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蕊终于明白李霁侠在说什么了,她大惊失色,李霁侠竟然为了让自己屈服,而给自己下药。怪不得自己今晚总觉得那么不对劲!
浓浓的耻辱感向她扑面袭来,她不明白李霁侠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爱或不爱在此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霁侠再一次不顾及她的感情,与她本就在柳玥君心中岌岌可危的尴尬境地,强迫她接受如此带有屈辱色彩的夫妻关系。
“你个混人!”
薛可蕊咬牙切齿将李霁侠狠狠推开。她唰地一声拉开了锦帐,赤脚站到了地上。
“你给我出去!”
薛可蕊被发跣足,身上的衣衫扭作了一团。她抬手指向门外,因着激动,周身都在筛糠般颤抖。薛可蕊面红耳赤,眼底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无法再次忍受李霁侠对自己肆无忌惮的羞辱与掠夺,在她还没有彻底变成同李霁侠一样的疯子前,她想先把他给打出门去!
薛可蕊的不配合与反抗显然激怒了李霁侠,连仙药都不起作用了,这薛可蕊是该有多厌恶自己?
李霁侠定定地看着薛可蕊,面色逐渐沉寂,直至变成了铁青。
“哼——你可以与冯予纠缠不清,可以让我仲父陪你逛灯市,却不肯施舍你夫主一晚夫妻缠绵,你把我李霁侠当成什么了?”
李霁侠自床榻上直起身来,眼中闪着饿狼般的光,他猛地抽身一步迈下床,胡乱扯下羁绊着他双腿的汗衫,就这样赤裸着上身大踏步朝薛可蕊走来。
不及他走近,迎面而来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得薛可蕊眼冒金星。
薛可蕊被打得懵了,傻愣愣立在原地不知道躲,紧接着第二个耳光则将她彻底击倒在地。耳朵里如雷鸣般嗡嗡作响,口里全是咸呼呼的腥味,薛可蕊终于回过神来,她想喊,喉咙却像哑了一般发不出声来。
眼看李霁侠面露凶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薛可蕊心内恐慌,颤抖着双腿使劲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
薛可蕊挪到了茶桌边,李霁侠随之也奔到了茶桌旁,他抬手伸向桌面,再定睛时,他手中已然多了一只茶壶——那是他给薛可蕊下过药的壶。
李霁侠手中不犹豫,口里也不停歇:
“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要什么给什么,好吃好喝把你供起来。你却整日里勾三搭四,对你自己的夫君则各种鄙薄。你给我说实话,可有与那冯予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竟然连我仲父也不肯放过?”
李霁侠越说越过分了,薛可蕊惊恐万状,她不知道李霁侠为何要以如此罪名指责她?她拼命摇头想反驳,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瞪着眼睛疯狂地掉眼泪。
李霁侠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哪里管薛可蕊回答不回答,这些早已被他认定的“事实”,都是薛可蕊不忠于夫主,不忠于家庭的鲜活的证据。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霁侠单膝跪于薛可蕊身侧,一只手轻轻一薅,轻而易举钳住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高举于他的头顶,是那让人肝胆俱裂的茶壶——
邢窑的白瓷,由厚实的泥胎烧制而成。薛可蕊想,今晚自己怕是要被他砸死在这里了。
耳畔传来让人魂飞魄散的瓷器爆裂声,热气腾腾的茶水泼了薛可蕊满头满脸。伴随那刺耳的爆裂声,薛可蕊浑身脱力,软绵绵跌倒在地……
薛可蕊是被怀香振聋发聩的哭喊声唤醒的。
她想让怀香别哭了,却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怀香哭得投入,却不帮她找大夫,薛可蕊很着急,她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
良久,怀香终于发现薛可蕊支楞着眼盯着自己,顿时破涕为笑,展开了颜。
“三小姐……三小姐……你要吓死我了!世子爷发了狂,口里一直胡言乱语着。他砸碎了茶壶还想砸其他东西,奴婢拦不住他,多亏院外的常喜听见了动静,拼命拦住了世子爷,把他带了回去。要不然……要不然……真怕世子爷会伤到你。”
薛可蕊转过头,看见湿漉漉的地上,满是破裂的陶瓷碎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脸和身体,意外发现它们竟然还都是完好的。
怀香见状,忙不迭握紧她的手,“三小姐放心,世子爷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东西虽然被砸了,他也没有真的往你身上招呼,你可是周全着的呢!”
薛可蕊瞪着怀香,一口气噎住。不过心底里倒也的确松了一口气,好在李霁侠在砸下这茶壶时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真的往自己头上招呼,那么自己是不是还真得要感谢他不杀之恩呢……
……
李霁侠杀气腾腾地回到了枫和园。
他也顾不得遮掩了,只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脚踹开大门就这样一路走进了上房。
婢女们都吓坏了,你望我,我望你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倒是芳洲胆大,畏畏缩缩好歹还能蹭到他的身边。
“世……世子爷……芳洲伺候你……宽衣歇下……”
李霁侠梗着脖子望着满屋满院一齐抖若筛糠的婢仆们不说话,突然他抬起手来,一把掀翻身侧一把架子上的铜盆,叮铃咣铛响彻云霄,吓得众人一齐惊呼。
“都他娘的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李霁侠面额上青筋暴突,声嘶力竭。
“啊!都出去,都出去!”芳洲忙不迭转身,挥动双臂,奋力撵动皆石化的众人赶紧都退出小院去。
“都出去,都出去,没得碍了世子爷的眼!”
转瞬间,诺大个小院的人争先恐后便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芳洲一个,想走又不想走地在院门口磨蹭。
良久,芳洲终于重新关好了院门,再度回到卧房。
芳洲轻轻来到李霁侠身边:
“世子爷……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歇一会吧……”
纤纤素手轻轻拉开他脖颈间的狐皮大氅,幽幽女儿香透过芳洲稀松的领口飘入李霁侠的鼻腔。
李霁侠呆呆地望着芳洲那柔和的眼,温柔的笑,突然鼻子一酸,竟无比委屈地将芳洲一把抱住,俯首于她松软的发间,呜呜呜哭出了声来。
芳洲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她抬起手揽紧他的肩背,兀自轻轻拍打,“世子爷莫哭,芳洲陪着你呐……”
须臾,李霁侠终于止住了哭,芳洲便揽起他的胳膊,将他往拔步床边送。
二人来到床边,芳洲抬手麻溜地替李霁侠宽衣解带,很快收只剩了贴身的汗衣,芳洲摸摸李霁侠的脸,替他擦去面上的泪痕,就要安抚他睡下,却被李霁侠一把握紧了手腕。
“芳洲莫走……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芳洲愣住,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她飞红了脸,低着头拿眼瞟着李霁侠那疏朗的眉目不说话。
良久,她终于开口,“世子爷先好好躺着,没得受了凉……”
李霁侠苍白又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他点点头,任由芳洲将自己送进被窝,将锦被细细捻好。
将李霁侠收拾妥帖后,芳洲再起身吹灯关帐,自己又脱了外裳远远地搭在床尾的春凳上,再撩开锦帐,自己钻了进去……
月影婆娑,花灯影煜,窗外夜风凛冽,锦帐内春意正浓。芳洲甫一进帐便发现李霁侠正赤条条地躺在锦被上,唬得芳洲一个趔趄。李霁侠不说话,密露散的药效还没得到发散,他心里正烧得慌。他不容芳洲拒绝,抬手三两下便扒光了她的衣裳,二人便彻底“坦诚相对”。
李霁侠的心头是剧痛过后的麻木,今晚薛可蕊的行为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现在这般默默地舔舐“背叛”与“抛弃”在他心底刻画出的淋漓血痕。
他轻轻拉起芳洲的手,将它们凑近自己的身下。
“芳洲,来,你来伺候我。”
第五十五章 新宠
芳洲被世子爷宠幸了。
第二日, 芳菱找不见芳洲, 四处搜寻了一圈,终于在李霁侠的床上看见二人搂着睡得正香时, 芳菱便被惊吓到扭伤了脚踝。
冯府炸开了锅,要知道芳洲并不是第一天才到李霁侠身边的,芳洲从八岁进府便一直跟在李霁侠身边做婢女, 而李霁侠从前明明连女子都不愿再碰的。
有人说李霁侠恢复正常是世子夫人的功劳, 虽说世子夫人并不得荣国夫人的欢心,但她却实实在在地治好了李霁侠厌恶女人的毛病。
只可惜这才让李霁侠恢复正常,世子爷便移情别恋了,当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啊!
这一消息传到柳玥君耳朵里的时候,她正要迈上奔赴灵钟寺的马车。
柳玥君顿住了脚,她转过头, 面色平静无波。“世子爷可还好?”
“回夫人的话, 芳洲是谁啊,世子爷能不被照顾得好好的嘛?”
胡嬷嬷的老脸绽开得像一朵花儿, 芳洲是胡嬷嬷采买回府的, 自见到芳洲第一眼起她便喜欢这姑娘, 温婉又伶俐,一看就知道是个贴心的。芳洲也的确没有让胡嬷嬷失望, 进府后唯胡嬷嬷马首是瞻, 时不时得了稀罕玩意也不忘第一个孝敬胡嬷嬷。
“跟夫人您说话这会儿呀, 世子爷怕是已经出府去了, 世子爷说他躺了这许多日,躺也躺乏力了,便寻思着出门寻友人跑跑马,看看山水。当真是风华正茂,英姿勃勃少年郎啊……”胡嬷嬷满脸喜色,一副与有荣焉的欣慰表情。
柳玥君立在马车边思忖了良久,才开口问话,“铺床的丫头可有看过床单子……”
“呵呵,夫人您多虑了。”胡嬷嬷忍不住捂住嘴儿吃吃笑得意味深长。
“床单子自然是被丫头收去洗了,怎能还摆着污人眼睛……”
柳玥君不再说话,只是面色愈发沉坠。
胡嬷嬷自然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她知道荣国夫人此时究竟在想什么:还不就是那马贩子家的闺女,当了世子夫人这么久,便不曾落过红。之前荣国夫人还当是自家儿子的问题,今日看来,分明就是那薛可蕊不妥帖,害得夫人白白担心了如此之久。
柳玥君心头有说不出的痛楚萦绕,暗地里将薛恒翻来覆去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只可惜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如今还要倒贴那么大笔银子替她减福消灾。当真是个丧门星,粘上就脱不得身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薛可蕊如今还是世子夫人,再怎么生气,该去上的香,柳玥君依然得去上。她捂紧了自己的心口,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地冲胡嬷嬷说话。
“让芳洲搬去主屋的偏房,从此这丫头就做侠儿的房里人,帮衬着世子夫人伺候世子爷就行。难得侠儿还有能入眼的丫头,虽然是个奴身,该提拔的咱当然得提拔,只是名分啥的也别坏了规矩。”
芳洲因为是奴籍,柳玥君自然看不上芳洲,就算作为唯二入了李霁侠法眼的女人,她依然当不得姨娘。就算只做通房,毕竟与婢女的身份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胡嬷嬷也禁不住在心里替芳洲高兴,忙点头称和:
“是的,是的,夫人说得对,老奴先替芳洲向夫人道谢,晚些时候,待咱从寺里回府,老奴让芳洲自己来给夫人请安。”
柳玥君点点头,摆手让车队赶快出发,今日还要上香,走得晚了,又该耽误回府休息的时间。折腾了这许多日,每次打坐都累得她腿软腰酸,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
做完法事,回到冯府已经过了午时。柳玥君马不停蹄赶来了枫和园,当她听说今日冯驾还没来看过李霁侠时,她忙唤来胡嬷嬷,要她让拢翠园的小厨房把膳食送来枫和园用。
柳玥君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等到冯驾,她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冯驾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可不能给自己挖坑。
其实薛可蕊的事压根毋需冯驾同意,柳玥君一人定了即可。只是此女子因为与李霁侠有了牵扯,为稳妥起见,柳玥君依然决定与冯驾说道说道。避免出现那次跪祠堂时的尴尬情况出现:
柳玥君罚跪,冯驾却认为处罚错了,去把人给接出来。如此一来二去,对柳玥君自己在府里的威信也会有影响。从此以后,凡是涉及到薛可蕊的事,柳玥君都会多留一个心眼,与冯驾通个气,也好过事后他与自己纠缠不清。
过了酉时,晚膳刚撤,枫和园的婢子进门禀报,冯大人来了。
柳玥君终于舒了一口气,她坐直了身子,端正了表情,望着正门口严阵以待。
冯驾带着一身寒气进了主屋,立在门口任由婢女给自己收去大氅,露出内里靛蓝的锦袍。他抬起头,看见端坐上座的柳玥君。
“许久不见啊,难得玥君今日也在这里,侠儿呢?”冯驾四下里张望一番,没见着李霁侠,便朝柳玥君露出和煦的笑,冲她打趣。
柳玥君自鼻腔里冷哼一声,抛个白眼予他。“侠儿躺了这许多日,今日舒坦了不少,便带了小厮出门走动走动。我倒是寻大人许多日了,可惜大人一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玥君实在寻不得大人。今日是强打精神在这里守株待兔,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等来了冯大人。”
冯驾讪讪地笑,“我这不一直忙嘛,便不得空来看你。今日来找侠儿,也是想告诉他,既然他身体已大好,那么是时候去军营了。”
柳玥君颔首,“陛下既然将侠儿托付于大人,怎样教导,自然冯大人您说了算。只是侠儿身子刚好,玥君还望大人可以体谅则个,莫要劳累到他,害得他又要病倒。”
冯驾笑,“玥君放心,驾心里自然有数,我也将侠儿当作自家骨肉对待,自然不能真累到他。”
冯驾在下首寻了一把椅子坐,接过胡嬷嬷递过来的茶,便自顾自喝了起来。“玥君说今日专门来寻我的,究竟所为何事?”
柳玥君正色,“大人,今日玥君在此等你,也是想同你说,侠儿多了一个房里人。”
冯驾顿住了手,转头望向柳玥君,面上露出欣喜的笑,“是么?我就说嘛,侠儿既娶了妻,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果然不出所料。只不过……”
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愧色,“只是世子嫔嫁进门才不过半年,侠儿便往屋里收人,传出去会不会落人口实……”
柳玥君果断开口打断了冯驾的话,“嘁——能有什么口实,他薛恒还敢来寻你理论不成?薛可蕊德性有亏,我既没退婚,也没追究他薛恒欺瞒皇室,就已经对得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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