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陆佳惜好不容易才在宫里安插个自己的眼线,还有幸被调到了六皇子身旁,才不过首次办事,就折损在了宫里。她自然高兴不起来,唯一庆幸的便是上次的接头做的很隐秘,旁人想查也查不到,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安王妃来说,今日却是个不眠之夜。

安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此次回京还从江南带回一个姑娘,那姑娘身材高挑,一身白衣,抱着琵琶从马车上下来时,恍若天上下来的仙女,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

府里的护卫皆看愣了眼,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安王妃耳中,他一走就是二十多日,好不容易归来了,竟还带个狐媚子,安王妃当即带着丫鬟去了安风堂。

安风堂内,楚恒刚吩咐完小厮,让他将人安置到凤鸣苑,就见安王妃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

安王妃一眼就瞧到了楚恒身旁的女子,她那双眼睛实在生得太漂亮,比凤眼稍微大一些,瞳孔很黑,似荡着水波,波光流转间,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分明像极了苏皖。

安王妃瞧到她的那一刻,眼睛便瞪大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些抖,一个苏皖还不够?他竟找回个相似的?

面前的女子显然知晓她的身份,她福了福身,笑盈盈道:“在路上就听王爷提起了您,如今一见,姐姐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雍容华贵。”

一个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能是什么正经身份?若是家世清白,又岂会跟着他一个外男回府?安王妃心中鄙夷,却不愿降了身份,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女子面露尴尬,委委屈屈朝安王看了去,一双潋滟的眸子,说不出的娇媚,安王瞧到她露出这个神情,却蹙了下眉,想到她的遭遇,他面上的冷意才和缓了些,拍了拍她的手,“退下吧。”

女子倒也乖巧,随着小厮退了下去。

安王妃根本没料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与一个贱人亲热,一双眸子恨的通红,“呵,一个赝品竟也当宝贝,你说苏皖若是知晓了此事,是该念你痴情呢,还是觉得恶心呢?”

见她提起苏皖,楚恒一张脸冷了下来,眸中也一片黑沉,他气质偏冷,不说话时就有些吓人,此刻冷着脸时,恍若地狱来的凶神,“你来就是想说这些?”

安王妃恨极了他这副模样,这些年,娶了她后,他始终不冷不热的,也唯有面对苏皖的事会上心,谁料这次回来,竟带回了旁人,她一直以为他是太过痴情,被苏皖那贱人迷了心智,才注意不到自己,谁料,他宁可对一个风尘女子上心,都不会注意自己。

安王妃心中恍若被刀割了一般,面上却笑了起来,这一刻,她由衷的希望,抱着苏宝去景王府的人是苏皖,最好让她得了景王的青睐,让他也体会一把得不到的感觉。

安王妃笑道:“自然不止这些,听说你当街拦下了景王府的马车?见到那个孩子了?呵,我告诉你,他就是苏皖给景王生的孩子,你心心惦记的女人早就为旁的男人生下了孩子,你以为她为何将孩子交给景王,她本就喜欢景王,哈哈哈,亏你当初再三暗示宁远侯府,让他们将苏皖献给你,却不曾想竟给景王做了嫁衣!”

见她笑得癫狂,楚恒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紧紧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上,手臂犹如铁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闭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想死,你最好老实点!”

安王妃咳嗽了起来,一双眼睛被憋得通红,她使劲掰开他的手,喘着粗气道:“你不喜欢听,我偏要说,哈哈,你没想到吧,你不过离京一次,她就投到了景王怀里,她已经成了景王的女人,你就算再惦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楚恒一双眼睛幽深似海,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情,见他手上的青筋都颤了颤,安王妃就知晓他还是介意的,该死的介意。

楚恒一把将她丢到了地上,快步走了出去,分明是找人调查去了。

他走后,安王妃脸上的疯狂才消散掉,抱着腿小声抽泣了起来,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活似个疯子,半晌才抹掉眼泪,她不好过,她也绝不会让旁人好过!凤鸣苑那位贱人也休想得宠!

第二天一早,苏皖就听说了安王府的事,说安王此次回京带回个姑娘,可把安王妃气坏了,早上那位姑娘去请安时,她直接罚她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安王回去,才免了她的罚。

玉灵啧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位美人快哭成了泪人儿,那么晒的太阳,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还要跪在玻璃碴上,换成我我也得哭,安王若是再晚回去几个时辰,只怕她这条腿都得废了,两人的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以后安王府有好戏看了!”

苏皖心中却动了动,也不知端芯那儿有没有进展,若是没有从这位姑娘身上入手,倒不失一个好主意。

苏皖有了出府的打算,不仅需要跟端芯碰个面,织新阁那儿也得去一趟。她最记挂的还是案子的事,苏皖沉吟了片刻,打算尽快出府一次。

接下来两日,她都待在奉水苑,直到第三日,秦管家吩咐玉灵出府采买东西时,苏皖才寻到出府的机会。

“我也一并跟去吧,好久不曾上街了,还有十多日就是小主子的生辰,恰好去瞧瞧街上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姑娘将小主子交给我时,特意叮嘱了我,每年小主子生辰时,都让我为他备个生辰礼。”

众人这才知晓苏宝竟然快过生辰了,秦管家自然没什么意见,又交代了几句让他们路上小心些,便让他们出了府。

从马车上下来时,玉灵才眨了眨眼,“方姐姐想好买什么了吗?”

苏皖笑道:“还没有,我好久不曾上街了,也不清楚街上都有什么,先随便逛逛吧,你尽管去忙,我们等会儿在织新阁碰头就行,买完礼物,我再去裁点布,给小主子做身新衣服。”

织新阁是京城三大布庄之一,姑娘家但凡想做新衣了,都喜欢去那儿转悠一下,她那儿不仅有最华美的布匹,价格适中的也有不少,玉灵也很喜欢那儿。

她嗯嗯点头,“好,那就织新阁见。”

苏皖去一家古玩店转了一圈,买了一块镂空和田白玉吊坠,这块玉色泽温润,入手触感极好,是块难得的好玉。

买完玉石,苏皖又去买了两盒苏宝爱吃的糕点,随后才往织新阁走去,织新阁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生意一直很好。

苏皖进去时,是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子接待的她,这是个新面孔,苏皖并不认识,她笑道:“你们柳掌柜呢?我前段时间在这儿预定了布匹,她让我这两日来寻她。”

见她竟然认识柳掌柜,小丫鬟脸上连忙露出了笑,“柳掌柜在后院记账呢,您先稍等片刻吧,我就去帮您喊人。”

苏皖笑着点头。

柳掌柜随着丫鬟走了出来,瞧到苏皖时,神情便动了动,她压下心中的惊喜,对苏皖道:“夫人随我来吧,前段时间我们又从江南进了不少精美布匹,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随我上去看看。”

苏皖笑着点头,随她上了二楼,二楼放的布匹不仅美轮美奂,价格也贵得上天,唯有那些不差钱的贵人们舍得花这么多银子,苏皖相貌虽普通,通身的气度一瞧就不凡,肯定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吧?

丫鬟瞧了苏皖一眼,眼中满是艳羡。

柳掌柜将苏皖带到了二楼的包厢,关上房门后,她便要下跪,苏皖扶住了她的手臂,“柳娘不必多礼。”

柳掌柜眼中都含了泪,“前两日听说安王差点伤了小主子,奴婢快被吓死了,总算是见到了姑娘。”

主仆俩简单叙了会儿旧,苏皖才切入正题,“端芯这几日有消息吗?”

柳掌柜擦了擦眼泪,如实道:“有的,端芯已经混入了安王府,还买通了一个小丫鬟,昨个还得到个消息,说安王妃与凤鸣苑那位彩凤姑娘颇有种水火不容的架势,这一点想必可以为我们所用,彩凤是从江南来的,虽有几分心机,却正是缺人的时候,端芯正想法混入凤鸣轩。”

“不是说不用她亲自过去吗?她怎么又亲自过去了?”

柳掌柜解释道:“端芯怕收买的丫鬟靠不住,这才亲自混了进去,她闲着也是闲着,能为姑娘做事再开心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她。”

苏皖叹息了一下,“你们都要注意安全才行。”

“姑娘放心吧,奴婢都省的。”

苏皖又问,“薛大人那边有消息吗?”

薛大人名唤薛落卿是苏皖爹爹的爱徒,国公府倒台时,他因替定国公求情,被贬到了江北,他是清和六年的状元郎,很有才学的一个人,当今圣上爱惜他的才华,又在第二年将他调回了京城,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定国公奔走。

苏皖被宁远侯府算计后,最先遇到的一个人就是他,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她不可能这么快振作起来,在苏皖心中,他不仅是兄长更是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

今年五月份,由于黄河水泛滥,他被钦点成钦差大人离开了京城,已经走了两个月,离开前,他们已经掌握到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这些证据直指苏皖的二叔,由于背后还牵扯着皇上,如何公布尚需要谋划,所以还需要他们协商,苏皖一直在等他归京。

“大人前段时间派人传了信回来,可能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能返京,他让姑娘稍安勿躁。”

苏皖心中虽焦急,却也只能静候佳音了。

怕待太久会引起丫鬟的怀疑,两人长话短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谈完了事情,随后柳掌柜便领着苏皖下了楼,又吩咐楼下的丫鬟各裁一些蜀锦和云锦给她装好。

苏皖买好布,见时间还早,就打算去隔壁的书肆瞧瞧,出门时,却迎面遇到一个妇人,她身着青色绣折枝襦裙,头上戴着一个镂空金钗,妇人五官端正,一双眼睛甚为威严,正是她的大舅母宋氏。

苏皖掩住了眼中的波澜,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谁料却突然被宋氏喊住了,“小娘子请留步。”

苏皖神情微顿,她笑着转过身,“有事吗?”

宋氏脸上带了一抹笑,“冒昧打扰了,你瞧瞧地上的钱袋是不是你的?”

苏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真在地上瞧到一个钱袋,她微微摇头,“可能是旁的客人掉落的吧,不是我的。”

见她态度有些疏离,宋氏也不介意,她让丫鬟将钱袋捡了起来,拿给了织新阁的掌柜,一旁的贵妇瞧到她,都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如发,我们也刚进来,都没瞧到钱袋。”

“宋姐姐可不只是细心,换成旁人,瞧到钱袋,说不得就占为己有了,偏宋姐姐是品行高洁之人。”

宋氏谦虚地笑了笑,瞧着当真是再高洁不过。苏皖却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高洁?她若高洁,这世上只怕没有卑劣之人了吧?

苏皖小的时候,也曾以为大舅母是个好的,她每次去宁远侯府,宋氏都待她极好,好到连表妹都嫉妒她的出现,随着定国公府的倒台,她却变了嘴脸。

刚开始还顾及一下老夫人的存在,后来见苏皖的外祖母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就撕掉了她的伪装,先是在苏皖面前哭诉她的不容易。说她一个人将儿子女儿拉扯大有多不容易。

大舅舅走得早,整个大房仅靠她一人支撑着,当时苏皖确实觉得大舅母不容易,府里的中馈虽然是她掌管着,二房却始终不服气,表哥的世子之位坐的也不够稳,当时苏皖还天真的为她考虑,想着等她跟表哥完婚后,必然好好孝顺舅母,让她享享清福,不必为府里的一干事操劳过度。

苏皖闭了闭眼,只觉得当年的自己无比的可笑,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意识到,宋氏之所以找她哭诉,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她与魏贞垣退亲。

自打国公府倒台后她就注定成了弃子,以前宋氏对她好,也不是多喜欢她这个人,不过是觉得她身份高,如果娶了她当儿媳,魏贞垣必然能坐稳世子之位,早早袭爵。

她与魏贞垣尚未退亲,宋氏便已经在张罗着为他相看旁的贵女了,何尝将她放在眼底?人走茶凉,那一年苏皖已经参悟了不少道理,就算她想要背信弃义,苏皖也不怪他们,毕竟人往高处走,也不是多难理解。

她也不是非要嫁给魏贞垣才行。

她却没料到,退亲后,他们还想将她送到安王府做妾,见她不愿意,竟在她茶水中下药。

他们毁了她的一生,她以牙还牙,也让她在宁远侯府无立足之地,一报还一报,苏皖没料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她竟然又体体面面上街了,还获得了如此美名?

近几年,苏皖不曾关注她,自然不清楚宋氏早已从泥坑里爬了出来,苏皖掩住了眼中的情绪,转身去了书肆。

在书肆走了一圈,她都没有选出一本书,苏皖本以为早在报复回去时,就已经放下了对宋氏的恨,这一刻,她才发现,她远没有想象中的豁达,见宋氏活得如此光鲜亮丽,她仍旧意难平。

想到苏宝那张可爱的小脸,她才堪堪冷静下来。

在书肆待了一会儿,就见玉灵寻了过来,她抹了把汗,笑道:“织新阁的掌柜告诉我你来了书肆,方姐姐可是在为小主子挑书?”

苏皖拿起两本书晃了晃,“嗯,选了两本。”

离近了玉灵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玉灵眼中含满了担忧,“方姐姐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觉得太热?有些中暑?”

苏皖扯出个笑,“我没事,就是好久不曾上街了,乍一逛街,觉得有些累,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方姐姐先上马车歇息一下吧,我刚刚买了两个小甜瓜,姐姐先吃一个解解渴,这天太热了,难免让人不舒服。”

玉灵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关心,苏皖心中一暖,“没事,刚刚买的布匹还在织新阁放着,我先去拿回来。”

玉灵将她往马车的方向推了推,“还拿什么布匹,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能了,姐姐快上车吧,我去帮你拿。”

苏皖没再推辞,只好率先上了马车,玉灵是个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抱着布匹上了马车,见苏皖面色稍微好了些,她才松口气,她将布匹放在小几上,拿出干净手帕擦了擦小白瓜,递给苏皖一个。

“这瓜可甜了,咱俩一人一个,姐姐快吃了吧。”

苏皖也没跟她客气,掰开吃了起来,玉灵也有一段时间没出府了,这一上午虽然累了些,精神状态却很好,见苏皖已经没事了,还跟她八卦起了宋氏的事,“你知道刚刚我在织新阁碰到了谁吗?”

苏皖在书肆没待太久,玉灵就来了,想着宋氏可能还没离开,她眼眸微动,“谁?”

玉灵笑道:“我若说宋氏,方姐姐可能不知道,不过要是提起宁远侯府你应该知晓一二。这宋氏就是宁远侯府的大儿媳,想当初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偏偏几年前出了事,被赶出了宁远侯府,连她最看重的中馈也落到二夫人手中,你是不知她当初恨成了什么样。”

说着玉灵还啧啧了两声。

苏皖笑道:“听你的话,怎么对这位宋夫人没什么好印象?我刚刚出来时,也瞧到了她,另外几个贵妇都在夸她,我还以为她名声极好呢。”

“她算什么好名声,为了让儿子高娶,不惜算计镇北侯府的姑娘,想害人家落水,亏得人家提前得了信,才没让他们得逞,她若是好人,那天下就没有坏人了,听说她还差点将苏皖送给安王,苏皖你认识吧?当年何等惊才绝艳的一个女子,不知被多少公子惦记着,国公府若是不倒台,以她的才情就是嫁给我们景王都使得,偏偏没了依靠,这样一个美人,只怕已经被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抢回去藏了起来吧。”

苏皖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见她突然提起自己,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不由失笑道:“长得漂亮的多得是,再美也不过一副皮囊,哪那么多人惦记?如果真被人抢了回去,不会没有消息传出来。”

玉灵点头,“说的也是,连安王都没寻到她,其他人估计够呛。”

“不说她,既然这宋氏名声如此不好,又是怎么翻的身?”

玉灵道:“她当初被赶出侯府时还在喊冤呢,说是二房的人污蔑她,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时之间谁也分辨不出真假,说起来这宋氏也是个能豁的出去的,娘家不待见她,她索性自个租了个院子,如今开了好几个铺子。女子经商,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偏偏她还做的风生水起的,因每年往护国寺捐银子,给乞儿施粥,不少人都对她有所改观,说来也是她走运,今年春天,她竟救了皇后的侄女,皇后娘娘膝下仅有一子,对这个嫡亲侄女一向喜爱,对宋氏自然极为感激,她以前的事自然没人敢提了,如今大家见到她,莫不夸奖几句。”

苏皖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她倒是走运,太后前两年便去世了,如今皇后掌管着后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宋氏既得了她的青睐,想必离出头之日也不远了。

两人在路上八卦时,安王却出了府。

他的人调查了两日,方查出所有的事,苏宝是苏皖的孩子不假,却是一个奶娘带过去的,而她则不知躲到了何处,安王还命人查了方奶娘的身份,倒是查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一个奶娘,若真知道苏皖的消息,未必会被她安排到景王府,他深知苏皖的狡猾,才歇了将奶娘抓过来审问的心思。他如今有伤在身,也无法与景王硬碰硬,只能徐徐图之。

想到彩凤,他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左右他手中还有一个筹码,他就不信,等苏皖知晓彩凤的真实身份时不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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