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茶的手颤抖了起来。
“阿离回来了?我,等了你多时了。”
哪怕心里发凉,广阳郡主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开口。
“今日,我和竹儿往靖国公府,去看了九姑娘。”广阳郡主将姿态摆的很低,“可怜见的,因竹儿,叫她吃了这许多的苦。”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凤离眉头一挑,“哦?”
“阿离!”见凤离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广阳郡主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求道,“我知道你因沈九姑娘记恨了我们,可冤有头债有主,我愿意叫竹儿一力承当。我来,只是想求你,给我那阿昭,留一条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正文 端看圣心
广阳郡主一生高傲,从未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老太妃对着老王爷一使眼色, 二人起身避了出去。
他们一走, 广阳郡主也舒了口气。
她连丈夫都没有让跟着,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低三下四地去央求别人, 哪怕是丈夫也不行。
“姑祖母请坐, 尝尝这今年的新茶。”
凤离做出请的手势, 不失礼数。
但这副模样在广阳郡主看来,却更是窝心。
“阿离,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广阳郡主缓缓坐下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开口,“我今日……”
凤离笑了,“姑祖母这话,叫我不知如何应对。”
他端起自己跟前的茶盏, 优雅地轻啜茶水, 眼中尽是满足。
如果不是有事相求,单看眼前的青年一袭青衣, 发如墨染,剑眉凤眼, 着实能够说得上一声叫人赏心悦目。
凤离抬起眼睛, “姑祖母请。”
深吸了口气,情知这是凤离在给自己下马威。自己但凡端起那盏茶,气势上便先输了一半。
广阳郡主咬咬牙,她来都来了,又何必在乎这脸是丢在什么时候呢?
颤抖着手,端了茶, 却是几次都不能送到嘴边去。
凤离并不理会,垂眸看着茶盏中的清澈茶水,慢慢地用茶杯盖划过去。
“阿离。”广阳郡主终究也还是没将那盏茶喝进去,轻轻地将水放在一边,斟酌着言辞,语气中带了求恳,“我知道,你对我冯家有些心结……”
“姑祖母何出此言?”凤离轻笑,“论血缘,您是我的族中长辈。论关系,我与安国公府素未结怨,不是吗?”
“若你这么说,便好。”
凤离摆明了要让自己将所有都揽在头上,他做一朵清清白白的水中莲花,广阳郡主心一横,索性挑明了来说,“今日,我与国公爷带了冯竹,同去了靖国公府。”
见凤离终于抬起了眼,广阳郡主心下冷笑,继续说道,“你……你们为何突然针对安国公府,针对冯家,咱们也不必再掖着藏着。冯竹有错,然她也不过也一介弱质,危急关头做出何种选择,都有情可原。更何况,她被陛下申斥,日后前程尽毁。你们不依不饶,也无非就是想为沈九出一口气。好,这原是应该的。我堂堂大凤朝的郡主,亲自带了冯竹,在你的未婚妻面前折腰。总算可以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凤离的脸上,心中五味陈杂。当年外孙女阿柔还曾经要死要活地想嫁给凤离,自己原本并不觉得凤离如何。如今看来,还是她看走了眼。这份儿心肠,这份儿心机……可惜了,没能做她的孙女婿。
“我想郡主弄错了一件事。”凤离将茶盏顺手丢到了身边的几上,双手交握坐直了身体,看着广阳郡主,“冯竹恩将仇报,将两位高门贵女陷入险境,只这份自私歹毒,无论是当时陛下的申斥,还是事后您口中的前程尽毁,都是她自作自受。”
“你!”
“至于说冯家,没错,近来却是多有弹劾。那又如何呢?”凤离摇了摇手指,“总是有违制的地方。本朝仁厚,如冯侍郎府上大门那般的,放在前朝,轻则丢官,重则杀头。”
广阳郡主闭了闭眼睛,忍下了一口恶气。
“你甭跟我说这些。是错,我们认了。”她的手紧紧握住,若是仔细看,身体也有些发抖。显然,是气的不轻。
“我今日来,是为了冯昭。”
她死死盯住凤离的眼睛,“冯昭若真的吞了军粮军饷,我不为他辩解半分。只是……他少年便离家去了军中,这么多年也
不是只在军中荣养去了。他也是有上过沙场,杀过蛮人的!对大凤,他有过功劳!”
凤离的脸色冷淡了下来。
“这样说来,同样戍守边疆的那些兵士呢?没半点功劳?他们就活该只领一半的饷银,吃掺了沙子的糙米陈粮?”
“那些兵士同样与大凤有功,却被苛待至此。甚至冬日的棉衣,里面只有少少的棉花,余下竟是芦花稻草。就是这样,不进了十月,都不能发到兵士的手里。郡主,他们也是大凤的功臣。”
广阳郡主哑口无言。
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声音,“我并不知道这些。冯昭,他没有这样的胆大包天。贪军饷,卖军粮,这是掉脑袋的二大罪,他没这个胆子。”
“有没有胆子的,事情总是他做下。”
至于说最后那些银子是否都落入了冯昭的手中……
凤离垂下了眼帘,转动着手指上的铜戒。
很显然,广阳郡主心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半晌过后,她才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自从进了安王府后,一直挺着的背,也塌了下去。
“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冯昭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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