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没底气的,因为她自己感觉的到,齐琮对她这个表妹一点意思都没有,但他对幼宁却是关怀备至,祖母和母亲都说,宁王殿下一定会娶自己,英国公府帮了殿下这么多,殿下与祖父又一向亲近,他不会不娶自己,也不能不娶自己。
可她却没有母亲与祖母的自信,她暗示过母亲,有没有与宁王殿下商量过娶她的事,母亲却不以为意,让她小姑娘家,别操心那么多,家里自会替她安排,她只需安心待嫁便可。
可她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等到宁王殿下回来了,宁王殿下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自己,那样冷淡,哪里像是知道要娶自己的样子。
傅芷砚追问道:“郡主这么说,还是对宁王殿下有意是不是?”
幼宁:“……”
“不然郡主为何不愿意避开宁王殿下?”
幼宁估摸着宴席也快开始了,不欲再与她纠缠下去。
“难道因为你想嫁给宁王殿下,宁王殿下不喜欢你,便要别的姑娘都避开宁王殿下吗?你这是什么想法,是觉得宁王殿下见不着其他姑娘了,便会喜欢你了?”
傅芷砚噎了一声,她来时心里想了很多遍,要怎么理直气壮的对幼宁言明厉害关系,比如英国公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宁王殿下不会为了幼宁放弃与英国公府的联姻,可到了幼宁这里,三两句便被堵的无话可说。
幼宁身正不怕影子斜,“宁王殿下拿我当妹妹,如你所说,他待我关怀备至,我若毫无理由的回避他,岂不是让他心寒,毕竟傅小姐你心里的想法,在我与宁王殿下看来,可笑至极。”
傅芷砚见幼宁的样子,知道她是真以为宁王殿下对她只是兄妹之情,没往那方面想,可她显然还不知道,心之所向,惦记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懂,自己懂,宁王殿下看她的眼神,绝不是妹妹那么简单。
坐在凉亭里等着的齐娴瞧着傅芷砚和幼宁说了这么久,忍不住走过去,同良辰站到一起张望着。
幼宁瞧见她,笑了笑,对着傅芷砚说:“你刚刚说的,恕我不能答应。”
说罢便走向齐娴。
齐娴伸手牵住幼宁,看着不远处傅芷砚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她怎么了?她与你说什么了?”
幼宁瞥了眼站在旁边的齐妧,笑着说:“没什么,快开宴了,咱们还是去华阳宫吧。”
齐娴嗯了一声,拉着幼宁就要走。
齐妧道:“六姐姐,傅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外臣女眷入宫是不能带丫鬟的,今日华阳宫设宴犒赏三军,宫中人多杂乱,她一个姑娘独自待着确实不安全。
齐娴扭头对齐妧说:“好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在哪里都坐不住,傅小姐知书达理,与我不同……”
不等她说完,齐妧就道:“我知道,六姐姐是让我陪傅小姐是不是?”
齐娴捏了捏齐妧的脸说:“阿妧真乖。”
齐妧确实很乖,也不计较齐娴刚刚训她腰杆不直的话,齐娴一发话,她就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六姐姐,我这就去陪着傅小姐。”
齐妧带着宫人去陪傅芷砚后,良辰和雪兰也走了过来。
齐娴挽着她的胳膊,不放心的问,“她是不是因为五皇兄找你?”
虽然齐娴觉得有些离谱,眼下虽然都说傅芷砚要嫁给她五皇兄,到底是没有定亲,父皇和母后那里也一点口风都没有透漏,但是除此以外,齐娴想不出傅芷砚为什么要单独与幼宁聊这么久。
幼宁抿着唇,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齐娴就懂了。
“还真是因为五皇兄呀,她说什么?是不是让你离五皇兄远点。”
幼宁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齐娴。
齐娴笑着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把自己摆在她的角度,合理的猜测一下她的想法。”
“那你猜的可真准。”
幼宁想到当年齐娴以为自己喜欢闻铮的时候,也是警告自己不许打闻铮的主意,就能理解她为什么猜的这么准了。
齐娴应该也是想到了那件事,心虚的笑了两声,就没再提这事。
宴席之上,宣德帝倒是没有像以往一样可以略过齐琮的功劳,大力夸奖了齐琮一番,又命人取了酒,亲自同齐琮喝了一杯。
众人都盯着御座上的宣德帝,支持齐瑛的朝臣都在担忧宣德帝给齐琮封赏过重,支持齐琮的倒是没奢望过宣德帝今日会起意封齐琮为太子,只要他不找借口收了齐琮手里的兵权便好。
齐琮喝了酒,宣德帝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是有些醉了,说道:“宁王此次立下大功,应当重赏。”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坐在不远处的林贵妃有些急了,捏起酒杯,欲上前打断宣德帝,被她身后的宫女拽住衣袖。
她眉头轻蹙,拉住她的宫女冲她摆了下头,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宫女是齐瑛送给她的,就是为了防止她添乱,林贵妃不太喜欢这个宫女,但齐瑛也跟她撂了狠话,若是她不听劝,坏了事,以后就再也不踏足重华宫。
林贵妃放下酒杯,憋着气道:“若是陛下立……本宫要你好看。”
那宫女凑到林贵妃耳边,低声说:“娘娘不要着急,这种场合,您不能沉不住气。”眼下陛下正在赏赐宁王殿下,此次出征鄎州的高级将领都在,娘娘这会跑过去,当众给宁王殿下使绊子,一定会引起那些人的不满。
大军刚刚凯旋,这些人是功臣,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娘娘这会正该回避些。
林贵妃轻哼一声。
宣德帝开怀笑了两声,问道:“宁王想要什么赏赐?”
这意思是随便齐琮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乍一听这是让齐琮自己要封赏,其实就是宣德帝卖了个巧,要说齐琮立下此等大功,一般的封赏也拿不出手,何况齐琮已是宁王,金银珠宝必然入不了他的眼,众人心知肚明,唯有太子之位才配的上宁王殿下的功劳。
可宣德帝让齐琮自己开口讨赏,他必然不能自己讨要太子之位,既让人觉得宣德帝对立下功劳的宁王殿下的看重,又不用立他为太子。
稍微灵动些的大臣一下就想明白了宣德帝的用意。
齐瑛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捏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英国公与成国公对视一眼,跟着齐琮入宫的众将士看着站在中央的宁王殿下,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心意难平。
齐琮倒是淡定,跪到地上,神色恭敬的说:“驱逐外敌,开拓疆域,是儿臣的责任,不必赏赐。”
宣德帝笑着说:“论功行赏,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合理的要求。”
齐娴气的握拳捶了捶腿,凑到幼宁耳边说:“什么叫合理的要求,皇兄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要什么都合理。”父皇那么说,无非就是不想立太子罢了,还是偏心齐瑛,想把太子之位留给他的宝贝六儿子。
有本事,也叫齐瑛领兵打仗去呀。
齐琮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宣德帝。
宣德帝让他眼神看的心虚,佯装酒醉的往旁边靠了靠。
坐在席位上的齐琅突然开口,语气吊儿郎当的,“这个赏赐可难选了,除了金银珠宝,实在不知道还能要什么赏赐,可是金银珠宝这种身外之物,皇兄也不需要吧。”
齐琅这话几乎是直接要戳破宣德帝的用意了,宣德帝神情复杂的看了小儿子一眼,想命人把他嘴给缝上,好在齐琅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说了。
齐琮像是听了齐琅的话一样,道:“那就请父皇赏赐儿臣些珠宝吧。”
他这对待赏赐的态度极其敷衍,显得宣德帝极其小气。
宣德帝自己也知道让齐琮自己挑赏赐有些刻薄,但他还是要面子的,是个人都听出来齐琮说要珠宝的无奈,他也不得不再想法子弥补,安抚那些进宫接受赏赐的将士。
“你可莫要听你七弟胡说八道,你府上若是缺珠宝,父皇自会派人送去,可这哪能算做赏赐,你再认真想想,到底想要什么?”
齐琮沉吟片刻,道:“既然父皇执意要赏,儿臣也不好辜负父皇的美意,暂且将这个赏赐留着,待儿臣想好了再禀告父皇,父皇的意思是,儿臣要什么都可以?”
他突然的反问让宣德帝心里敲起警钟。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不过话已出口,当众说的,君无戏言。
宣德帝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君无戏言。”
齐琮微微一笑,招手让人把刚刚的酒端来,捏着酒杯敬宣德帝,“能为父皇效力,是儿臣的荣幸。”
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宣德帝想到当年是这个儿子主动替自己出征的,心里又升起了几分父子之情,再次走下御座,拍着齐琮的肩膀,颇为欣慰的说:“父皇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齐琮微一点头,显然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瞥了眼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明显对今晚的封赏不满意,其实宣德帝论功行赏,并没有亏待他们这些功臣,但他对齐琮,实在小气了些。
齐琮目光在他们中间扫视一圈,刚刚还满脸不快的将士们瞬间平息了不少。
他们追随宁王殿下,接受宁王殿下的一切指示。
第92章
宴席散后,齐琮陪皇后一起回永宁宫,皇后遣退众人,殿内只剩下齐琮和皇后两人。
齐琮亲自提着茶壶,往绿釉菊瓣茶盏里添了茶,端给皇后。
皇后把托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杯口升腾着缥缈的雾气,她抿了一口,抬头看着齐琮,温声说:“你父皇那里赏赐不赏赐的倒无所谓,咱们也不稀罕,但这回他如果再听那些耳旁风,企图把你手中的兵权给收回去,你可不能再退了。”
她拿帕子擦了下嘴角,齐琮道:“到了如今这一步,儿臣自不会退。”
他在外收拢兵权,皇城里有齐琅给他盯着,部署多年,便是皇祖母也不能轻易撼动他的势力,更何况是他那个只会躲在皇祖母身后张牙舞爪的父皇。
太子之位,终归是在皇帝之下,随时都能被废,他在乎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区区一个太子。
皇后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齐琮看似冷血,实则最重情义,孝端皇后和五公主的死皆是宣德帝造成,皇后厌恶他至极,即便宣德帝总喜欢做出对姐姐痴心一片的样子,甚至在她面前痛苦忏悔,皇后还是觉得他该死。
害死了她姐姐和外甥女,愧疚有什么用,姐姐含恨早逝,凭什么他就可以只掉几滴眼泪,照样做他的快活君王,三宫六院,偶尔想起姐姐,还要埋怨是姐姐太脆弱,抛下他一个人在这世间悔恨终身。
他应该去当面向姐姐谢罪才是。
不过这些话,她从来都是憋在心里,不能对外人诉说,即便是她的母亲,当初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说心疼死去的长女,可怜外孙在皇宫无人照拂,让她入宫为后,终归结底也还是存了私心,为了延续英国公府的荣耀。
他们人人都说姐姐是贤后,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却从来没想过替姐姐报仇。
如今齐琮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他身体里,到底还流着那个男人的血,皇后就怕他顾忌父子之情,会在宣德帝那里栽跟头。
“握住兵权才是最要紧的,你此次回来,只带了五万兵马,余下的都留在边关,你父皇想惩治罗卫汝,你又私自做主把罗卫汝留在了鄎州,他气坏了,到太后那里大闹了一场。”皇后轻叹了口气,“真是不知所谓,把你皇祖母都气病了,他自小被你皇祖母保保护的很好,便真以为你皇祖母是铁铸的,怎么恶言相向都不会倒下。”
想到太后憔悴的面容,齐琮眉心蹙起,“他到底要闹什么,皇祖母身在后宫,罗卫汝之事与她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皇后压低声音说:“还不是因为那事,你皇祖母向来明事理,罗卫汝从前在汝阳王麾下任骑兵统领时立下的功劳暂且不论,就说这几年,为了驱逐鄎军,也该功标青史了,战事刚平,他就算计着怎么惩治人家,半分不念罗将军的功劳,还去找你皇祖母拿主意,想让你皇祖母帮忙把罗卫汝召入皇城,你皇祖母没答应他,替罗卫汝说了几句话,他就恼了,说你皇祖母护着罗卫汝是因为罗卫汝曾是汝阳王的下属。”
齐琮道:“他又把他的身世提出来了?”
皇后冷笑道:“可不是,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三岁孩子似的,纠结自己的生父是谁。”
“皇祖母怎么说?”
“你皇祖母说了他是大齐正统血脉,他又不信,还在别扭着,我若是你皇祖母,早就一巴掌把他拍死了事。”
齐琮看着母后突然暴躁的样子,俯身往皇后跟前凑了凑,面带笑意说:“母后放心,儿臣绝对不会缠着您问亲生父亲是谁?”
皇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笑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你又比你父皇让人省心多少吗?我问你,你是不是又不想娶你阿砚表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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