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何氏目光狐疑地瞅着宁婉婉看了一会儿,宁婉婉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盘上,就像镀着一层月光,朦朦胧胧,清清冷冷的,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加上又有老太太的心腹常嬷嬷在一旁盯着她,她不敢再乱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恳求:“婉儿啊,你就看在彤儿这些年对你尽心尽力的姐妹情分上,饶了她吧。”

宁婉婉面色一沉,疾言厉色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玉彤妹妹是自行向祖母请罪的,并不是向我请罪,我哪里敢替祖母做主饶了她,若是再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芸香郡主目无尊长,蛮横嚣张?”

“……”何氏被宁婉婉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这话说得简直让她驳无可驳。

她怎么也想不通,宁婉婉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变得伶牙俐齿,还变得对她如此冷酷无情?

常嬷嬷在一边听得大快人心的笑了,她上前半步,小声提醒道:“郡主姑娘,时候不早了,老太太还在夙玉堂等着你回去呢。”

宁婉婉微微颔首,对何氏语气冷淡地说:“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婉儿就先走了。”

何氏本想拉住宁婉婉再说两句的,谁知常嬷嬷突然一个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何氏一眼,吓得何氏伸到一半的手赶紧缩了回去。

宁婉婉走远之后,身边的仆妇小声地对何氏道:“夫人,这郡主姑娘为何一下子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何氏没好气地瞪了那仆妇一眼,气呼呼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仆妇讪笑着缩回脖子,嚼着嘴道:“以前这郡主姑娘什么都听您的,您说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您说往西,她绝不会往东,如今怎地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好生冷漠无情。二姑娘的事情若是搁在从前,郡主姑娘估计早就扑过去把二姑娘给护在怀里了。”

何时皱眉,一脸愁闷道:“我也觉得纳闷,这死丫头怎么落了个水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

“夫人,那现在怎么办,二姑娘还在夙玉堂跪着呢。”

何氏担忧地看着夙玉堂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找老爷出面了。”

*

夙玉堂。

宁婉婉在一众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进了二门内,但见林玉彤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已进冬至,汴都就已经冷的让人发指。林玉彤在夙玉堂的院子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小脸苍白的像朵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白莲花,身子在夜幕中瑟瑟发抖,显得楚楚可怜至极。

宁婉婉淡淡扫了一眼林玉彤,脚步连停都没停,径直迈向对面。

林玉彤急切在后面喊道:“姐姐……”

宁婉婉微微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林玉彤扯动着纸一般的嘴唇,凄然道:“玉彤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姐姐的事情,但求姐姐看在你我往日姐妹的情分上,原谅玉彤一次,玉彤一定知错改正。”

不愧为何氏的亲生女儿,这演技简直一模一样。

宁婉婉神色淡淡地回道:“妹妹言重了,你得罪的不是我,而是祖母,想要原谅,你该求的……是祖母。”

林玉彤闻言,身子剧烈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地一干二净。

整个宁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宁老太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她林玉彤了,如今让她去求祖母原谅,那几乎等于说“休想!”

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快要失去了知觉,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动也不敢动。

再这么跪下去,恐怕她的两条腿就要废在这里了。

林玉彤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宁婉婉醒来会翻脸不认人,就不该为了赌一把而来夙玉堂自跪请罪,如今只觉得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一时竟让她进退两难了。

第6章 亲属

“是婉婉回来了吗?”宁老太慈祥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

宁婉婉展颜一笑,转身上了台阶,脚步轻快地跑进屋内,甜甜地喊了一声,“祖母。”

宁老太拄着拐杖,正起身朝门口走来。

见到宁婉婉后,她眉开眼笑地拉着宁婉婉的小手转身往东暖阁里走,一边道:“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了吧,快来,快来,祖母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宁婉婉随着宁老太走到暖阁间里的楠木八仙桌旁,定睛一瞧,星眸蓦地睁大,瞬间溢满了惊喜。

“张娘子家的乳酪,长庆楼金丝肚羹,紫苏鱼,还有我最爱吃的莲花鸭签?”宁婉婉咽了咽口水,扭头惊讶地望着宁老太,“祖母,都这个时辰了,我们府离长庆楼又远,您上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呀?”

宁老太笑着拉宁婉婉落座,道:“今日本是你的及笄大礼,只因你意外落水,大礼之事便作废了,不过之前请来了长庆楼的一等厨子却还在府里头,你去见逸王这会子功夫,祖母就命人给你备上了。”

宁婉婉心里很是感动,哽咽地说:“祖母对婉婉太好了。”

“你知道就好,快尝尝这金丝肚羹,刚出锅没多久,只是如今这天搁不住热气,可别凉了。”宁老太亲手舀了一碗金丝肚羹递给宁婉婉。

“嗯。”

祖母竟然没有问她关于司湛见她所谓何事,看来已经有人提前回来告知祖母了。

宁婉婉接过金丝肚羹捧在手心里,羹汤的热气透过碗壁传入她的手心,一下子熨烫了她那颗冰冷的内心,她已经许久没尝过这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食物了。

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细细地品味着,只觉得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儿,她放下空空如也的碗,满足中带着感慨道:“好吃,果然还是我最怀念的味道。”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怎么还都怀念上了?你不是,前不久刚刚去过长庆楼,还吃了满满一大碗金丝肚羹,忘了?”宁老太拿过宁婉婉的空碗又舀了大半碗递过去。

宁婉婉神色一黯,明眸闪过一抹痛色,苦笑道:“是啊,我都给忘了。”

前尘如烟,不忘都难。

这时,常嬷嬷走了进来,低声禀道:“老太太,老爷来了,和那何氏正在二门外候着。”

宁老太目光微微一动,笑看着宁婉婉低头吃着金丝肚羹,淡淡回了句,“且让他先候着吧。”

常嬷嬷闻言退了出去。

宁婉婉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一碗金丝肚羹喝完了,放下碗后,餍足地摸了摸肚子。

宁老太见状,笑问:“可吃饱了?”

宁婉婉点头一笑,“饱了。”

“那就好,走吧,我们且去听听你爹有何事?”

“嗯。”宁婉婉羽睫轻垂,眸底暗芒一掠而过,她起身,扶着宁老太一起向外面走去。

*

林正阳站在二门外,面色沉重。

何氏站在林正阳身边,浑身像是长了虱子似的,扭个不停,伸着脖子不停地往二门内瞟。

女眷内院里,一般都会在正屋院子里立下照壁,以防外人窥探。夙玉堂也不例外,二门内立着一面万福同寿照壁,林玉彤就跪在照壁后的石子甬道上。

何氏窥视不到个中情景,急得在外面就差跺脚了。

这时,常嬷嬷从照壁后面绕了出来,走到二门外,先是对着林正阳福了福,然后轻蔑地扫了一眼何氏,才慢悠悠地道:“老夫人请。”

林正阳绕过照壁,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惨兮兮的林玉彤。

何氏紧跟在林正阳身后,一见林玉彤,满脸痛色,欲上前又不敢上。

林正阳神色不动地走到了林玉彤附近站定,对着端坐在廊下的宁老太恭敬行礼。

“小婿见过母亲。”

何氏连忙跟在后面虚虚欠了下身。

林玉彤一听亲爹亲娘来了,猛地扭过头去。

六目相撞时,只见她唇角轻颤,泫然欲泣,小脸顿时盈满委屈。

何氏那个心抽抽地疼,却也不敢妄动,只是以眼神暗暗示意林玉彤别担心。

林玉彤微微点了下头。

“来了。”宁老太淡淡地瞄了一眼林正阳。

宁婉婉站在宁老太身旁,对着林正阳欠身福了福。

“婉婉见过父亲。”

林正阳淡淡扫了一眼宁婉婉,“嗯”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地问宁老太。

“母亲,不知,彤儿跪在夙玉堂所犯何事?”

“不知?”宁老太脸色一沉,苍眉怒挑,语气洪亮地说,“正好,我也不知,不如让你的宝贝闺女说说看,她为何自个儿跪在我这夙玉堂里?”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宁老太话里的讽刺和怒意。

林正阳有些讪讪,是他太心急了,他转头看着林玉彤,轻声斥道:“彤儿,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祖母这般不快?”

林玉彤垂泪哽咽道:“父亲,女儿,女儿没能看好姐姐,害姐姐一不小心滑落进水里……女儿怕姐姐醒来怪罪,就只好先跪在这里请罪。”

宁婉婉双眸微微一眯。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小嘴,竟然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反成了她宁婉婉行事粗心大意,待人心胸狭窄了。

林正阳果然偏听偏信,脸色有些难看地瞄了宁婉婉一眼,然后对着林玉彤斥责道:“你也真是的,看护婉儿本应是下人们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妹妹瞎操心的。”

林正阳这意思明摆地是要拿下人们顶罪了。

林玉彤立即乖巧地垂下眼睫,委屈地撅起小嘴,“女儿知错了。”

林正阳转过头,看着宁老太,赔笑道:“母亲,您看,既然彤儿已经知道错了……”

宁老太右手突然用力往扶手上一拍,打断了林正阳,她双目含怒,厉声质问道:“林老爷,我问你,在你心里,谁才是你的嫡女?”

“……当然是婉儿。”林正阳面色尴尬地答。

宁老太冷笑,“是吗?依我看来,你从未将婉儿放在心上,更没将我这个丈母娘放进眼里过。”

林正阳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拱手做辑,低声下气道:“母亲这是哪里话?小婿绝对不敢。”

“那我问你,自婉婉落水至今,你过来亲自过问没有?”

林正阳解释道:“今日原本是婉儿及笄大礼,所以宴请了各家宾客,只因婉儿落水一事,导致大礼突然取消,但宴请的那些宾客已来,小婿怕丢了宁国公府的面子实在不敢怠慢,只能在前面竭力周旋,故此耽误至今。”

“我姑且认为你有理,可你如今自打进了这夙玉堂的门,可有半点关心过婉婉?”

宁老太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林玉彤,冷哼道:“倒是满心满肺地都是你这个宝贝庶女,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后你林家的大门,难道还指望一个庶女替你撑起来不成?”

林正阳刹那间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宁老太的话气的,还是被她的话羞的。

“母亲说的是。”林正阳这才正儿八经地看向宁婉婉,“婉儿,你身子可还好?”

宁婉婉唇角微勾,哂笑道:“托父亲挂念,女儿甚好。”

闻言,林正阳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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