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周围的白雾则越来越浓,钱茜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女儿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出声啊钱茜茹!

你的糖宝就要不见了!

快点出声!

出声!

“糖……糖宝!”几乎是拼了命的嘶吼,撕心裂肺的吼声因太过激烈,而失去了声音原本主人的音色。

但那被呼唤的孩童依旧明显地愣住了一瞬,紧接着飞速转头望去,“娘……啊!”

唐糖一个不小心动作太大,导致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失去平衡,竟是一头便往云舟之前的万里高空栽倒下去!

云舟还在飞快行驶,她若这么掉下去,要么掉入万里高空粉身碎骨而死,要么便是直接被飞速行驶的云舟撞死,几乎没有第三种可能。

显然,唐糖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惊喜之上,但幼小的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向下栽倒!

“糖宝——!”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透着绝望的悲恸。

钱茜茹猛地坐起身,剧烈地大口喘气,她脸色惨白如纸,眼中还含着一抹挥之不散的惊惧,身上大汗淋漓,被汗水湿透的衣裳粘腻在身上,勾画出她玲珑的身段。

“吱呀——”紧闭的屋门被打开。

听到屋内的动静,今日守夜的蓝秀与绿秀连忙跑进屋内,查看起自家小姐的状况:“小姐,您没事吧?”

绿秀快步跑到一旁倒来一杯温水给钱茜茹服下,“小姐请喝点水,平平心。”

蓝秀则担心地拿起一条绣帕,细细地为钱茜茹擦拭额际汗水,“小姐怎地出了那么多的汗?可是惊着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钱茜茹抿了口水,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一点。

她疲惫地软下背脊,微微闭上双目,靠在床柱上,任由两位丫鬟忙东忙西地给她清洁身子,收拾床铺。

脑中糖宝掉入万里高空的那可怕一幕总是不自觉地在回荡,钱茜茹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可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如今的心情,疼……

密密麻麻的疼痛笼罩她心房,几乎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捂住胸口,抿紧了唇,不愿让痛呼声从口中溢出。

自从她的糖宝不见了之后,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这种疼痛之中,只是痛感时强时弱,今日又比之以往格外地痛罢了。

可无论多痛,钱茜茹都想自己受着。

因为,这是她弄丢糖宝的惩罚。

蓝秀与绿秀还在忙碌着重新铺好干净的被褥,突然就听到了自家小姐透着疲惫的询问声:“还有多久才到祖宅?”

“回禀小姐,我们已然抵达杭州城,明日一早再赶些路,大概在晚上之前可抵达祖宅。”蓝秀较为熟悉路况,稍作回忆一番,她便估算出了他们这一行的大概抵达时间。

“嗯。”钱茜茹闭目轻应一声,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问:“你们跟了我多久了?”

“回禀小姐,奴婢自八岁起入府,今年已然二十五,跟了小姐十七年了。”绿秀恭敬地回道。

蓝秀等人也是与绿秀同一日被卖入钱府的,故而时间上大家都一致。

“十七年,都这么久了。”钱茜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复杂地看向蓝秀与绿秀。

她们是自己自小的玩伴,陪着她从懵懂幼儿到为人妻为人母,又随着她一起离开钱家,归回娘家。

彼此间的情谊虽非姐妹,却胜似姐妹。

如今,她自己都不知前路如何,便不要再连累这几位忠心耿耿地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姐妹们了。

“我梳妆盒最底层有几个锦囊,待到祖宅之后,你们便将其拿去各自分了吧。”

“是。”蓝秀绿秀闻言,均双双跪倒在钱茜茹身前,透露深深地磕在地面上,久久不肯起身,妄图以此掩饰自己那抑制不住的泪水。

作为钱茜茹的心腹,她们自然知晓小姐如此急忙赶回祖宅,做得是什么打算,更深知其中的危险。

小姐她……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可她们却无法阻拦,只能强忍悲痛,最后再送小姐一程,至于今后还能否有再见的机会,就真的只能随缘而定了。

钱家祖宅非钱家人不准入内。

最终,蓝秀等人也只能送钱茜茹到祖宅门口,目送着她独自踏入那座古朴庄严的大宅之内,直到其坚决的纤细背影渐渐消失于眼前,她们才突然崩溃了,一个个痛哭着软倒在地。

“小姐!”

绿秀颤抖地拿出钱茜茹临走前交给她们的锦囊,缓缓将其躲开,入目的是三张薄薄的纸张。

卖身契、地契、银票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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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飞蛾扑火

钱茜茹忐忑地步入钱家祖宅, 这座大宅她其实只来过两次,此乃第二次, 而第一次则是在她出生之时。

初生的婴儿不记事,她自然早就将前一次的经历给忘得一干二净,可这并不代表她对此真的全然陌生。

因为,在刚一踏进祖宅之时, 她便有一种由心而生的亲切感,仿佛在外游荡许久的疲惫游子终于归家之时的那种亲切与安心。

不由自主地, 钱茜茹向着那股传来最深亲切感的地方走去。

她穿过一座座庭院, 经过一处处回廊, 来到祖宅最深处的禁地之内。

幽暗的庭院杂草丛生,密密麻麻的花草几乎要将这座隐匿于祖宅最深处的院子给遮挡起来。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绣帕,掌心的汗水将柔软的帕子湿润, 钱茜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紧张,但她却无法去克制。

犹豫不过片刻, 念及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 她又鼓足勇气, 抬腿迈入了这座钱家千百年来所代代守护的禁地之中。

“吱呀——”尘封许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渐渐露出门后的景象。

这是一座空旷的屋子,里头摆满了各种貔貅摆件,连横梁房柱之上, 都雕刻了一只只形态各异的貔貅。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立于房中央的那只巨大的貔貅金塑,龙头、马身、麟脚、鸟翼、形似狮子的神兽庄严肃穆地端坐于屋内, 面朝门口。

不知是否是钱茜茹的错觉,她总觉得,原本这只貔貅乃是闭着双眼的,却在她推开屋门之后,瞬间睁开了紧闭已久的双目。

这原本是极为恐怖的一幕,可钱茜茹是必死之心而来,自然也不惧那些神神叨叨的鬼神。

若世间真的有鬼神的存在,她也只想跪在其面前,不论花费多少代价,都想恳求对方让她再见女儿一面。

哪怕见完之后令她下一刻立马死去,她都心甘情愿。

屋内很寂静,明明门还开着,可外头的声响却一点都没传入内里,仿佛一踏入其中,便与外界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钱茜茹一点点地小心上前,探出了手,缓缓地摸向了貔貅的嘴中。

那里,含着一颗珠子,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好不容易触碰到貔貅金塑口中的珠子,钱茜茹只觉得入手微凉,又渐渐地透出了一股温润的暖意。

她缓缓将珠子握紧,将其从貔貅口中拿出。

貔貅雕像很高,钱茜茹要很艰难地垫着足尖,才能够到那颗珠子,这也导致了她无法看清上头的情况,只能凭手的触感行动。

似乎是因为她拿的角度不太对,导致钱茜茹拿出珠子的同时,手背还不小心被貔貅雕塑的尖牙给划破了。

她只感到微微的刺痛,然后手背一凉,应该是流血了。

钱茜茹将手缩回来一看,果然,她的手背上从指根处一直到手腕,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痕。

淋漓的鲜血流淌而出,不仅染红了她整只手,还浸染了她手中紧握的那颗珠子。

不等钱茜茹找个绣帕暂时将手背上的伤痕包住,她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入了那突然出现的地道里头去了。

“啊——!”女子受惊的尖叫声并未持续多久,就突然停止了。

因为她摔在了一堆闪闪发亮的金银财宝里,被淹没了。

挣扎了许久,钱茜茹才终于将自己从财宝堆中刨出来,她几近虚脱地瘫倒在地上,右手却还死死地握着那颗至关重要的珠子。

休息了会儿,钱茜茹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此地竟是异常的闷热,宛若置身于火炉一般,令人有种被架在火上烘烤的错觉。

不过,随着她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抬头打量起四周围的环境之时,钱茜茹便发觉这其实并非错觉。

她的身前,真的有一个巨大的火池!

方形的池子中所装的不是清透的水,而是炽热的金色烈焰,熊熊烈焰不断地从火池中冒出,带着慑人的温度,令人忍不住对其退避三舍。

可钱茜茹却知晓,这个池子,才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关键。

她站直了身,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将珠子含入了口中,然后坚定地一步步向着火池走去。

一格台阶……两格台阶……三……

钱茜茹漠然地站在火池边缘,垂眸注视那将自己裙摆微微燎焦的烈焰,突然勾唇一笑,双目向着远方的虚空一望,仿佛能望见那道令自己挂心不已的娇小身影一般。

“糖宝,等着娘亲!”

伴随着这一句话语,还有一滴落于半空的晶莹泪滴,钱茜茹决绝地以飞蛾扑火之势,跃入了火池之中!

***

“咔嚓!”精美的茶杯被一捏而碎,里头的滚烫茶水瞬间淋在了那只捏碎茶杯的大手上,宛若是这些茶水在为了给那碎裂的茶杯复仇。

“老爷!”

“爹!”

钱夫人与儿子们一见钱谦义被茶水烫了一手,连忙惊呼着扑到他身前。

钱夫人更是心疼地捧住他被烫红的手,连声惊呼道:“老爷被烫伤了,赶紧去请大夫来!”

下人们立即跑出了府门,而钱谦义面对妻儿的关心,却只是失神地凝望着远处,不知在思考什么。

隐约间,儿时与父亲的对话出现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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