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他虽然意动,但理智还在。被鞭笞上二十下,得来的半贯钱还不够他用来养伤的。

“你怎么这么迂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只要把诗写的烂一点,我再誊录一遍,夫子会察觉?”

见宁砚还在犹豫,管光武不快的道:“我这是给你送一个来钱的路子,你不愿意,书院有的是人愿意。”

宁砚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管光武扔下了筷子站了起来。“东西今晚给我,钱从我剩在你那里的扣。这菜我也不吃,都给你了,我要回去看书。”

如果只听他这最后一句话,不去看他读的什么书,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

管光武离开后,宁砚的视线情不自禁就落到了他留下的四盘菜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筷子也随之伸了出去。

傍晚时分,宁砚将写好的试给管光武送去。管光武随意瞟了两眼就塞进了怀里。

“下次还找你。”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宁砚叫住了他。

“我想提醒你一句,院试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有找人代考或者是夹带,不然不仅你有事,还会累及家人。”

管光武转过身,眼中带着异色上下打量了宁砚几眼,才开口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本来就盼着这第二次也考不中,好让我爹他们死心让我继续科举。”

“不过我领你的情,以后有事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宁砚看着管光武的背影,失笑的摇了摇头。他本来只是想着从管光武身上赚了钱,得了好处,所以才会出言提醒他一句。

没想到却得了管光武的一个人情。管光武的一个人情在别处可能不管用,但在这凤鸣县的地界可是无价的。他这一句话说的真值得。

这天,宁砚从学舍回到斋舍不久,一个书院的护院找上了他。

“有人来书院找你。”

宁砚一边往书院大门走去,一边想着是她娘还是秋歌来找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半个月没见,他好像有些想她们了,虽然他与她们只相处了半个多月。

等在书院门口看到找他的人,宁砚还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是白淑兰,也不是陆秋歌。

来人是平德村的菜农,叫王青牛,为人老实憨厚,心肠也不错,他爹宁远平去世的时候,王青牛还来宁家帮过大忙。

“青牛哥。”宁砚唤了一声。

看到宁砚出来,王青牛憨笑了一下,把挑着两个空篮子的扁担放下,然后从其中的一个篮子里取出了一个布袋。

“砚哥儿,这是俺来县里卖菜你娘和你媳妇让俺顺便给你带来的,是用刚收的麦子做的烙饼,还撒了芝麻,可香了,你快收着。”

宁砚连忙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露出了笑容。烙的焦黄的干饼,白色的芝麻点缀在上面,看的人口齿生津。

这是平德村的一个习俗,每次小麦丰收后,磨成面,烙成饼,第一口一定要让一家之主来吃。

宁家现在就三个人,宁砚是唯一的男丁,理所应当就是一家之主。即使他不在家中,她们也惦记着他,托人带来了烙饼。

宁砚拿着饼,似乎能从中感受到刚出锅时的温度,一如他刚来这个世界,白淑兰那欣慰的眼神和陆秋歌喂上的那一碗热粥。

有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她们还让俺给你带句话,说麦子已经收完了,今年的收成还不错。还说你去府城赶考的钱也攒够了,让你不用担心了。”

宁砚点了点头。“青牛哥,你等我一下,再帮我捎点东西给她们。”

说完,宁砚便快步回了斋舍,在床边的箱笼里翻出了半只用油纸裹着的烤鸭。这是昨天管光武请他吃饭时剩下的,他用油纸裹着准备今天吃的。

这半个月,因为管光武的缘故,宁砚在吃食上比在宁家好上太多,还长了一些肉。虽然因为这样,书院的人没少在背后说一些攀附权贵的话,但宁砚从来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要不是因为书院离平德村太远,他早就带些肉食回去给家里的两个女人了。今天王青牛来,刚好可以让他带回去,让她们也开开荤。

钱他不敢给,不然她们绝对不是认为自己干坏事了,就是认为自己把书给卖了。只能等自己回去亲自跟他们解释。

将东西交到王青牛的手中,同时还递上了十文铜钱。“青牛哥,麻烦你了。这钱你收着。”

王青牛连忙摆手。“砚哥儿,钱俺不能要。让俺娘知道了,她也会生俺的气的。”

见王青牛坚决不收,宁砚也只好把钱收了回来。王青牛这才接过裹着油纸的烤鸭,放进了他的菜篮子。

“砚哥儿,俺得赶紧走了,不然回去就看不见路了。”

宁砚点头。“好。”

看着王青牛的背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宁砚才怅然若失的回书院。再过半个月,他也能回去了。

**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宁砚来说,这半个月又长却又短。想家时觉得时间很长,想着即将到来的院试时,时间又很短。

还有六天就到院试的时间,书院就将这次参加院试的人都放回了家。宁砚当晚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从书院出发。

在街上敲开了还没开门的米铺,买了五斤米。然后又去割了两斤肥肉,一斤瘦肉,这才提着踏上了回家的路。

用了半天的时间,正午刚过不久就到了平德村。正在他往宁家走的时候,半路上一个碰到他的人拉住他就火急火燎的说到:

“砚哥儿,你家秋歌拿着菜刀上裘二家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宁砚脸色一变,推开那人就朝裘二家走去。

第6章 出气

裘二,本名裘大武,家中行二。裘家分家后,就搬出来一个人过日子,家就在宁家旁边,也算得上是邻居,可惜是个恶邻。

裘二这人平日里从来不务正业,专干一些偷鸡摸狗,蹭吃蹭喝的事情。平德村几乎没有人不讨厌他的。

此刻,裘二家的院子篱笆外,白淑兰看着裘二倒出来的一堆鸡骨头,气的嘴唇发颤。但到底曾经是大家闺秀,像农妇那样破口大骂的事情她不可能做得出来。

裘二站在篱笆里,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嚣张而无赖的说到:“是你家的鸡跑到我这里来了,那就不能怪我吃了它。送上门来的东西,傻子才不要呢。”

白淑兰伸手想去拉裘二,却被他躲开。

“我们去见里正,让他来理论!”

“我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就算里正来了我也有理,是你家的鸡自己跑来的,又不是我偷的。”

“你……”

白淑兰背后有人轻轻的扯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小声道:“宁家嫂子,算了吧,他就是个无赖,你说不过他的。鸡他已经吃了,也还不回来了。”

算了,白淑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家里一共就两只母鸡,平日里精心养着,就指着一天能得两个鸡蛋。这下一只被裘二吃了,还吃的如此理直气壮,这口气怎么能轻易咽下。

“咔嚓”的声音传来,裘二回头一看,陆秋歌捏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砍开了篱笆,径自向鸡笼走去。

裘二的脸当场就变了,指着陆秋歌大声喊到:“陆秋歌,你要干什么?!”

陆秋歌仅仅的抿着唇,不吭声,也不回头。走到鸡笼前,蹲下打开就从里面把里面三只母鸡中的一只抓住了。

“陆秋歌,你放下我的鸡!”裘二一边喊着,一边朝陆秋歌跑去。

陆秋歌冷着一张俏脸,眼中犹豫一闪而过,而后眼睛一闭,银牙一咬,手中的刀一挥而下。

温热的鸡血喷了出来,洒的陆秋歌的脸上、身上、手上都是。无头的母鸡又扑棱了几下翅膀后就没了动静。

裘二看着自己已经死透的鸡,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将嘴里的竹签吐了出来,咒骂一声。“你个臭娘们!”

陆秋歌握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后,仰着脸看向裘二,眼中是丝毫不退让的倔强。

“你吃我家的一只,我杀你家的一只。”

裘二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我呸!从来就只有我裘大武吃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占我的便宜!还真当宁家是宁老爷子在的时候呢。”

“一个寡妇,一个买来的童养媳,再加上一个病书生,说不定就和他短命的爹一样死在考场上了,你们神气什么啊?!”

宁砚刚赶到这里,就听到了裘二难听至极的话,看到了两眼发黑,摇摇欲坠的白淑兰。

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宁砚就拨开人群冲上去扶住了白淑兰,拍着白淑兰背帮她顺气。

“娘,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儿子命大着呢,爹没享够的福,儿子还要替他享够呢,不会有事的,这次院试,你就等着儿子给你争个秀才的功名回来。”

白淑兰握着宁砚的一只手,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砚哥儿”就说不出来话了。

裘二将视线从陆秋歌身上转到宁砚身上,气焰嚣张的道:“呦!宁大书生回来了!你家的鸡跑到我家被我吃了,你娘和你娘们想跟我拼命呢,你要不要也和我理论理论?”

宁砚沉着脸从腰间取下了荷包,将里面的铜钱的铜钱倒到了手上。

“这里有两百文铜钱,谁打裘二一拳,我给他一文,踢一脚,我给两文,先打先得。”

周围围观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两眼放光的看着宁砚手中的那把铜钱。七文钱就可以买一斤米,两百文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但是却没有人动,都持着怀疑的态度等着有第一个人动。

宁砚知道这种心态,淡淡的说到:“没人动手的话,那就算了。”说着就准备把钱收起来。

“我来!我来!”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男人。“砚哥儿,乡里都看着呢,你可得说话算话。”

宁砚直接拿了四十文钱给陈虎,用行动代替了回答。陈虎把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塞到怀里,拉开篱笆就走进院子朝陈虎走去。

如果说裘二是村里的混混的话,那这个陈虎已经可以算是睢阳镇的一霸了。裘二看到陈虎走过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虎,你不能这样!”

“送上门的钱,傻子才不要。”陈虎学着裘二刚才的语气说到。

说完,陈虎一手扯住裘二的领子一拳就揍了下去。其余的人看到陈虎动手了,也一个个心动的涌了上去。

“让我也来一下!”

“我也要来!”

“下手都记得悠着点,别把他打死了。”

除了这个这些兴奋的哄闹声,就只剩下裘二的惨叫声了。本来村里的人就对裘二有怨气,这下又有钱拿,还能出气,打的别提有多畅快了。

宁砚将白淑兰扶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然后朝陆秋歌走了过去。陆秋歌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依旧蹲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鸡血。

宁砚也蹲了下来,把菜刀从陆秋歌的手里抽出,然后用袖子一点点的擦着她手上的血迹,温和的安慰道:“秋歌,没事了,我回来了。”

陆秋歌缓缓回过神,将手收回,对着宁砚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们回家吧。”

宁砚的心里有些酸,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回家。”

宁砚将那两百文铜钱放到了地上,然后将陆秋歌拉起来,与白淑兰一同回了宁家,关上了大门。

堂屋。

不想让两人沉浸在刚才坏心情中的宁砚将自己买回来的米和肉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到:“娘,秋歌,晚上我们可以吃一顿好的。”

白淑兰看到这些东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质询。“砚哥儿,你哪儿来的钱?你实话和娘说,你是不是把你爷爷留下的书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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