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只是那个目睹了母亲死去的路傜疯了,她从高高的阁楼上跳下来,像是一只刚刚想要学会飞翔却失败了的雏鸟,断掉了自己的脖子,也断掉了路俏的前半生。

直到死,蓝棠也不曾流过泪,她的双眸永远生机勃勃,她给与自己女儿的精神支撑永远炽烈又果决。

眼前的这双眼睛不属于母亲,路俏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她依然会心痛,尤其,她还是自己小舅舅的后人。

“我……我有一个小舅舅叫蓝素,他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错了也不后悔,只会用生命去弥补。我的母亲叫蓝棠,有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

那跪趴在地上的三个人都被路俏无视了,她直行向前走到蓝嘉的面前,踩过了赵宇的大腿和肩膀。

趴在地上的男人只觉得像是有一辆装甲车从自己的身上碾压了过去,腿和肩膀的骨头都能听到因为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没事了,这些人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认准了自己想走的路,我就能让你的前面是一片坦途。”路俏这么说着,轻轻拍了拍蓝嘉的肩膀。

听到路俏这么说,林卓立刻在心里开始打腹稿,今天这三个人有蓄意绑架、擅闯民宅两个罪名是可以定下的。至于其他的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第一是没有证据,第二是会往蓝嘉的伤口上撒盐,那就不能用了。

这样的话,惩戒起来不过瘾啊。

林卓正想着,就看见了蓝嘉房间墙壁上那些可爱的熊猫照片。

“想要偷国宝?”他自己都被自己神展开的想法逗笑了,笑到一半,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偷圆滚滚的国宝肯定是不靠谱,那么窥探路俏这个“瘦小国宝”呢?

“你们知道她是谁么?”林大保姆用鞋尖儿戳了一下赵宇的脸,面带微笑地说,“她叫路乔,就是一百多年前终结了坠星之战的大英雄。”

三个人或是昏昏沉沉或是战战兢兢地听着,他们不知道,因为林卓这短短的一句话,他们就要在一个封闭的小岛上度过至少四年——如果是普通人只要确认了没有问题就会获得80%的自由,他们犯下了刑|事案|件,就只能被“顺便”监|禁了。

“他说的是真的么?”在几天之前,如果知道自己的面前会出现一个传说中的英雄,蓝嘉的膝盖会软,可是现在,她没有。

她用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平静语气发问,救世主又怎么样呢?无论她救了多少人,打了多少仗,手上沾了多少血,她救了自己,在今天,在这里。

传说归于过去,拯救却在现在。

蓝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路俏点头,她又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你是我的亲人么?”

“是。”

在短暂的静默实话,二十八岁的女人抱着比她瘦比她矮比她看起来年轻的女孩儿哭了起来。

真正的嚎啕大哭,声音嘹亮得让习惯安静的卿微悄悄带着兔子挪到了姚全全的身边。

很多女人哭的时候常喜欢倾诉,在滑落的泪水与低声的啜泣之间让人们体验到那种视觉、听觉与味觉的多重叠加。

今天,蓝嘉知道了那种穿云裂帛的哭根本就不是真正伤心的时候,因为嚎哭本身已经要用掉所有的力气,怀想与诉说都不如眼泪更加真实,她也似乎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无依无凭,无着无落,且得且失。

这是一个弱者需要借口才能活下去的时代,蓝嘉曾经给自己的人生找了无数的借口用来包装她自己为了婚姻而不顾一切的那份“孤注一掷”。

现在所有让她的沾沾自喜过的“牺牲”都成了笑话,蓝嘉却并不觉得尴尬和羞愧。

在路俏的怀抱里她似乎汲取了无穷的力量,这个沉默的只会用手轻拍她后背的女英雄似乎并不擅长安慰与宽解,可她的安静与包容却恰到好处。

有时候,一个人并不需要另一个人战胜了全世界去解救他,他们只需要有人放纵他们的痴与傻,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更给他们另一份带着体温的支撑。

“我是不是愚蠢透顶?”在一轮嚎啕之后,蓝嘉抽泣着问路俏。

“没有。”路俏慢吞吞地摇头,“愚是无知,蠢是妄动,无知可以用见识填补,妄动可以用修心改正,都没有无可救药。”

“如果没有你,我今天……”

路俏又摇头:“没有我,你还有你自己。”

每一个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人,总会获得善待,即使没有救世主,她们也能在痛苦化作的泥泞中培植出美丽的花,用隐忍、坚强、善良、勇敢去拯救自己。

做一次自己的“救世主”。

听见这一句话,蓝嘉挂满了泪水的脸转向路俏,在路俏毫无表情的脸上,蓝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那么多挣扎与不屈之后终将获得的胜利。

蓝嘉哭的更响了。

在房门之外,卿微的手指轻动了一下,那即将被改变命运的人还是被改变了未来,她的生命像是涓涓溪流,原本该汇入小河,却被人强行扭向了死水的池塘,现在——她的未来是浩浩东流之江河,日夜奔腾,再难止息。

一个小时之后,蓝嘉走出了房间,她换了一身衣服,短发也重新打理了起来。

弯下腰,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的女人看着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赵宇,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此刻赵宇已经被方来来扒了个精光,就剩下几个布片挂在裆部,还是因为卿微怕自己长针眼才让那个一边扯衣服一边下黑手的健壮少年留了这么点遮羞的东西。

这样的赵宇,什么敦厚老实都看不出来,什么情义深藏更像是个笑话,蓝嘉看着这样的他,在想想自己,突然觉得无限的恐慌。

她恐慌的不是自己爱错了人,而是,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他,那么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

尽管在过去的几年中她把他当做为自己遮蔽风雨的避风港,也当成了自己将要一生追求的事业,她催眠着自己去爱他,催眠着自己去当一个贤妻良母。所以她在骗局揭穿的时候崩溃,在未来尽毁的时候哭泣。

可是现在,蓝嘉发现,自己根本不爱这个男人,或者说,她爱的是自己臆想出的生活,而非这个男人的个体。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以感情为上,这比她认识了十个渣男还要让她惊讶。

她心心念念的小日子……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麻醉剂而已,因为她自己不肯承认自己是孤独的、不完美的、不符合别人期待的。

这也是她会被徐阿姨影响到的原因。

“真好。”蓝嘉直起身,无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她,这些人想要伤害她是毋庸置疑的。

“我没有真正地爱过你,只是做了一场昏昏沉沉的噩梦。”

她看着那三个人,慢慢地笑了:“我发誓,我会过得比你们想象的最好还要好。”

从另一个城市匆匆赶回的公输钱用控魂丝打开蓝嘉的家门,看见的就是那个眼眶微红却面带笑容的女人,她抡起羽毛球拍狠狠地打在一个裸|男的脸上。

“你们让我做了一个糟糕的梦,我就让你们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

蓝嘉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么气势纵横的话,在说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的舒畅。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被彻底剥离,又有什么新鲜的充满了生机的东西注入了她的血与肉中。

徐阿姨看着这样的蓝嘉,忍不住想要发抖,刚刚路俏撕扯她的衣服,她不过是感觉到了威胁,现在的蓝嘉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她所崇尚的那一切,还能维系下去么?

没有了信任她的年轻女孩儿,她所想要宣扬的东西会不会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只能衰老腐朽,变成无人问津的垃圾?

第90章 干锅

今天的这一场风波让蓝嘉觉得自己升华了,似乎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将来任何的困难都无法把她打倒。

路俏带着她大步离开了她的家,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她这位新任的曾姑奶奶笑着对她保证,等她回来的时候,这些讨厌的人都不会再出现了。

房间里公输钱已经任劳任怨地用自己的控魂丝控制住了这三个人,让他们在开门之后不会发出扰民的声音,顺便再摆几个动作,让他拍下来留作纪念。

林卓也打了电话给当地有关部门的最高领导者,有人找到了路上将基金会的受益者,并且意图从受益者的身上获得巨大利益——除了路乔存在的本身,还有什么利益更大呢?

他说的模棱两可,心里对于自己的同行们非常了解,他们最是一群小心翼翼又期待功绩的家伙,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这样的人,会把赵家祖宗十八代的骨头渣都砸成粉末细细品味。

两个大男人在各自忙碌,公输全全已经开着车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这个小区。

十几分钟之后,新生的、觉得大脑依然在发热的蓝嘉发现自己面对着新鲜的排骨、鸡翅、牛肉、牛蛙、鸭舌……长台子的另一半是各种各样的蔬菜。

眼下带着烟火气的喧嚣与刚刚的决裂和挣扎画风差别太大,让她竟然觉得接受不能。

这一群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带自己自己来吃麻辣干锅呢?

方来来端着一个大盆子按照路俏和卿微的要求往里面添加着各种吃起来会很过瘾的材料,排骨放了至少二十块,鸭舌也是一把一把的放,还有虾和牛肉丸子,公输全全也没忘了自己夹一点莴笋、笋尖、菌类放在另一个盆里。

热热闹闹的大堂里是轰轰烈烈的呛辣味,一大盆又一大盆的干锅端出来,里面掺了各种各样的诱人食材,在红彤彤的辣椒的映衬下散着香气。

人来人往点菜的要饮料结账的,那边有人用方言喊着:“老板儿,香锅(里)头(tuo)来份儿牛肉(ru)嘛!”

在这样的*火辣香辣里,所有的愁思都会烟消云散去,俗世尚且碌碌繁华,谁还能记得那点恋爱中的酸苦凉薄?

“吃什么?”路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眼睛还盯着方来来往盆里加鸭血的动作。

“啊?我要木耳……”蓝嘉抿着嘴看了路俏一眼,接着说,“我也喜欢鸡翅,做的时候多放点蒜。”

路俏立刻让方来来加了一堆的鸡翅和木耳。

加上后来的林卓和公输钱,他们七个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两大盆又红又烫多加了香菜的香锅端了上来。

路俏快手快脚地把牛肉、鸡翅、鸭血和鸭舌往卿微与蓝嘉的碗里放,另外一边坐着的四个男人眼巴巴地看着,像是后妈养出来的孩子一样。

“都没给我布菜过,偏心。”方来来碎碎念了一句,表情都哀怨了起来。

公输全全打开了一罐凉茶先喝了一口。

他们四个都等着路俏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才开始吃,也不只是因为路俏那高到吓人的备份,卿微对男性的生理性抵触在他们中间已经不再是秘密。

蓝嘉还是有点缩手缩脚,单从外貌来说,这四个男人有斯文理性型、阳光健壮型、花样美男型、魅力大叔型,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让小女生心里小兔跳跳的,现在蓝嘉纵使已经28了,毕竟与男性接触的少,乍见四个美男,忍不住有点羞赧。

她家情商为负数的曾姑奶奶可是早就不知道这点女性的矜持与羞涩,她的手随便一划:“你远房表弟,你世交家的哥哥,你世交家的侄子,我保姆。”

斯文理性的保姆,阳光健壮的弟弟,魅力大叔的哥哥,花样美男的侄子,每一个都能把自己的前男友对比成了渣渣……蓝嘉默默端起了饭碗,刚刚那一点粉红色一定都是幻觉,美男变亲戚神马的,跟在这个曾姑奶奶的身边就要适应画风突变的感觉啊。

路俏以奇快的速度消灭着干锅里面炒的油香四溢的排骨,偶尔再来几块牛肉和鸡翅权当点缀,每一根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蓝嘉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又夹了两筷子的木耳给她。

“吃一点木耳,吃肉吃多了胃里会不舒服。”

路俏盯了自己盘子里的木耳一秒钟,夹起来飞快地吃掉了。

#果然还是女孩儿好,温柔体贴还会夹菜#

当然,她的面瘫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

言咒师小姐原本细嚼慢咽地吃着鸭舌、毛肚,只是她的心里并不像脸上这么平静。

坐在路俏另一边的那个女人与自己的命运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来孤独到已经不习惯有人陪伴的言咒师对于这样可能存在的牵连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烦躁。

这样的烦躁在看见了蓝嘉为路俏吃她的木耳而露出笑容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你们先吃吧,我去车里看看兔子。”

重川之地吃兔子的人不少,这个干锅店里也有兔子肉,卿微就没带酥饼与米糕出来。

不然双兔大闹干锅店什么的,分分钟就上了社会版头条。

她转身离开,路俏看了她的盘子里那几根鸭舌,心里知道她大概是心里有什么事压着。

今天卿微和蓝嘉说的话她都听见了,自己的这个朋友的心里不只有秘密,也有迷障。

干锅店的外面是一条不宽的小巷子,路俏他们开的不是那辆房车而是一辆大吉普,车停在了巷子外,卿微独自一个人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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