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宁笑着拍了她一下,“说什么胡话,你一个公主,嫁人以后说话可不能这样,她们当着你的面不敢说什么,但也不敢同你打交道了,你看看宝和公主不就是,连办宴会都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去捧场的。”
都怕宝和公主一张嘴乱说话,她们听到不该听的。
“我二姐姐又不在乎她们的捧场,扯远了,咱们还是说说傅芷砚吧。”
“琮表哥既然不让你同我说,那就是他能解决好,不用我操心。”
齐娴嘀咕说:“你可真是个心大的,这事要搁我身上,我早不乐意了,你还这样淡定,你怎么就知道我皇兄不会因为英国公府的颜面妥协,瞒着你只是没找好借口同你说。”
“我没你想的那么多,琮表哥说只想娶我一个,我便信他,他要娶我,我原本也是拒绝不了的,他如果真要娶傅芷砚,也没必要说出只娶我一个这种话。”
齐娴白她一眼,“那是你遇到的是我五皇兄,你如果遇到的是我父皇,你瞧瞧,他宠你时什么话都能哄出来,不喜欢了就直接撂开,才不管对你承诺过什么呢。”
当今陛下是出了名的说话不算话。
幼宁看这小公主连自己父皇都敢打趣,拍了下她的手,“你可别胡说,让别人听见了,到陛下那里告状。”
齐娴道:“听见就听见呗,我父皇要面子,谁听了这种话跑他跟前告状,一准得让他灭口,又没有证据,谁去谁是缺心眼子。”
齐娴在幼宁这里又坐了会,哄幼宁出去玩幼宁也不愿意,正想着要走了,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丹阳长公主,宝和公主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齐娴笑着说:“咱们才刚提到我二姐姐,我二姐姐就来了,我回头把二姐姐请我那里坐坐,也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她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齐娴拉着幼宁去太后那里一道说话。
永和公主的小公子今年三岁了,今日也被她带进了宫,撅着屁股自己蹲在门前玩弹珠,也不用伺候的人陪她一起玩。
宫人瞧见幼宁和齐娴来了,还没往里面通报,便听宝庆公主道:“这傅三小姐性子从小就傲,不像愿意给人做妾的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嬷嬷先看见站在门帘外的幼宁,低咳一声。
宝和公主看见幼宁,声音一顿,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太后一眼,扬声掩饰说:“是阿宁啊,我刚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阿宇走着捡珠子呢。”
三岁的小金宇听到母亲喊自己的名,捏着弹珠子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往宝和公主怀里扑。
宝和公主笑着搂住他,拿着手帕给他擦手。
幼宁和齐娴给太后两位公主见了礼,宝和公主牵着儿子的小手说:“快给两位姨母行礼。”
小金宇有模有样的拱手,脑袋点了两下,“六姨母好,五舅母好。”
幼宁:“……”
宝和公主尴尬的捏儿子的脸,“谁教你的这话。”
小金宇被母亲教训了也不哭,咧嘴笑,“舅舅说的。”
能教金宇喊幼宁舅母的舅舅,肯定不是别人。
宝和公主看着幼宁,笑着说:“阿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难怪我那弟弟着急着要娶回去。”
幼宁想到上回齐琮教金宇叫自己舅母时,自己也在,羞红了脸,太后佯怒的对宝和公主道:“别说混话,日子还没定呢。”
宝和公主并不怕太后,迎着笑脸说:“这定日子还不快,皇弟都不小了,皇祖母就是舍不得阿宁,也该可怜可怜我那五皇弟,再说了,这又不是嫁到别人家里去了,嫁到自己家,做了皇祖母的孙媳妇,还不是想见就见了,皇祖母也不能只疼阿宁一个吧,底下好几个皇弟皇妹,都等着他们五哥哥成了亲,他们才好商议喜事。”
宝和公主一句话,连着齐娴也调侃进去了。
太后拿她没办法,“就你会说。”嘴上这么说,其实这几日她也把日子看的差不多了,只是英国公府那位又出了这幺蛾子,她还没同阿宁说。
宝和公主原本正聊到傅芷砚去慈安寺的事,幼宁来了,她便不好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只当幼宁天天拘在永寿宫里还不知道这事,却不知齐娴大嘴巴,一早便和幼宁把这事给说了。
宝和公主今日进宫是怕皇后听了此事心里难受,进宫宽慰皇后的,忠勇侯三年前去世,世子袭了爵,如今三年孝期已过,他当家做主,想求姚女夫子原谅他,同他和好,回忠勇侯府去,姚女夫子却不搭理他。
他只好求到丹阳长公主那里去,丹阳长公主虽然气他当初没有保护好姚女夫子,但这些年他坚持求姚女夫子原谅,她也是瞧在眼里的,总不好真让自己的姐妹一辈子待在章华殿里做教书先生,便应了她进宫试试劝劝姚女夫子。
两人都在永寿宫坐不久,待人都散了后,太后同陈嬷嬷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哀家这是和气惯了,都觉得哀家好说话,一个两个的打量着哀家对阿宁好,便都拿着恩情要挟起皇家来了。”
陈嬷嬷躬身道:“太后消消气,为了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语气平淡道:“哀家不生气,总也得找个出气的地方,你吩咐人去寺里传话,问问那丫头是不是真要做姑子,她若执意做姑子,便给她剃了头发,送去守陵,叫她日日给孝端皇后祈福,也算是她这个做侄女的一片孝心。”
第111章
陈嬷嬷才应了声,人还没离开暖阁,外头便通报说陛下和贵妃来了。
太后脸色这回是真不好看了,皇帝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贵妃更是个搅事精,眼下皇帝同贵妃一起过来,定是又听了贵妃的枕边风,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是一脑门子糊涂,半分长进也没有。
皇帝不争气,皇子们大了,争权夺势,实权大多都握在了阿琮手里,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做的那些事,早让宗亲们寒了心,巴不得皇帝再不管事,让更有能力的齐琮守住江山,省的大齐在皇帝的手上败空了。
太后只想着皇帝能收敛些,阿琮看在他是父亲的份上,让他在那个位子上终老。
偏他到现在还认不清局势,非要搅和着阿琮的事,自己如今还在,阿琮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动他,哪天自己去了,就怕阿琮后脚就要把他给弄下去。
晌午日头正高,太后坐在紫檀木雕云纹凤榻上,身下是金丝绣线的坐垫,太阳从左侧的菱花窗户穿进来,映的太后眼皮子困倦。
宣德帝领着贵妃给太后行礼,太后道:“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她朝陈嬷嬷递了一眼,陈嬷嬷会意,也不急着往慈安寺去,皇帝这个时候和贵妃一起过来,多半就是为了英国公府那位小姐的事。
陈嬷嬷吩咐奉茶的宫人上茶,宣德帝把外袍脱掉,坐到太后对面,笑着说:“母后说的哪里话,朝政再繁忙,也要来给母后问安。”
太后看着他一张端正儒雅的脸,身形颀长,生的就单薄了些,不像是皇家的孩子。
太后有时候也会想,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跟自己一点也不像,她曾试图改变他,都没有成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再折腾了,过一日少一日,他不整出断送江山的事,就算是佛祖怜惜她守寡多年,以后到了地府,齐家的列祖列宗也怪不到她身上。
“你少拿话哄哀家,只要你不两句话同哀家翻脸,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太后最了解这个儿子,他诚心哄人时也能把人哄的心花怒放,就是两句话一说就要开始不着调。
宣德帝端起矮几上的绿釉茶盏浅啜一口,“儿子什么时候惹母后生气了?”
太后冷哼一声,从前是两句话一说就要提汝阳王,一提汝阳王就要闹,自那次太后同意把幼宁赐婚给齐琮,证明他并非是汝阳王的儿子,他心里愧疚,倒是有心弥补母子之情,往太后这里送东西,讨太后欢心也殷勤了些。
“那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宣德帝偏头看了贵妃一眼,贵妃笑着同太后说:“太后娘娘,陛下今日来是为了喜事来的。”
太后眼皮子都没扫贵妃一下,贵妃早已习惯太后的冷待,不过皇帝在这里,她还是柔情似水的看向宣德帝,让皇帝知道她这个贵妃做的有多委屈。
宣德帝最近心思都在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上,觉得贵妃本来就是母后宫里的宫人,是伺候母后的,在母后这里吃了脸子也不算委屈。
“是阿琮与幼宁的婚事,儿子听说母后已经选好了日子。”他搓了搓手,打量太后的神色说:“幼宁是汝阳王的孙女,由母后亲自养大,她出嫁,以公主的尊荣也不算越矩,这嫁的,又恰好是咱们阿琮,儿子觉得这婚事得大办,风风光光的把幼宁迎到宁王府,订好了日子,便该传下去了,让礼部早做安排。”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
太后点头道:“婚事要风光,便急不得,仪仗排场,不能出一丁点的纰漏。”
宣德帝道:“这哪里还用的着母后吩咐,阿琮和幼宁的婚事,礼部那边若是敢出岔子,朕要了他们的脑袋。”
太后蹙眉看向皇帝,“这是大喜事,你张口闭口的要什么脑袋。”
宣德帝连忙陪着笑脸,“是儿子说错话了。”
他伸着手给太后端茶,太后心里感慨,皇帝这样好生好气,也不知能坚持多久,也知他是有心讨好自己,难为他这样一个怪脾气的人了。
太后接了茶说:“选了几个日子,还要与皇后商议才能定下来。”
她瞥了眼坐在下面的贵妃,为了防止皇帝让贵妃帮着皇后协理大婚之事,她跟着里面搅事,提前堵了皇帝的话。
“大婚事宜,哀家要亲自同皇后说,皇帝放心,有哀家在,就不用妃嫔协理了。”
说的是妃嫔,真正协理过皇后理事的也就贵妃。
贵妃恨极了太后总是针对自己,心里膈应,低头咬牙不语。
宣德帝道:“这是自然。”
他敲了敲腿,想着还得说些好话哄太后开心,“只是前头的喜事,皇后身子不好,没正经料理过婚事,还是要母后多操劳了。”
太后道:“皇后聪慧,操持宫宴从未出过纰漏,何况自己儿子的婚事,不用人教也上心些。”
话说到这里宣德帝也没什么好奉承的了,陈嬷嬷着人端了杏仁酪上来,白釉暗花梅纹高足碗里盛着乳白色凝固的杏仁酪,上面放了桂花酱和红色的车厘子,瞧着便有食欲。
这是宣德帝从小爱吃的,到了这个年纪,谈不上多喜欢,但有段日子不吃便惦记着,他拿匙子吃了两口,抬起头道:“儿子今日还听了一桩事。”
太后淡淡道:“什么事值当你一个皇帝费心,朝政上又发生了什么?”
皇帝搁了碗,“倒不是朝廷上的事,是英国公府芷砚那个丫头,她从小和阿琮青梅竹马,阿琮要娶幼宁,那丫头看不开,要出家做姑子了。”
太后故作不知,“哦,还有这种事,这丫头也忒死心眼子了吧,大齐多少世家女子,削尖了脑袋要嫁到皇家,可这皇子正妃也就只有一个,要是都像她这般,过几年,大齐庙里姑子都要安置不下了。”
贵妃捏起帕子说:“太后说的有理,不过如傅三小姐这样痴情的姑娘,也不多见了,这般痴情,若不成全,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太后看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就讨厌,皱眉道:“你怎知她要出家做姑子是因为嫁不了阿琮,傅家那丫头亲口同你说的?”
贵妃噎了一声,“太后说笑了,这种事她怎会同臣妾说,不过是别人都这么传罢了。”
太后冷哼,“谣言多不可信,你一个贵妃,皇上又命你协理六宫,底下宫人太监犯了错,相互推诿,有你亲近的到你跟前说是谁错了,难道你只听信传过来的消息,不查证便定了案?”
贵妃憋红了脸说:“自是要派人查证的。”
宣德帝见贵妃招架不住,打着圆场说:“母后教你,你记下便是,还不快谢恩。”
贵妃站起来谢恩。
太后看着皇帝道:“你也是听贵妃说的吧?”
太后才训了贵妃偏听偏信,宣德帝心虚道:“这事虽不知真假,但傅家丫头从小便时常出入永宁宫,她对阿琮的心意,朕倒也知道一二,阿琮与幼宁的婚事,本是天作之合,倘若她这事传出去,影响了阿琮和幼宁,反倒不美了,英国公府一门忠心耿耿,指个侧妃,也算是给英国公体面。”
太后沉着脸道:“皇帝莫忘了,当初也是你要哀家答应幼宁和阿琮的婚事,哀家觉得这事不妥,是阿琮说此生只娶阿宁一个,哀家才勉强应下这门婚事。”
“母后,阿琮年纪小,不懂这其中的要害,他是皇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正妃,若真如此,皇嗣如何绵延?”
太后沉声道:“好一个年纪小,你们爷俩这合起伙来诓骗哀家的吧,小的跑哀家这里说的情真意切,只娶阿宁一个,一辈子对阿宁好,哄的哀家把阿宁许出去了,大的又跑过来说小的年轻不懂事,说过的话不能算,你们父子俩这一唱一和的,倒真把哀家给骗着了。”
宣德帝躬身道:“母后明鉴,这事真不是儿子与阿琮商量好的,阿琮也没意思要娶傅家丫头,只是朕觉得,堂堂一个王爷,早早放下只娶一个王妃的话,不像样,何况傅家丫头,还是皇后的亲侄女。”
“你的意思是哀家误会了你,你这个做父皇的,未雨绸缪,担心阿琮将来不能信守承诺,便早早的找好了借口,让他现在就把侧妃给娶了。”
“母后,孩子们年轻,一辈子的诺言轻易就说出来,但咱们做长辈是知道的,这种事,将来定要后悔。”
“你做不到,阿琮未必就做不到,娶不娶侧妃,倒不如问问阿琮的意思。”
“太后,您心疼阿宁,不愿意委屈了阿宁,当局者迷,不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妾旁观来看,陛下一心是为了宁王和幼宁郡主好的,咱们大齐,不说皇家,便是寻常人家也是三妻四妾,也就那种姑娘低嫁的,家里的姑爷只娶一个,如咱们皇家的公主尚驸马,王侯家的郡主千金嫁穷苦书生,可咱们宁王是大齐的嫡皇子啊,皇子里头最尊贵的一个,有太后您给幼宁郡主撑腰,宁王是不敢纳侧妃,可长此以往,一个爷们日日被妻子压着,就是碍着太后您的面子不说,那心里也憋屈。”
贵妃打量着太后的脸色,一鼓作气道:“陛下和臣妾都知道,幼宁郡主是您的心肝儿,但这姑娘家,出嫁后便要讲究三从四德,到了宁王府里,幼宁郡主还是要听宁王的,宁王心里憋屈,幼宁郡主的日子也不好过。”
太后冷眼瞧着贵妃,她就说她那个晕头晕脑的儿子怎么突然要把傅芷砚往宁王府塞,这是让贵妃拿皇家的公主驸马做比,觉得阿琮被幼宁给压着了,他要脸面,自是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臣女压住。
就是不知道贵妃这枕边风吹了多久,才让他有这个想法。
还一个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说的哪里是幼宁,这分明说的就是自己不听皇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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