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公子他霁月光风 雾十 3793 字 1个月前

无为殿内,这一回到的就只有天子想要通知的人了,外界根本无从得知天子的近况。她在生命的最后,终于得到了属于一国之君最基本的尊重。

王姬与太子都来得比祁和早,两人神情凝重,肯定是悲伤的,只是比起悲伤,还有更需要他们关注的重要之事。

好比……

天子昏迷,谁来监国?

有太子一派的大臣立刻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两人的爹都不知道是谁,又是如此明显的一儿一女,也就无所谓嫡庶了。祁和甚至觉得也许这也是天子不愿意成婚的原因,她不想发生在她与她的兄弟们身上的事——因为嫡庶争议太大,而给了乱臣贼子妄议朝政的空子——再在她的孩子身上重演。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齐刷刷看向王姬,大家都不信她会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就主动退让。

果不其然,王姬闻岄发难了,她当着谢望以及两个资历深重的老臣的面道:“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就是不知道儿子还是不是那个儿子了。”

“殿下,慎言!”立刻有老臣道。这样的话是能够随便说的吗?

“若本宫说本宫有证据呢?”闻岄冷笑。

祁和与司徒器相视一眼,好像明白了之前到底是谁绑架了李嬷嬷。没想到经历过之前那样的事情之后,王姬闻岄还是不死心。甚至可以说,正是在之前的事情里,让闻岄了解到了太子有可能不是天子的儿子,而更加放大了她的野心。

只有女天子的血脉,才能继承这天下大统!

祁和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但问题是,你俩谁都不是天子的亲生骨肉呀。

“您有什么证据?”兹事体大,两个老臣不敢搭腔,反倒是太子从始至终不见慌张,端着天家气度,从容又大方。在场的几个重要朝臣频频点头,这就是他们心目中未来的天子该有的样子呀。

王姬闻岄明显是有备而来,在太子发问后,冷笑了一声,让驸马把她的证据带了进来。

在这一场逼宫之中,闻岄甚至都不觉得她是在逼宫,她只是揭露了一个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而且,她觉得她选的时间也合适,现在天子还没有死,也就不存在什么天子尸骨未寒,她的儿女就为了皇位打破了头。

她会很快地,在阿娘醒来之前,结束这场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争端。

不多时,驸马带着一个上了年纪但仍能看出当年一丝美艳风采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神色瑟缩,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跪到了堂前,哆哆嗦嗦地给在场众人磕了个稀里糊涂的头。

“这些就免了,来,给他们说,你是谁。”王姬自以为胜券在握,心情大好,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虽然大家都还不知道这妇人是谁。

但从王姬一边与她说话,一边还频频看向太子的意有所指的微笑里,大家就都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猜测。结合之前京中盛传的八卦,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几个大臣看着太子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当然更多的人还是都保持了理智,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他们不会轻易站队,准备先看看王姬所谓的证据再说。

他们一起安静地等待着妇人介绍自己。

那妇人几次张口,都因为紧张而没有说出话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找到了她的声音:“小妇人本姓许,人称三娘,汤城人士……”

许三娘!

祁和睁大了眼睛,天子的顾虑果然没有错。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女人终还是出现了,并以这样的方式,打了祁和一个措手不及。

第56章 花式作死第五十六式:

“我不知道这么一介妇人, 能当作什么证据。”祁和赶在许三娘开口之前,站了出来,对王姬闻岄进行了制止, “万一是她信口胡说呢?又或者附加了太多的个人想象,那我……”

在这短短的几秒内, 祁和想了很多种制止闻岄的方式, 但不管他如何委婉,都好像无法得到很好的效果。

“是啊, 皇姊, ”太子闻湛站到了祁和的身边, 眼神略带祈求,与他一同试图阻止王姬的疯狂行为,“阿娘随时有可能醒, 你这要多伤她的心啊。”

太子不提天子还好,他一提,闻岄就更不可能退了!

“你不配提阿娘, 她根本不是你娘!”闻岄从小就对闻湛有着很深的嫉妒心,说不好起源在哪里, 只能说在有了这个念头之后, 大家并没能及时发现不对劲儿的苗头,错失了最好的引导良机。她的性格高傲又敏感, 被太子一激,就更加不管不顾了起来,发泄似的对许三娘吼:“给我说!”

“小、小妇人……在、在汤城的绿玉院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章台人——”

“章台人”也就是妓女的雅称。

不管“走马章台”这个词诞生之初有什么含义,现在在大启, 它就不是一个什么好词,多被用来形容花花公子似的纨绔子弟。

“后来自己为自己赎了身……委身给了一位闻姓宗室, 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没想到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妻子不能生,又跋扈嚣张,这才、才……”

只这么一个断断续续的自我介绍,就已经让在场不少的老学究都皱起了眉,勾勒出了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自甘堕落又可悲可恨的一生。

哪怕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曾夜宿花街柳巷,花船称王,笑纳过下属、富商孝敬的扬州瘦马,甚至养过外室,弄出不少的私生子,但是,他们仍然能自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许三娘进行鄙夷。

殊不知,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会给了许三娘一类人滋生的土壤。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嘛。

做了一样的事,谁又能比谁高贵呢?

许三娘已经见惯了这样来自达官贵人的瞧不起,他们才是女表子,又当又立。曾经她因为这些眼神,敏感又自卑,但是现在……她却只想说:“我为那宗室生了一个孩子,但是却被人抱走了,我也不想让人抱走我的孩子的。可我实在无力养育这个孩子,孩子的爹不是个什么好人,我不想孩子跟着我受苦,抱走孩子的人对我承诺,那孩子会过上金尊玉贵的生活。”

“别说了!”祁和再次试图强行打断眼前荒唐的一切,一开始他还试图委婉,但是随着事态走势越来越失控,他已经顾不上许多。这一刻,他不是出于臣子对主上的规劝,而是作为一家人,作为王姬的表弟来想要阻止她滑向深渊,他问她:“闹够了吗?”

“我闹什么了?我只是让真相大白!”闻岄瞪了眼祁和,不过这是她和祁和之间内部的事情,可以放在以后解决。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许三娘,她咄咄逼人地迫使许三娘继续:“说!”

“你会后悔的。”祁和看着闻岄,尽力制止。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得太详细,那会毁了闻岄,也就违背了他阻止这场大戏的初衷。

祁和是真的为了闻岄好。

但闻岄却觉得祁和这话是在威胁她,为了一个外人,威胁他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我们私下说,好吗?”祁和不想激化矛盾,在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让闻岄更加暴躁之后,祁和就转变了语气。

但闻岄却不会听,不管祁和什么态度,什么语气,今天,她必须还自己一个公道!

王姬闻岄真的很想一拳打烂闻湛那张惺惺作态的脸,看他还能不能笑下去。

太子揽住了祁和的肩膀,好像他俩才是亲密的统一战线。他的语气像是在平息事端,实则却是在火上浇油:“让皇姊说吧,阿和,不让她说出来,她今天是不会甘心的。”

驸马依稀感觉到了这里面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他说不上来是哪里,却本能地也想要阻止闻岄。

但闻岄被太子这么一激,却铁了心地要让许三娘说下去,今天她就要让众人看看,这个恬不知耻、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的人,还怎么有脸再活下去!

祁和挣脱了太子,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带走了李嬷嬷的不是王姬,而是太子。

今天的这一切都在太子的预料里,他在给王姬做局,引君入瓮。

但祁和对太子问不出“你怎么能这么对王姬”。因为王姬也是这么对闻湛的,但凡给她一点机会,她都不会犹豫,下手狠辣,已经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

祁和人微言轻,茫然四顾,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

谢望微微往前迈了一步,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但祁和却越过谢望,看到了站在殿外的司徒器。司徒器也是被宫人叫来的,并且早就来了,只是职责所在,一直在戒备无为殿外的情况,以防再出现上次逼宫的情况。

幸好,王姬属于智斗,或者说自以为聪明的智斗,而没有武力逼宫的打算。

“阿荀……”祁和微微张口。

司徒器已经拔刀准备进来了。

但太子闻湛的一声命令,盖过了一切:“好,你要说,那就给你说,今日说完,希望你不要再给阿娘添堵!我是太子,我说了算,不许再有异议!”

闻湛身上那种变态的气质再也压不住了,他给了许三娘一个眼神,提醒她不要忘了他找回她时说过的话。

许三娘一个激灵,再不等任何人开口打断她,就快速说了起来:“那孩子正是被祁夫人,也就是姜家的小娘子抱走的。她以为我没有发现她,但是我留了个心眼,一路看着她把孩子抱入了宫中。很快,天子便昭告天下,她生了一个孩子。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子,就在天和二年。”

王姬闻岄朗声而笑:“听到了吗?都听到了吗?这就是真相!闻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闻湛的微笑不变,他轻松地就给了王姬致命一击:“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倒是阿姊可听清了?”

天和二年,这宫里只出生了一位殿下。

那就是王姬闻岄!

驸马提剑就冲向了许三娘,想让她闭嘴。他对于王姬的维护是发自肺腑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太子却一语阻止了驸马:“你可要想清楚,这是我阿姊的亲娘,杀亲之罪,天打雷劈。”

许三娘被吓得不轻,软倒在地,却更加快速地说了起来:“驸马饶命,但我句句属实,我给那宗室生了一个女儿。”在王姬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时,许三娘充满期待地看着王姬,“我就是你娘啊,殿下。”

她是王姬的阿娘,她不比任何人差!

“不——!”闻岄终于发出了悲愤的喊叫,“你在骗我,你骗我,你被闻湛收买了!”

“我女儿在腰部有一个桃花烙印,是在我送她走时留下的,就是为了方便日后相认。殿下不信,可以自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简单的,小人物也有大野心。从送孩子之始,许三娘就已经打定了注意,待孩子养大,得到很好的照顾,成为极其优秀的人之后,她就会来与之相认了。

当然,许三娘的计划是私底下,不要这么张扬,对谁都不好。

但是,但是太子殿下说,她若今天不说出来,太子有的是办法告诉闻岄。闻岄这么设计他,他不可能不报复。但他愿意与她做个交易。

说完之后,许三娘讨好地对太子笑了笑:这下您满意了吗?可以让我的女儿继续当王姬吗?

太子当然满意,只是现在在人前,他不好太过表露心机,笑得十分含蓄。

王姬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就像是被彻底打垮了,曾经的精气神一点都提不起来了,仅剩的骄傲都用来维持她挺直腰杆站在这里。驸马也震惊地直接看向了王姬,再没有人比他们二人更加清楚王姬的腰部有没有烙印。

这哪里是方便日后相认,根本就是方便日后要钱。

“谁摊上这么一个娘,可真是可怜了。”王姬曾这么对驸马幸灾乐祸道。

万万没想到,那可怜之人竟是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天子的女儿,我才是天子的女儿。”

太子闻湛假惺惺地上前:“唉,我和阿和早就已经知道此事,只是怕阿姊伤心,才一直没有告知。阿姊,你,这又是何必。”

太子看上去受伤极了。

“您不仁,我却不能对您不义,毕竟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养恩总是大于生恩的,虽然阿娘昏迷了,但她醒来之后,肯定不想看到我们这样的。阿姊,回头是岸啊。你放心,孤绝对不会像你对孤一样对你。你还是天子的女儿,王姬之位也是你的。”

因为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折磨了啊。

闻湛看着闻岄,眼神如狼,唇角带笑。好像在说: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就是不知道这份大礼,阿姊你可喜欢?

第57章 花式作死第五十七式:

王姬还是那个王姬, 但别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哪怕有人没有变,但是在王姬心里也肯定是变了。她好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理解了女天子在头痛之症发作时, 所说的那些疯话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们都在看我。

“他们都在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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