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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三世界

“不成。”

“我反对,再过两天就要登台表演,没有音乐我们掌握不好节拍,你们存心害我们出洋相呐!”

钱母所在老区的大妈不假思索拒绝邱父提议,大妈们伸长脖子七嘴八舌斥责邱父没安好心。

“我只是提个建议,既然你们不同意,就算了。”邱父重新打开留声机。

老头老太们懒得理隔壁的居民,他们继续排练舞蹈。隔壁小区歌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只能隐约听到留声机里的声音。

“我们心态好哇,报名参加比赛纯粹瞎凑热闹,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老头老太们跟着对面的节奏走,跳的更加欢快。

一个小区可劲的制造闹音,一个小区把闹音当成八卦听,闹音越大,他们心情越发畅快。谨裕说的不错,对面小区嫉妒他们优秀,才想出损招干扰他们排练。

闹音起此彼伏,老头们摇头晃脑感慨道:“生而为人,太过优秀令我十分苦恼。”

“咱们是老爷们,怎能和对面的老娘们一般见识!”

“是啊,大娘,咱们有涵养,被那啥咬了一口不能反咬回去。”钱谨裕凑到大娘中间,和她们唠嗑。

老太们挺了挺胸膛,她们是传统文化的继承人,高尚着呢,哪能和隔壁小区一般见识呢!

时间在老头老太们笑眯眯应对噪声中流逝,悄然迎来老年歌舞比赛。

在老年歌舞比赛后台,老头老太们穿上华丽演出服,钱谨裕三人为他们上妆,弄发型。

他们利用理发店顾客剪下来的头发做成假发、胡须,找民间手工师傅做发簪。三人打了好几个样板让邱父过目,全都被邱父否定,最后一个样板勉强入邱父的眼。

一个身着粉红色禾装的老阿姨凑到钱母身边:“谨裕妈,一个小伙子整天像娘们一样给人化妆,娘里娘气。”

她才不承认被老头老太们的服装、妆容惊艳到了。

“有好事不想着自己小区,反而和沾不上关系的小区打得热火朝天,你家谨裕可真行。”老阿姨握紧扇子,鼻孔朝着钱母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大家总是和她说四儿子如何如何不好,以前她认为自己有点理亏,现在看来她没有做错,埋怨四儿子不体谅她,如果四儿子不接二连三做出不地道的事,她能被本小区的人排挤吗?

母子俩相距两米,四儿子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钱母失望透顶。

江博旭手肘戳谨裕,让谨裕看钱母一直用不孝子的目光盯着谨裕。钱谨裕嘴角上扬朝博旭摇头,他专心为老头老太描眉毛、涂眼影、抹腮红、涂红唇,贴假胡须,将发簪插入假发中…

在隐蔽的角落藏着两个身影,刘炳文眉头紧皱成一条线,目光停留在画脸谱的三名小伙子身上。八一年他闭关准备一部以民国时期戏班子为题材的电影,整部电影围绕着京剧展开。他开始怀疑有人泄露他即将投资拍摄的电影,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出现三名打造的脸谱、发型十分符合他心意的少年。

“这三个小伙子是哪家的?”刘炳文问主办方。

既然有能力打探到他的电影题材,这三人的家世背影肯定不一般。

“老刘,你不认识那个卷毛小年轻呀!”主办方惊讶道。

“!?”刘炳文努力搜索记忆,确定对小卷毛没印象。

“前段时间报纸上天天刊登王奇案…”主办方见老同学真的不清楚,立刻帮忙普及王奇案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王奇案的影响,最后他感慨道,“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比我的思想觉悟高,换成我,我不敢保证去报案,怕我的女儿遭受到非议。”

原来是不被世俗牵绊、放荡不羁的小伙子。刘炳文抚摸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眼中流露出笑意。

刘炳文和主办方混入人群中,和三个小伙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转动手腕上的蜜蜡转运珠,眯着眼睛欣赏三人的手艺活。虽然三人的手法还比较稚嫩,他却品出了三人对脸谱的独特见解。

“丢人现眼,大老爷们不找正当工作,成天和年轻姑娘、少妇、老娘们搅合在一起,谁知道心存什么想法。伺候女人的活计干的这么熟练,可见以前没少伺候女人。”…

刘炳文眼中的温度逐渐消失,改革开放了,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竟然还有人用老旧的思想看待发廊。在他看来,每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行业值得人们尊敬。发廊里的理发师通过给人们做造型,让人们享受美的体验,也应该值得人们尊敬。

眼尾余光瞥见两个有气度的中年男人。

钱谨裕张开双臂搂着两个兄弟,笑嘻嘻夸赞天上掉下来一群大美女、英俊小生,得到老头老太笑噌,他嬉皮笑脸道:“咱们走运,抽到第二个出场,跳完之后还能到台下欣赏其他小区表演,棒棒哒!”

“是滴呦,主办方把表演者的席位安排在前排,便宜我们了。”如果他们没有报名参加比赛,来看比赛占不到好的座位只能坐后排,他们老眼昏花,耳朵又不灵,看的没劲。幸亏小卷毛动员他们参加比赛,不光能坐前排,主办方给每人发一个大瓷缸、一条毛巾、一只牙刷,待遇简直太好了!

“是滴,咱们来占便宜的,放轻松参加比赛。”钱谨裕贱贱的朝老头、老太挑眉,遭到老头、老太的怒骂,他搂着兄弟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有事情需要老同学去处理,刘炳文和老同学分开,他跟在小伙子后面离开后台,见三个小伙子蹲在墙角抽烟,他凑上前道:“小兄弟,借根烟。”

钱谨裕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刘炳文挨着他蹲下,借火吸一口烟,吐出一团白烟飞向青天白云:“我热爱脸谱,沉迷于京剧无可自拔,”他闭上眼睛哼唱几句京腔调儿,又吐纳几口烟,“可是我发现你们为老人家画脸谱用的色调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实在说不上来。”

“以前京剧供达官贵人消遣,很少有人看得起演员们,在有钱有势的人眼中,他们只是一件玩意儿,不受世人尊重,被人排斥。”钱谨裕眯起眼睛撮一口烟,声音沙哑感.性道,“不管是名声大噪的台柱子,还是默默无闻的配角都希望有尊严的活在世上,这种渴望会影响他们的行为。以至于他们用华丽的服装、昂贵的头饰打扮自己,画鲜艳的脸谱,他们支起美丽的空壳,在舞台上绽放刹那的美艳,享受人们的追捧,来填补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自卑。随着年龄的增加,朱颜已老,他们内心的不安、自卑不断放大,用更加艳丽的色彩画脸,他们希望站在舞台上能挽留世人的目光,享受世人给予的鲜花、掌声。随着年龄的变化,他们的感悟心境不同,他们对色彩的理解程度不同,相同的是他们奢求瞬间被众人追捧。”

刘炳文内心翻涌波涛,是啊,在现代人眼中京剧是国家瑰宝,追溯到百年前乃至更久,人人可以轻贱戏班子里的演员。在普通百姓眼中,乞丐都比戏班子演员贵重。

不行,之前写的剧本全部推翻重写。他要用脸谱色彩的变化反射戏班子演员内心活动。黑白电影看不出色彩的变化,他可以暂时排练舞台剧,等时机成熟了才拍成电影。

刘炳文嘀嘀咕咕用手比划什么离开,江博旭和陆琛瑞把钱谨裕挤在中间,苦笑道:“兄弟,咱们的职业也被世人轻贱,在国人眼中理发师借由给人剪头发为由,乱搞男女关系。”

“是啊,咱们的爱好也被人批判,我们喜欢唱歌跳舞碍着谁了,扭臀提胯让他们长针眼了吗?”陆琛瑞愤慨道。

“我们和民国时期的戏班子演员一样,希望站在舞台上享受观众追捧,赢得短暂的尊严。”钱谨裕轻笑一声,用脚出撵灭烟头。

陆琛瑞对着钱谨裕悲沧的背影发呆,见谨裕推自行车,他急忙问道:“表演要开始了,你去哪?”

“回家。”钱谨裕顿了一下,回答道。

“你不等…”刘炳文了,陆琛瑞还没有说完话,钱谨裕扭头淡然一笑。

“报纸上有发廊的地址,谁想理发自然会到发廊找我们。”钱谨裕躬身蹬车离开。

“别纠结了,不出意外刘炳文还会找我们。”江博旭嘴角上扬。

陆琛瑞:“!?”

“给大爷、大妈画脸谱,你没注意到刘炳文站在不远处注视我们吗?你没听到隔壁小区又在说我们坏话吗?”江博旭提点到这里,兄弟不理解他也没辙了。

陆琛瑞眼睛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见博旭去推自行车,他追上前道:“丫丫的呸,这小子贼精。老区居民抨击他,他不去找老区居民评理。恐怕这小子故意放纵老区居民,老区居民见他们说坏话,谨裕听见也装作没听见,让他们养成不分场合说谨裕坏话。老区居民说的难听话正巧被刘炳文听见了,刘炳文认为我们此刻处境和民国时期戏班子演员相似,只有我们画出反衬演员内心活动的脸谱,所以刘炳文一定会找我们,我猜的对吧!”

“大致差不多,但是不能保证刘炳文邀请我们当造型师。”江博旭点头,解开锁链骑自行车朝酒吧的方向驶去。

“没关系,能和著名的导演、艺术家搞好关系,我心满意足了。”陆琛瑞骑自行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吹着小调回家找老爹吹牛,顺便照搬照读谨裕说的话,看看家人是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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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三世界

钱谨裕没有回家,而是到四合院找邱梨。他把车子推进四合院靠墙停好,馥雅、馥君两个小家伙眼尖地看到父亲,馥雅放下积木兴奋的大叫爸爸,张开手奔向爸爸。

馥君屁股一撅一撅晃动小木马,小肉手指轻点嘴巴,歪头思考着要不要从小木马上下来。大眼珠子转动几圈,哥哥姐姐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小马马,他果断的朝爸爸招手:“爸爸啊,你过来!”

儿子的手摆出招财猫的姿势,呼唤着他快点去。钱谨裕牵起女儿的手去玩积木,没有回应儿子。小家伙花式躺在木马上、趴在木马上、费力的翘起小短腿吸引爸爸的注意,不停地呼唤:“爸爸啊!爸爸啊~”

“我儿子喜欢所有人围着他转,他不动你必须得动。家里人可以不跟他计较,依着他围绕他转,但是孩子长大以后走上社会,周围的同事和老板没有义务迁就他,可能还会排挤他。我们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丈夫正在矫正孩子的臭毛病,起码让他学会尊重人,别人才能尊重他。”邱梨没眼看儿子花式求关注使出的绝技。

“有点小题大做了吧!”特意来了解托儿所的家长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瞧瞧这孩子活泼可爱、搞笑逗人,要是她的孩子,她恨不得把孩子搂在怀里使劲揉搓一番。

“嗐,我们不是办托儿所照看孩子嘛,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肯定要精心招呼孩子。所以我们妯娌四人看童话书,多留意关于孩子的报道。前两天我在那啥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一个孩子从邻居家偷一根针回家,孩子妈妈夸赞孩子机灵,孩子受到表扬,第二次偷一个鸡蛋,孩子妈妈兴高采烈给孩子炖鸡蛋羹…长此以往孩子养成顺手牵羊的习惯,他看到好东西不拿手痒痒。长大以后孩子偷鸡、偷牛、偷自行车,偷厂里的机器…孩子年纪轻轻被抓进监狱,好像判三十年吧!”邱梨唏嘘不已。

钱二嫂接邱梨的话:“我儿子是独生子,如果不是从事这个行业,特意了解关于如何培养孩子成人成才的书籍,我还真没发现我儿子有点自私,臭毛病一大堆。如今我和孩子爸努力更正孩子的观点,把孩子往情商高的方向培养,说话做事招人喜欢,孩子再有点能力,未来定比我和他爸混的好。”

家长们若有所思听四人说育儿观念,仔细琢磨还真有道理。让孩子在托儿所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招人喜欢;让孩子在托儿所里学习唱歌、跳舞,比孩子在家里疯玩有意义;老师们还教孩子一些书本知识,孩子以后上学还轻松些。

四人带家长们参观木质的上下铺床,床上已经铺好了卡通三件套,桌椅整齐的摆放在宽敞的房间里,桌子上摆放好蜡笔和本子,木质的大箱子里放满各种玩具…

“邱老师,我们回家和家里那口子商量一下。”

“我们只收五十个孩子,自己家占了七个名额,现在还剩四十三个名额。你们回家好好商量一下,尽快做出决定。我事先说明一下,我们的精力只能把五十个孩子照顾的周全、照顾的精心,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邱梨温柔的笑了笑。

“假如孩子不小心把玩具装回家,邱老师,你不会报警让公安抓孩子吧,找记者刊登某某家的孩子偷东西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怪腔问道。

家长们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王奇案,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我记得你,你是雯雯小姨。”钱谨裕放下积木,牵着馥雅朝人群中走去,馥君抱着他的大腿,被他拖着前进。

女人眼神躲闪不敢看钱谨裕,钱谨裕爽朗的笑了一声,对着家长们说道:“两到五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偷东西,根本没有偷东西的意识好吧。再说你们既然送孩子来上学,能差给孩子买玩具的钱嘛,如果玩具到孩子的书包里,肯定有其他原因。”

家长们点头认同钱谨裕的说法,每月花十块钱送孩子到托儿所,他们还在乎每月多花几毛钱给孩子买玩具嘛。

雯雯小姨脸色涨红离开四合院,其他家长和几人说两句话,他们回家做饭咯。

——

邱梨参与办托儿所,饱受争议是正常的。好多人顾虑邱梨在酒吧上过班,身上沾染到不良习惯,害怕好好的孩子被她带坏。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招不满五十个孩子。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竟没有一个家长带孩子来报名,经过打听才知道四合院周边的人议论邱梨不正经,经常坦.胸.露.乳.到酒吧上班,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像亲眼看到一样。

邱梨气的牙龈肿疼:“你不知道,前天有人传我穿露肚脐的衣服,昨天有人传我只穿xiong罩、nei裤,今天有人传我不穿衣服到酒吧上班,被几个男人挤在中间跳舞。”

说着、说着,她委屈的红了眼圈。

陆琛瑞、江博旭被气笑了:“弟妹,我们去召集兄弟吓唬吓唬他们,再敢造谣,老子废了他们。”

钱谨裕刚想说话,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里。他拿毛巾弹椅子上的碎发,道:“想剪什么发型?”

陆琛瑞朝大门望去,赶紧站起来踢江博旭,让他别发牢骚了,刘炳文来了。他们等了好几天,刘炳文终于来了。

邱梨僵硬的朝顾客笑了笑,希望顾客没有听到她抱怨的内容。

“不,我不剪头发,想找你们聊聊天。”刘炳文让他们坐下,自己也找一个位子坐下。

他思路清晰,知道要写什么内容,可是写出来的剧本读着特别别扭。这两天他反反复复写同一个场景,看着自己写出来的文字,他陷入急躁状态。就想着不能这样下去,他就找老同学打听三人的住址,想找三人聊聊天。

听了四人聊天内容,他猛然明白哪里别扭,他塑造的人物性格不够丰满,压死主角的一根稻草不是内心虚荣,而是世人的唾弃和侮.辱…

“哦,好!”

刘炳文来的时候愁眉不展,现在和四个人笑谈风声。他从小人物身上看到了一直以来他想表达,却无法用文字描绘出来的生活状态,和他们谈天,让他的思路像泉水一样涌现。

五人像多年老友一样闲聊,刘炳文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偷走四人的生活状态。临走时,他对三名年轻小伙说道:“我有一个好友要排练青春舞台剧,我可以推荐你们去当造型师,至于你们能不能被王英留下,还得看你们的表现。”

三人大喜过望,也不矫情,郑重感谢刘炳文愿意给他们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刘炳文走出发廊,扶着额头笑了一声。在他们身上看到成长带来的疼痛,也看到他们乐观的心态,这是他心中意气风发少年该有的模样。

人生难得碰上四位志趣相投的朋友,帮一帮又何妨。

刘炳文走后,没有人知道钱谨裕对邱梨说了什么话,邱梨和三个嫂子在家里带孩子,拜读英译版的儿童读物,琢磨如何和孩子相处,如何健全孩子的人格。

钱大嫂的娘家人唱衰,钱二嫂的娘家人也唱衰,他们多么庆幸没借给出嫁女钱。只有钱三嫂娘家人开解他们,赔了这么多钱,让四人别再扑腾了,安安心心守着小家过日子。

钱大嫂的娘家人劝她把四合院转租出去,能捞回多少损失就捞回多少损失,让钱大嫂投资报亭,和她嫂子一起做生意。

钱大嫂四人自有打算,只不过这个打算暂时不能公布,自然不同意父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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