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她的母亲何其刚烈,经历过镇远侯一事,对朝中贸然往军营里送人极度警惕,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军队指手画脚。

舅舅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如此行事,其用意便颇为玩味了。

“我想看一看,舅舅身后之人究竟是谁,是咱们的那位杨丞相,还是盛宠六宫的薛妃。”

她与李斯年的矛盾一旦说开,只三言两语,便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的盟友状态,仿佛之前吵得面红耳赤的,并不是他们一样。

程彦心中好笑,忍不住想起母亲评价他俩的话——吵吵闹闹,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李斯年眉头微动,道:“薛妃虽有夺嫡之心,但薛家的那位老爷子,可是位老狐狸,最懂明哲保身之道,不会允许薛家插手夺嫡之事。”

“依我看来,是薛妃与杨丞相联手促成的此事。”

李承璋对赐婚杨丞相孙女的事情并无太多表情,说明他之前便知道会被赐婚,他与杨丞相,在没有被赐婚之前,便已经勾搭上了。

其中千针引线之人,多是生子之后便越发不安分的薛妃。

程彦蹙眉道:“薛妃也太胆大了,竟然敢给李承璋送去这么大的靠山。”

李斯年道:“靠山越大,便是树大招风,惹人忌惮,如此一来,旁人便注意不到她了,她的儿子如今又小,无需急于一时,只需把李承璋推出来与我们打擂台便是了。”

“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

程彦挑挑眉,道:“看来咱俩只能先动杨丞相了。”

薛妃心细如发,又在深宫,把柄不好抓,但杨奇文便不一样了。

程彦呷了一口茶。

茶具是钧窑的,身边侍女个个貌美如花,比之后世的霸总也不差分毫。

程彦清了清嗓子,仿着霸总说了句话:“天凉了,让咱们的杨相爷换个位置吧。”

第49章

只是这位相爷的位置, 可不是那么好换的。

数年前,谢元为后,谢家人权倾天下,攀附谢家的世家们不计其数, 谢家便在这些世家里, 挑选了不少年少有为的世家子弟结亲。

一朝她的母亲兵变逼宫,杀尽谢家人,与谢家结亲的那些世家们, 自然也不好留下,流放的流放, 贬职的贬职, 以至于朝堂空了大半,母亲无人可用, 便选了些世家尽数补上去。

华阴杨家便是如此。

频繁的宫变夺嫡, 导致世家做大,如今的朝政被世家们把持着, 杨奇文能力虽然平庸,可身后是华阴杨家,又在相位上经营了数十年, 树大根深,想要动他, 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斯年眉头微动, 思虑片刻, 道:“大长秋与左冯翊都是杨家的人。”

大夏并不禁止女子干政, 皇后有自己的官员,大长秋便是后宫皇后的官署,秩俸二千石,与九卿秩俸,掌皇后的禁卫军与小金库。

这个官职一般是由内侍担任。

这任的大长秋是投了杨家的缘,认华阴杨家为先祖,又得了杨奇文的助力,才做到了大长秋。

吴皇后被废后,后宫位分最高的宫妃时薛妃,大长秋便归于薛妃统率。

左冯翊与京兆尹、右扶风为京师三辅,掌京师行政、列侯。

这位左冯翊是杨家旁支子弟,与杨奇文关系颇好,这些年来,没少替杨奇文办事。

程彦道:“朝臣无昭命不得擅入后宫,杨奇文能与薛妃说上话,多是大长秋在调度。”

“至于左冯翊.......”

程彦话音微顿,想了想,摇头道:“他若出事,杨奇文必会警觉,对我们来讲反倒不是好事,倒不如先把大长秋处理了,断了杨奇文与薛妃的联系。”

李承璋如今开府治事,若无重要事情外,他是不好进出薛妃的宫殿的,而吴皇后被废后,幽禁在宫殿,更是不好替李承璋与薛妃传话。

李承璋杨奇文薛妃三人的关系本就不算牢固,因利益而走在一起,若没了大长秋作枢纽,时间长了,不用她与李斯年在里面搞小动作,三个多疑精于算计的人自己便会有了旁的打算。

李斯年瞥了一眼立在程彦身后的罗十三,道:“小翁主手中有罗生暗卫,此事想来不难。”

程彦道:“只换大长秋还不够,我还有另外一个打算,你要不要听?”

她说这句话时,眉梢轻轻挑着,三分狭促,七分的得意,像是偷腥之后的猫儿,懒懒地在阳光下晒着肚皮。

李斯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长眉舒展开来,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打算?”

“你附耳过来。”

面前少女笑眼弯弯,李斯年眸光轻闪,转动轮椅,来到程彦身边。

少女温热的呼吸如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在他耳垂与脸侧,痒痒的。

痒之后,便像是沾染了颜料一般,将他的耳垂浸染得微微泛着红。

窗外的阳光正好,剪过珠帘,斜斜落在李斯年眼底,璀璨温柔一片。

“........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

少女说完了话,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唔,你再说一遍。”

李斯年指腹轻轻摩挲着轮椅把手,道:“外面风太大,没听清。”

美色惑人心,风未动,树已经静不下来了。

程彦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

晴空万里,一缕风也没有。

多是李斯年一肚子坏水,刚才又在算计着旁人,没有用心去听他的话。

想想李斯年往日的手段,程彦又有些同情被他算计的那人。

被李斯年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程彦腹诽着,庆幸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李斯年听完笑了一下,道:“倒也不错,一箭双雕,翁主好巧的心思。”

程彦道:“彼此彼此。”

讲真,被李斯年这种长着一百颗心肠的人夸赞,她莫名的心虚。

事情议定,程彦吩咐下去,只等着去抓大长秋的小辫子。

想想在舅舅背后挑拨母亲与舅舅的关系的杨奇文的嘴脸,与表面天真无邪实则一心算计的薛妃吃瘪,她心里便痛快的不行。

.........

时光如流水,匆匆流逝。

这一日,杨奇文与往常一样,在大长秋的带领下,去找薛妃。

路上的卫士与宫人们早被大长秋打发得远远的,僻静的小道上只有昏黄的宫灯照着前方的路。

走至花影重重掩饰着的小亭,大长秋无声退下,身着杨妃色的薛妃起身相迎杨奇文。

杨奇文位列三公,莫说薛妃了,哪怕天子见了三公,也是要离席相迎相送的。

杨奇文受了薛妃的礼,略微颔首,算是还了礼,坐于薛妃对面的石凳上。

夜风微凉,杨奇文捋了捋胡须,对薛妃到:“娘娘这一步棋走得当真巧妙。”

往军营里塞人并不是目的,他与薛妃真正想要的,是里间长公主与天子的关系。

经过镇远侯一事后,长公主对于朝臣们往军营里送人的行为极度敏感,若换了英明果决的天子,北狄压境,朝中无能征善战的武将之时,说什么都不会去拂长公主的逆鳞。

可李泓不一样。

李泓虽然仁善,理政也算勤勉,可扪心自问,他与英明果决的天子没甚关系,要不然,也不会被薛妃三两句话便挑动了心思,去动一手将自己扶上皇位的长姐。

李泓此举,不异于自毁长城。

长公主一倒,以李泓绵软的性子,根本镇不住蠢蠢欲动的世家。

更何况,还有李承璋与薛妃在一旁虎视眈眈。

杨奇文有时候也会想,若是长公主当年不这么心狠,稍微留下一两个兄弟,那么今日执政的,或许便不是李泓了。

薛妃笑了笑,道:“相爷折煞妾身了,一切都是相爷计划得好。”

祖父并不支持她夺嫡,为了儿子,她只能靠自己,杨奇文是一国丞相,她早就与杨奇文合作了,只是苦于中间没有人穿针引线,吴皇后被废后,大长秋被派到她殿里,大长秋是杨家的人,她这才得了机会。

只是杨奇文官职大,胃口也大,与她合作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要李承璋做他杨家的女婿。

她当初很是纠结,担心自己李承璋与杨奇文联合之后,会威胁到她儿子的位置,可转念一想,他们二人势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替她挡去了不少麻烦。

比如说,长公主哪怕知晓了李泓背后是她与杨奇文在挑唆事情,也只会先动杨奇文。

毕竟她的儿子太小了,根基□□,随时都能料理,而杨奇文便不一样了,稍微不注意,他便能把华京城的天给变了。

本着这种心思,她才给李泓吹了枕头风,让李泓赐婚李承璋与杨奇文的小孙女。

李泓被她与杨奇文联手算计了还不知,满口称赞她心善无杂念,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她看着珠宝首饰堆满案头,认真地觉得,如果大夏一直由李泓执掌的话,那她儿子还是极有可能稳定帝位的。

夜风微凉,薛妃拢了拢发,问道:“不知相爷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薛妃的低姿态让杨奇文很是受用,杨奇文道:“李夜城不能留。”

薛妃眸光轻闪。

薛家家风清正,不许族人参与夺嫡,更不许族人因夺嫡之事陷害朝臣,做出如谢家人一般的举动。

薛妃虽然决定为儿子争上一争,与长公主等人斗个你死我活,可让她去害李夜城,还是超出了她心中原有的预期——夺嫡之事无关对错,不过成王败寇罢了,基于这种心理,她对挑唆长公主与李泓的关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李夜城不同。

自镇远侯死后,大夏对战北狄极少能占上风,李夜城奇袭天山牧场,又大胜北狄,他身上虽然流着胡人的血,可他为大夏卖命,又立此奇功,说他为民族英雄亦不为过。

让她去算计这种人,她的良心过不去。

薛妃面上虽不显,可杨奇文到底是沉浸宦海数十年的人,见她如此,便道:“一个长公主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再来一个李夜城,你我还有什么未来?”

“北地有险关城池,胡人打不过来的。”

薛妃不敢表现太过,怕引起杨奇文的不满,犹豫片刻,便道:“一切听相爷安排。”

杨奇文见薛妃模样不似作伪,这才放心,道:“天子那里,娘娘也需多费心。”

“崔家虽倒,可如今掌京师兵马与禁卫军的崔振波与崔元锐尽归长公主麾下,娘娘要让天子尽快将此二人换成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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