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徐振离别前对慧嫔说过。
意思是要对方好好活着。
再次听到这句话,清浅眼睛一红,喉头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袁彬吓得抱着她道:“清浅,你无事吧。”
怀海上前替清浅诊脉,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急火攻心,不碍事的。”
崇山哭得泪人一般道:“金锁,你不要死,我们还要成亲呢。”
眷恋地瞧了一眼崇山,青鸢温柔地靠在崇山胸前,“能光明正大靠着,真好。”
她的声音含着满足,渐渐低下去,“我累了,崇山,请你好好照顾姑娘。”
清浅扑上前道:“我不要别人照顾,我独独要你,你给我好起来!”
“姑娘,此事不关粉黛的事,是奴婢粗心了……。还有,苏静好,周贵妃,姑娘要当心……”青鸢逐渐无声,安静地依靠着崇山,良久,良久……
清浅哭成了泪人,握着青鸢的手,瞧着她的脸庞。
仿佛如前世,十岁的青鸢刚进府,陪着不肯午睡的自己睡觉,小小的她为了安抚自己,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在临窗的榻上假睡。
自己拿了羽毛逗青鸢,她强撑着不睁眼。
假寐中的她就是眼前这般安详的表情,金色的阳光覆上她的睫毛,恬静如初。
清浅握着她的手,幼年时的天真烂漫,少女时的真心陪伴,嫁人后的携手相伴,没料到最后如此收场。
清浅喃喃道:“青鸢,我会为你报仇的,苏静好,周贵妃,我都会一一让她们付出代价。”
然而,青鸢再也不会回应任何话了。
前后两世陪了清浅二十余载的青鸢真的走了。
这世间再不会有丫鬟像她一般,为自己哭,为自己笑,陪自己患难与共。
太阳渐渐西斜,残阳如血映照人间。
沉甸甸的麦穗压得清浅喘不过气来。
泪水袁彬只揽着她,让她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
清浅失声恸哭,良久良久。
崇山似乎被抽尽了力气,抱着青鸢,摇摇晃晃起身道:“金锁,我带你回家。”
怀海跟在后头护着。
清浅挣扎着要起身。
袁彬拉着她道:“让崇山去吧,他心里不好受,怀海、昊子几个会跟着他的。咱们如今要赶紧回府。”
清浅在悲恸中缓过来:“回府?”
“是,回袁府。”袁彬边解马边解释道,“我担心你失踪的消息外泄,声誉要紧,前头我已对外说过,你在府上陪我母亲礼佛,如今我送你进袁府,你大大方方出来,其它事情交给我善后。”
其它事情,自然是指朱逢和卫胜的死因。
他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
这才来得及问细节,清浅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抓了卢达的公子,让白芍守着。”袁彬解释道,“白芍心细,和卢松不断说话,卢松似乎听卢达说过一句这个地方。”
果然是卢达。
清浅在马背上问道:“能治卢达的罪,为青鸢报仇吗?”
袁彬摇头道:“恐怕不能,卫胜是地痞流氓,无家无室,已经死无对证。朱逢虽然是锦衣卫的人,但他是方向明提携上来的,为恩人出头报仇,并不会牵涉到卢达,卢达早已精心算计好的。”
方向明,清浅记了起来,从前定亲的时候马氏的夫君,后来郡马案里头被郡马利用的那人。
想不到错综复杂至此。
堪比人心。
清浅问道:“难道便这么算了吗?”
越断案,清浅越觉得无力。
很多事情并不是黑白分明,有时你分明知道谁是凶手,却被对方完美利用规则躲避。
袁彬拍了拍清浅道:“不会的,便如同温氏母女一般,有些事情,需要借力打力,有些事情,需要以牙还牙。”
清浅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很辛苦。”
这一世还好,前世,袁彬要面对东厂和卢达的压制,在各种势力中,小心地维持平衡。
策马飞驰中,袁彬用手臂搂住清浅,轻轻道:“前世,让你如此误会,是我的不是。”
一句话,让清浅再次泪雨滂沱。
第二百七十三章 暗中较劲
袁府里头,袁夫人和翠羽在上香,袁夫人喜欢礼佛,香雾缭绕间,声声佛号让人平静。
袁彬带了清浅进院子。
翠羽上前笑道:“夫人方才还在念叨公子,公子便回来了,今夜可在府上用膳?”
“晚上还有事情,用膳就不必了!”袁彬给袁夫人请安后笑道,“儿子有一事要劳烦母亲。”
袁夫人将香插在炉子里,起身问道:“你我母子,不必这么客气。”
清浅见袁夫人起身,忙屈膝请安道:“清浅给袁夫人请安。”
袁夫人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笑意:“闻姑娘是稀客,坐吧。”
袁彬笑着说出来意道:“清浅在同儿子审案,因案情需要,稍后请母亲送清浅出门,便当成清浅一直在陪母亲的模样,可好?”
翠羽闻道:“公子这是何意?”
袁夫人微笑打断翠羽道:“彬儿既然说了是公差,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支持。”
翠羽无声撇了撇嘴。
袁彬起身道:“儿子还要要事要办,府里劳烦母亲了。”
袁夫人似乎习以为常,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和你爹当时一模一样呢。”
袁彬悄悄嘱咐清浅道:“你陪着母亲念佛,过半个时辰让母亲送你出府,母亲是极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清浅点头道:“你自己小心。”
袁彬快步出了院子,翻身上马。
纵然知道不可能找到周贵妃和卢达的把柄,袁彬还是想试试,若是从农户入手呢?能否查出端倪来。
只要有希望,总要去试的。
至于死了一两个人的善后,对锦衣卫来说,太好掩盖。
袁彬走了之后,袁夫人的脸色依旧是淡淡的。
“彬儿让我为你掩护,说是公差。”袁夫人的笑容里头藏着很多其他情绪,“但若是公差,为何要遮遮掩掩,还要我送你出去,是做给谁看的不成?”
清浅心中被青鸢的离去占据,随口道:“做人,要紧的是做给自己看。”
翠羽嘲讽道:“那公子和姑娘到底做给谁看呢?”
清浅道:“夫人可以随时随刻让我出府,做给谁看,由夫人做主。”
清浅的意思是,我并没有特意做给谁看。
“那么,便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袁夫人含笑道,“除了姑娘家的闺誉,需要这么隆重外,我想不出其它。”
清浅的发梢微微有些乱,鞋上也沾了些泥土。
虽然不明显,但却被袁夫人眼尖发现了。
清浅心下暗暗惊叹,袁夫人,似乎心细如发,且观察敏锐,推断合理。
只是,这么直言,很伤彼此和气。
清浅回道:“多虑伤脾,夫人静心礼佛不宜多思。”
翠羽冷笑一声,正要回敬。
袁夫人眼神制止了翠羽,起身对清浅道:“来,随我一起礼佛吧。”
菩萨慈悲。
怜我世人。
清浅拈了三根香烛,在锦团上跪下,心中默念:“青鸢,愿你能再次转世,咱们再续前缘。你的家人,我会替你妥善安置,绝不让他们收委屈。”
清浅拜了三下,将香烛插上。
香案上除了菩萨外,还有袁老大人的牌位,还有袁氏宗亲的牌位。
袁夫人也取了一支香,喃喃跪下念着经文:“三藐讫。三没驮也。怛泥他,嗡,拿怛泥。”
清浅一愣,这经文何其熟悉。
瞬间,清浅回忆起来,这是桃木念过的消业咒,保太妃为了消业障,让桃木替她日日念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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