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汾低头用膳,丛飞燕在一旁伺候他,清浅心中有事默不作声,唯独闻仲豫的兴致颇高。
闻仲豫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到杨夫人盘中,闻声道:“鱼肚皮无刺,适合夫人。”
杨夫人忙柔声道:“多谢老爷。”
依旧是平日的相敬如宾。
清浅默不作声地吃着,眼睛却暗自在桌上瞧着,今日的膳食可有十九畏?
并没有!
清浅想了想,必定是因皇后要省亲,闻仲豫不愿母亲病怏怏的吧!
闻仲豫突然说了一句话道:“听说李首辅要致仕了。”
清浅一楞,不会吧,前世李贤一直在首辅位置上,并没有致仕。
杨夫人微笑道:“李贤还不到年纪,怎会致仕?老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闻仲豫笑道:“今日上朝无意中听两个吏部官员悄声说的。听说是李贤身子不好,想回老家养着。”
杨夫人问了一句道:“那么,首辅的位置?”
闻仲豫摸着胡须,没有回答,眼中却露出一股野心:“首辅的位置,能者居之。”
内阁里头几个人,一个年纪太大,一个刚进内阁,一个不是科举出身,论背景,论年纪,论学识,都应当轮到自己了吧。
清浅正在喝一盏甜汤,听得这话差点没喷出来。
若不是皇帝补偿姐姐,闻仲豫能进内阁?
难道他认为是凭借他的能力?
入阁这些日子,他做了什么政绩?有什么策略?
什么都没有!
居然想当首辅!
这是利令智昏吧!
闻仲豫越想越激动,吩咐:“吩咐下去,这回省亲要好好接驾,一点也怠慢不得。”
转而对杨夫人道:“你得了空,去给岳父请安,探探岳父的意思。”
杨老首辅的意见,对皇上有直接影响。
闻仲豫想让杨老首辅举荐。
杨夫人忙道:“我出去好些日子,可不得去给父亲请安吗?明日我便去杨府。”
此时,杨府急信送来。
在黑云密布,漫天风雪的夜里,这急信更增加了几分不安。
杨府书童气喘吁吁道:“老太爷的咳疾本已大好了,可今日傍晚突发咳疾,竟是起不来了。”
杨夫人急道:“我去瞧瞧。”
书童继续道:“御医已经瞧过了,说不能见一丝风,如今老太爷的屋子上了三层棉帘,严严实实的,老太爷勉强送信过来,说皇后的省亲,他实在来不了,让夫人也不用过去探望,好好安顿府上。”
清浅忙劝道:“母亲若是去了,难免带风,伤了外祖更不妥了,不如安安心心等省亲后再去。”
方嬷嬷劝道:“娘娘省亲只有几日了,一切还需夫人坐镇呢。”
杨夫人又细细问了许多,才让书童回去。
闻仲豫这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杨老首辅的病他才不放心上。
但是,他在意的是,杨老首辅若是真不行了,必定会给皇上上书。
杨老首辅弥留之际的上书,才是最最要紧的。
若是能为自己美言几句,那么更好。
岂不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三朝首辅的遗言,皇上说不定当即便允了。
闻仲豫越想越美,吩咐道:“开库房,取最好的药材带给岳父,等皇后省亲后,我带着夫人去杨府侍疾。”
杨夫人欢喜:“多谢老爷,父亲知道必定高兴。”
老爷对自己真好,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自己也该为老爷做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皇后有孕
晚宴后,杨夫人留了清浅下来道:“老爷说,让你去请凌太医给玉映治病,我觉得可行,玉映这孩子,在山里头折断了腿,全都是因为陪着我去温泉的缘故,清浅,你这两日去找找凌太医。”
瞧着母亲带着红润的脸,清浅心中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自己母亲,自己很想打醒她。
很想即刻带了她去宋氏院子,让她看看闻仲豫的可憎面目。
很想将十九畏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是瞧着母亲期盼的眼神,清浅又觉得,糊涂真好!至少人是快乐的!
清浅爽快答应下来:“女儿明日先去皇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好同凌太医一道回府。”
给玉映治病吗?
可以呀!
如同她想跟着母亲去温泉一样。
如她的愿便是。
第二日一早,清浅递了折子进宫。
内务府是皇后的人,清浅如今进宫很方便。
小太监领着清浅往坤宁宫走,宫中的树枝上满是雪,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光芒,煞是好看。
瑞珠笑道:“宫中的雪景,同外头的还是不一样。”
清浅含笑道:“宫中富贵逼人,不说别的,单单琉璃瓦在雪光衬托下,便觉得有佛光普照的意味,更别提其他。”
移步换景。
主仆两人走了一阵。
清浅问道:“瑞姑姑,当年哥哥身边有个叫玉睿的,你了解她的过去吗?”
瑞姑姑想想道:“姑娘说的是阿睿吧,原来她叫玉睿。这姑娘没了的时候,奴婢刚进府,只听说了一个大概。”
清浅不解问道:“玉睿当真是被哥哥打死的?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哥哥发现了真相?
还是单纯的巧合?
瑞珠道:“听说这玉睿本是伺候夫人的,后来被少爷要走,当时大家都说这姑娘有福气,少爷年少有才,气度不凡,能当少爷的屋里人,是她前世修来的。”
清浅问道:“当时闻……父亲和母亲的态度呢?”
“少爷当时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夫人正想为少爷找一个稳重的丫鬟伺候,见少爷主动讨要玉睿,心中颇为欢喜。”瑞珠道,“至于老爷,似乎也默许了。”
闻仲豫想将私生女许配给哥哥吗?真是异想天开。
清浅继续问道:“哥哥是否宠幸了玉睿?”
瑞珠摇头道:“并没有,听说少爷让玉睿在书房伺候,做些打扫的活,但玉睿常常笨手笨脚,不是撞翻了这个,便是撞翻了那个。”
清浅诧异道:“不会吧?”
瑞珠道:“收拾书房,听起来是个轻松的活,但少爷的书房有八宝玲珑阁,每一层都是镂空的,擦一次下来怕不得要两个时辰,费时又费力。”
清浅笑了笑,若是明面上让玉睿干脏活累活,恐怕闻仲豫早出言干预了。
走过御花园,清浅攀了一支带雪的梅花。
瑞珠接着道:“玉睿先几次打碎贵重东西,少爷骂过,罚跪过,夫人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玉睿打碎的都是少爷的心爱之物。”
清浅嗅了嗅梅花:“母亲都不说话,父亲更不会多言了!”
若是多言,岂不是太显眼?
“玉睿咎由自取,没人为她求情。”瑞珠道,“少爷本要赶她出府,玉睿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苦苦哀求,少爷才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瑞珠接着道:“谁料她变本加厉,居然打碎了皇后娘娘赐给少爷的玉棋盘,少爷一气之下,拿起棋盘砸向玉睿,失手将她砸死。”
清浅摘了一朵梅花,别在披风扣上,问道:“哥哥打死婢女,父亲母亲可说了什么?”
“杨夫人千方百计为少爷遮掩,说玉睿不敬皇后,打死也活该。”瑞珠道,“老爷则发了大怒,亲手绑了少爷要打板子。”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明知哥哥无恙,清浅还是心中一惊道:“后来呢?”
瑞珠笑道:“正要吊着打,咱们少爷中举的消息传来,还是杨老首辅亲自带来的,老爷哪里还能下手,只罚少爷跪了两个时辰。”
哥哥必定是发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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