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傅家大宅坐落在乐平县东北角,那一片全是富庶人家,穿过那一片地方后,马车便绕过市集,一路驶出了城门,往乡下乐平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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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在乡下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但跟傅家可没得比。

近来乐平村人知道林家大闺女嫁给了县里首富的长子,眼红羡慕的不知有多少,听说今日林家女儿要带着夫婿回门,村里闲着的一些人就纷纷跑到了林家,一是攀攀交情,万一日后有求到林家的时候呢?毕竟人家女婿可是县里首富的长子;二是瞧瞧这首富长子是什么模样,回去也好跟亲戚朋友吹两句。

于是等傅家宝下了马车后,就被林家大门口乌泱泱一群人给吓了一跳。苍天!这该不会是林善舞娘家给她撑腰的吧?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却撞上了车辕,疼得他脸色都扭曲了一下。

“这傅少爷怎么脸色不太好?是嫌弃俺们人太多?”

“也是,人家堂堂大少爷,哪里看得起俺们这些泥腿子?”

村民们的嘀咕傅家宝没有注意,因为他看见林父林母从里头走了出来。

老两口先是冲着傅家宝打了声招呼,而后才对周围村民说道今日要招待女儿女婿,改日再请父老乡亲们吃喜饼。

这喜饼林家大闺女出嫁那日村里每家每户都收到了,虽说不是纯白面做的,但里头裹了糖馅,对这些村民来说可是难得的吃食,这会儿听见林家说要再送喜饼,自然都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而傅家宝,则在村民散去后,立刻转身伸手,声音做作得叫他自己都起鸡皮疙瘩,“娘子,为夫扶你下来。”

在林父林母的注视下,林善舞面色冷淡地矮身从车厢里出来。她瞥了傅家宝一眼,眼里透出些不满,在扶着傅家宝的手下车前,靠近他飞快说了句,“我只是让你好好表现,没让你这般殷勤。”实在太假。

傅家宝面上笑嘻嘻,心中却恶狠狠道:就是要越假越好,看爷恶心不死你!

林善舞没再说什么,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这才看清林父林母以及他们身后站着的人。

林父林母是典型的村里人,虽说是富农,但也不是不下地干活的,一身粗布麻衣,手上满是常年干农活的茧子,但相比起普通村民的瘦削,林父林母倒显得有些富态。

林善舞看了两老鬓上的班白,心道若不是知道两人跟傅老爷一样不超过四十五岁,她几乎以为这是两个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不过也正常,农人整天太阳底下干活,老得自然是快。

林善舞心里对林父林母是很陌生的,却不得不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行礼喊道:“爹,娘,我带着夫君回来了。”

说着看了傅家宝一眼,傅家宝这次倒还算配合,立刻拱手道:“岳父岳母安好。”

林父林母虽说有些不喜这个女儿,但是看见出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回来,也不由有些动容,齐齐笑道:“好好好,快不必多礼,快进来。”

跟在林父林母后面的人也上来打招呼。

林善舞一一看过去,分别是林家长子林善才,次子林善勇,以及他们的妻子,两个女人带着三个娃娃,再后面,则是身形娇小的林善睐。

林善舞带着傅家宝走进了林家。林家的宅子外围用竹篱圈住,大大的院子里一边种着瓜果一边起了间屋子做灶房。

再往里走,便是六间屋子,一间放杂物,其余五间则是林家十一口人的住所。不过现在林善舞嫁了出去,她那间屋子便空了出来,听说是要给林家的小孙女住。

林善舞他们出门时并不算早,马车一路从县里过来,到乐平村时已经快要正午了。刚好林家也煮好了饭食,一行人便热热闹闹地在堂屋坐下来吃饭。

为了迎接新婚的女儿女婿,林家这桌子菜也是精心准备了的,鸡鸭鱼肉都有,味道还都十分美味。

林父对着大女儿只是稍稍和气些,但一说起小女儿林善睐便红光面满,他夸赞道:“女婿你可得好好尝尝,这桌菜都是二丫头做的,她别的不会,一手菜倒是烧得极好。要是她能……”他这话说一半就顿住了,转而招呼傅家宝吃菜。

虽然林父没有说出口,但桌上大多数人都明白,林父可惜的是林善睐没有嫁进傅家。

林家两个儿子面对林善舞时态度也显得有些平淡,毕竟当初大丫为了嫁到傅家,可是把全家都给得罪了。

林母看了眼旁边乖巧坐着的小女儿,再看看俊俏又和气的傅家宝,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对着眼前这个大女儿,态度也就显得有些僵硬。

他们不热情,林善舞倒乐得自在,毕竟她不是林大姑娘,对这些“家人”也并没有感情,要她一直装作林大姑娘的样子,也很累。

而这桌上诡异的气氛,傅家宝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正专心致志地演戏,一会儿给林善舞夹菜,一会儿对她嘘寒问暖,如果不是林善舞始终面色冷淡,他几乎要握着她的手来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

这桌上气氛本就不热络,再加上傅家宝这一番显得十分做作的小意殷勤,就更显得怪异了。

林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说道:“让大丫自己吃去,贤婿,我让善勇打了两壶酒,咱们翁婿多喝几碗。”

未料听了这话,傅家宝却手一抖,小心看了林善舞一眼,才道:“小婿酒量不行,怕岳父见笑。”

林父摇头笑道:“哪里有男人不爱喝酒的,来,干一碗!”他早听说过傅家宝是个好酒的,因此为了招待女婿还特意多花钱买了县里上等的好酒。

却见傅家宝又看了林善舞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酒碗,他捧着碗仰头喝下去,宽松的袖子往下滑,那手上青青紫紫的淤痕顿时就暴露在林家人眼中。

他放下碗,看见林家人疑惑惊讶的模样,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手,又畏惧地看了林善舞一眼,才“慌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这都是我自己摔的,绝不是娘子打的,娘子怎么会打我呢?”

他这话一出,林家人的面色更古怪了。

傅家宝见状心里暗暗得意,这可是昨晚本少爷在柴房里找藤条抽了许久的,林善舞,本少爷就不信这出苦肉计还扳不倒你!

林父早就注意到傅家宝频频看向林善舞的动作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当下便问林善舞道:“把你嫁进傅家是相夫教子的,你怎么能……”

林善舞咽下嘴里那口肉,施施然道:“爹你误会了,我在家里连桶水都提不起来,夫君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任由我欺负?这伤是昨日夫君去逛窑子,被公公给打的。”

逛窑子!

这下子,林家众人看向傅家宝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打死傅家宝他都想不到林善舞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毕竟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被人知道成亲第二天丈夫就去青楼,她还要不要名声了?他连忙摆手道:“我不是去逛窑子,我去的是青楼,而且我什么都没做,我连酒都没喝。”

林家人可不懂青楼和那起低等窑子的区别,在他们眼里青楼就是窑子,去逛窑子什么都没做,骗谁呢!

林家人出奇愤怒了。他们虽然不太待见大丫头,但绝没有任由女儿这般被人欺负的。

林家两个儿子当下就抄出了家伙,要上傅家讨说法。

傅家宝一看这还了得,连忙要去拦,却被林家大儿子推了一把,碰的一声就摔地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而见他倒在地上,没人扶也就罢了,林善勇还走过来踩了他一脚。

傅家宝双眼瞬间瞪大,缩起被踩的手呼呼吹气,疼得眼里都被逼出了泪花。想他堂堂一个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虐待?

最后还是林善舞拦住了林家人,她面色有些黯然,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自己当年在江湖上漂泊的苦日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可怜凄惨,眼眶也不由湿了,她对林家人道:“不论如何,我如今已是傅家媳妇,说与你们听也就罢了,若是叫外人知道这事儿,可叫我怎么活?况且,公公已经惩治过他了,傅家其他人都对我很好,这事儿就算了吧!”

林家人一听也在理,现在已经结了亲,若是大张旗鼓过去讨说法,对两家颜面都不好,对林善舞的名声更不好,以后林善舞在傅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既然不能杀去傅家,那就只能把气撒在傅家宝身上了,林家父子三人齐齐恶狠狠地看向傅家宝。

傅家宝:……

不是,你们养了林善舞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林善舞的本性?怎么这就被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你们看看我啊!瞅瞅我这手上的伤,瞅瞅我这眼下的青黑,瞅瞅我指头上的扎痕,我才是无辜可怜的那个啊!

下一刻,傅家宝就被林家兄弟俩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男主就会知道,所有人都站在林善舞那边,而他这个小可怜无人同情,大家都被伪善的林善舞蒙骗。

第9章

将傅家宝扔出林家,关上大门,林家两兄弟才看向林善舞,许是觉得林善舞如今日子过得不好,兄弟俩对这个妹妹的态度好了些,认为妹妹过去虽然要强任性,但是如今日子过得不好,心里肯定难受,他们身为亲人,这个时候就算安慰不了她,也不能叫她在娘家也觉得难受。

林家大哥手里的锄头还没放下,他对林善舞道:“我们林家虽然比不上他们傅家富裕,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妹妹,你今日就在家里住下,什么时候那傅家宝肯认错赔礼,你再跟他回去。”

林家二哥道:“就算傅家宝肯认错,也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将大妹接回去,一定要给他教训!”

林父道:“早就听说过傅家宝是个纨绔,但傅老爷为人大气,我本以为他的儿子就算名声不好听,也坏不到哪里去。没想到是这种人。”他看着林善舞,愧疚道:“是爹对不起你,当初就该取消婚约。”

林母则和林善睐站在一起,听到父子三人这么说,也是赞同地点头。

林善舞看着他们,心中微微有些动容。这桩婚事,原本是林善睐的,是林大姑娘贪慕傅家的富贵,才逼得林父去跟傅老爷商量换人。而自从来到林家后,林善舞发现林家人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心里也明白林大姑娘的举动寒了家人的心。

她在傅家宝“诬陷”她时,说出那番话,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受害者的定位,让林父林母不至于在傅家宝的诱导下以父母的身份来压迫她,她预想过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傅家宝的算计落空,林家人安慰她几句罢了。却没想到,林家人竟然这么果断地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头,连半分犹豫也无。

触及林家人含着安慰的眼神,林善舞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同时在心中道:林大姑娘啊林大姑娘,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家人,也不知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于是当晚,林善舞就在林家住下。

她才刚刚出嫁,那间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夜间林母带着林善睐来她屋里。

一盏小油灯放在八仙桌中间,三人围着那一豆灯火坐下,林母说是让林善舞帮着做刺绣,其实原本的林大姑娘并不会刺绣,林善舞自然也不会,她只是坐在桌边,手里玩着绣花针,一边帮林母穿针,一边听林母和林善睐跟她说话。

林母和林善睐都是做惯了刺绣的,况且这图样也是他们往日里绣惯的,即便不怎么看,也能摸出往哪里下针,只要时不时低头瞧一眼有无对错便行,因此倒也不怕伤着眼睛。

林母一边做刺绣,一边对林善舞道:“你这性子也太强硬了些,等回到傅家以后,可得改改,男人大多不喜欢你这性子。既然已经是夫妻,平日里小吵小闹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处处逆着丈夫,咱们做女人的,对外再强硬都行,但在丈夫跟前,还是要贤淑柔顺,这样丈夫才会敬你重你,傅家宝虽然混账,可有傅老爷压着,以后肯定不敢乱来了。”

林母是秀才家的女儿,她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经验,林善舞心中并不认同她的说法,但面上,她却还是点了点头。林母虽说有些偏心小女儿,但是原身同样是她的女儿,她也是疼的,只可惜她并不是林母的女儿,于她而言,林母只是一个陌生人,因此这样耐心熟稔的劝慰,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林善睐身上,这个世界的女主自然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她还是那种娇小温柔、声音软糯,叫人见了便能轻易生出保护欲的女子。一对灵秀的眸子就和她的名字一般,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即便是作为“炮灰女配”存在的林善舞,也无法对这样的女主生出恶意。

注意到姐姐在看她,林善睐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她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阿姐,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没想到女主这么敏锐,林善舞脊背绷直了些,她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变了?”

林善睐思量了一会儿,才笑道:“变得比以前更好了。”顿了顿,继续道:“换做从前,我和娘在这里待一会儿,阿姐就不耐烦了。”只是说着说着,她面色暗淡起来,自责道:“要是没换人就好了,阿姐就不会被傅家宝欺负了。”

林善舞道:“若是没换,今日被傅家宝欺负的人可就是你了。”

林善睐眉头微拧,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亮,笑道:“那要是取消婚约就好了!阿姐这么漂亮,一定能给我找一个比傅家宝好一千倍的姐夫。”但许是想到此事已成定局,林善睐面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见到这样的林善睐,林善舞心中微微一叹,该说不愧是女主吗?林善睐生得可爱,性子又不坏,这样一个妹妹,原身不止不喜欢,反而极为厌恶,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不再去试图解析原身的想法,而是认真地对林善睐和林母道:“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娘,妹妹,我心里自有打算,以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林母和林善睐点头,只是瞧她们面上神情,似乎并不相信。

林善舞也不再费心解释,毕竟在她们心里,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还是那个林大姑娘。

林母和林善睐走后,林善舞关上门窗,吹灭灯火,却并未入睡,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她的功法在原来那个世界只能算是中乘,却格外适合她,修炼起来比常人要快两三倍,但是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基础,年纪也大了些,要打基础比前世更难,即便这两日她抓紧一切时间来修炼,却也未能修炼出一丝内力。

林善舞并不急躁,她很耐心地默念心法,一遍又一遍地控制体内那股先天便存在的细微之气不停运转,期待这团气尽早转化为内力。她虽然十分专注,但也并非完全放下戒心,刚刚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便发觉外头有些不对劲。她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便见到一个黑影翻过篱笆,悄悄潜入了林家宅子里。

林善舞眼眸微微一眯,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黑影……

这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猫在墙角,发现林家的屋子大多黑漆漆一片,只有靠近中间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烛光后,就悄悄地爬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爬到了那间屋子的窗下,他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只小心翼翼地蹲好,竖起耳朵贴在墙上,企图偷听屋内的动静。

这个黑影是谁?自然是去而复返的傅家宝。

被林家人丢出门外这事,在傅家宝眼里也是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回傅家去?威胁车夫不许将这事告知傅老爷后,他就躲在了附近,一直等到天黑才接近林家,为的当然是窃听林家人下一步的计划。

在他眼里,林家人跟林善舞是一伙的,而林善舞会武功,是个江湖人!这林家说不定也是个隐世的武林世家,他们傅家可都是普通百姓,如何斗得过这一家子?所以他才悍勇无比地担下了探听情报的任务。

傅家宝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话本当中对抗邪派魔门、惩恶扬善的大侠!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傅家宝听出来了,这是林母和林善睐。

他有些可惜自己摸到的不是林家兄弟的屋子。

屋子里林母和林善睐还在说话,傅家宝凝神听着,发现二人说的都是一些养鸡喂猪料理家务的琐事,他听着听着便有些不耐烦了,偏偏这地方蚊虫多得很,傅家宝只是蹲了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圈蚊子,他不敢发出声音,连动一下都要小心谨慎,不一会儿身上就被那些该挨千刀的蚊子叮了好几处,又疼又痒,他也又急又燥,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当下就要退去,刚要动作,他就听到屋里两人提起了林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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