,她含笑走到康熙跟前,呵气如兰:“您可别后悔。”

在康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一轻,被对方硬生生抱了起来。

“禧贵妃,你放肆!”他爆红着脸冷冷喝骂。

姜染姝不为所动,甚至扯了扯唇角,满不在乎的往室内走去,将康熙往床上一扔,双臂架在他宽阔的肩膀旁,垂眸看向他,执拗的问:“您到底在别扭什么?”

男女之间,那脑回路永远都不可能相同,若是不直说,猜来猜去的,那谁猜得到,再说她也不愿意猜,惯的什么坏毛病。

这么想着,她又往下压了压,娇嫩的唇瓣离对方不过一指距离,好似轻轻一晃就能挨上似得。

康熙气的眼都红了,奋力挣动下,还是奈何不了对方,明明纤细无力的手腕,禁锢起他来,却毫不费力。

“你放肆!”他怒骂,神情像是被惹怒的公狮。

姜染姝樱唇轻抿,认真道:“我不放,您先告诉我,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这两人之间,若真的存了事,到时候离了心,便再难以和好了。”

冷战向来最是伤人,她也受不了这个。

康熙看着她清澈的双眸,那如烟含雾的双眸好似早晨薄雾间的修竹,隐隐有清朗的气息传来。

他心里不由得泄了气,长叹一声,她说的也对,她不是臣下,在她身上用不了帝王心计,他也耐不住这个,左右只能用男人对女人的法子才成。

“你起来,朕便跟你细细掰扯掰扯。”他肃容开口。

姜染姝也跟着严肃起来,看来这是大事。她松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向他,就等着他开口。

第155章

北风呼啸,不知道从何时起,天地间一片苍茫,稀薄的雾将红墙笼罩,隐隐的透出几分肃穆端庄。

景仁宫中没有摆放火盆,只摆了几支早梅当野趣。

康熙认真的打量着禁锢着他的禧贵妃,对方一如初见,头上簪着通草绒花,若是衣裳妍丽些,便拿白玉簪子压一压,偶尔也会戴着张扬的宝石,倒从未见她戴过点翠。

她面色红润白皙,现下离得近,能清楚的看到上头的细小绒毛,甚至有一种呼吸交缠的错觉。

对方那双眸子生的真好,眼中部微微的院,猫似得天真可爱,偏眼尾上挑斜飞,带出狭长的弧度,那桃花似得风情便娇媚无限了。

这会儿那瞳仁中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甚至有一种能看出他审视目光的错觉。

那鼻梁又直又挺,刀刻一样锋利的角度,一点都不柔美,和那嫣红的唇配在一起,压住眉眼间喷薄欲出的欲。

生的可真好,他看了三年,怎么都看不腻,每一个弧度都值得他用目光寸寸巡弋。

想要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弯,瞬间委婉起来。

“姝姝,你说起长久,朕倒想起来,若得长久,两人最起码的,便是要心心相印。”他声音低沉好听。

他这话已经不叫暗示,堪称明示。

微微侧眸,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从来没有祈求过什么东西,向来都是旁人捧到他跟前来的。

“朕心悦你许久。”他接着说。

风吹的越发邪乎了,天地间黑压压的,窗户被吹的啪啪作响。

姜染姝面色有些僵硬,一时间神情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她何尝没有萌芽过好感,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他宽肩窄腰硬件顶配,作为男主,他连软件都是顶配的,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日日对她温玉软声,小心的哄着。

纵然有时犯浑,那也是难免的,毕竟两个人思维必然存在差异,他们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三百余年的时光。

独宠。

从未想过的字眼,竟然出现在她身上。

她惶恐之余,并不觉得对方是爱她,只会想着,是不是酝酿着什么阴谋,不知何时就将她吞噬殆尽。

况且,前期康熙给她打的预防针太多了。

不管她想不想蹦跶,对方都有可能跳出来,给她冷上几天。

冷暴力何尝不伤人。

她在日日夜夜的冷一冷中,那颗心便真的冷了。

多少次暗夜枯坐,多少次捂被流泪,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是她心思不纯,这些她都认了,在她放弃所有的时候,对方告诉她。

他心悦她许久,并对她没有跟他一样的心情,而表示愤怒。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所有的冷静自持瞬间崩塌,咬着牙,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康熙在等答案,可这内室一片寂静,看着眼前的青烟袅袅,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他想过许多,却怎么也没有设想过,禧贵妃真的不爱他,丁点回应都不愿意给。

“你。”嗓子瞬间干涸到沙哑,康熙茫然抬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样的状况。

可一眼,他就怔在原地。

禧贵妃哭了。

无声无息。

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就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旁人哭都是梨花一枝春带雨,间或小声哼咛几声,要多惹人心疼就有多惹人心疼,就算不难过,也要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你别哭了。”康熙别过脸,轻轻一声长叹,拿出锦帕轻柔的替她擦拭眼泪,看她还哭,咬牙切齿道:“莫哭了,朕往后……”他觉得自己眼眶也有些想红了,狠狠心开口:“往后不逼你了。”

话音刚落的功夫,唇瓣就被温软覆盖。

“皇上。”她哽咽着开口,努力想要克制住堵成一团的喉头,一字一顿道:“若是不爱,这五个孩子,本宫都是为狗生的不成。”

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为爱字高兴,还是该为她说皇上是狗愤怒。

一张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她拿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那里很平坦,一点都没有赘肉,可是和少女的紧致比起来,总是要软上那么三分。

“这肚子,鼓起来两次了。”她唇角含笑,眼中却包着泪:“我也在鬼门关,过了两道。”

风越来越大,吹的窗户啪啪作响,眼瞧着就像是要下暴雨似得。

“若不是爱惨了您,谁会甘之如饴。”

她的话语很轻,在瓢泼大雨下来的时候,如同炸雷一样响在康熙耳旁。

……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神情都有些复杂。

若是说姜染姝一点付出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作为承受方,固然会接受很多来自男人的物质馈赠,可要说完全靠着对方养,她已经脱离这个状态了。

她的玻璃方子献上去后,所有盈利都会分她三成,只一年的收益,就够她一辈子也花用不完。

经济条件独立,是一切的根本。

更别提她还开了花酱铺子,只这一条,便够她日常吃用了。

来自一个佛系买手的自信。

而康熙呢,他作为帝王,女人对他来说是锦上添花,不管他有意无意,都会有无数女人蜂拥而至,献上他想到想不到的一切。

这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甚至永远无法平等的关系。

只要他愿意,哪怕是臣妻,也只有拱手相让的份。

两人之间的矛盾,与其说是康熙对于禧贵妃对他的漠视敷衍不满,更准确的是,他想要更多。

他觉得目前不够,想要内心被填满,时时刻刻耳鬓厮磨,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内心便涌现出无数焦虑来,这就像是一个隐形陷阱里面的铁夹,他的脚时不时会被夹住,痛的他难受。

“姝姝。”康熙低喃,声音中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到的茫然不满。

“皇上。”姜染姝抿唇轻笑,眉眼映着烛火,温柔极了:“外头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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