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夫人道:“今日怎不见孙夫人过来,往日她可是最喜欢热闹的。”
“昨日孙府门户紧闭,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罗夫人笑道,“不过太后的母家,又能有什么大事,回头我将今日的盛况告诉孙夫人,让她眼热一回。”
众人笑闹了一番,等着新娘入门行大礼。
定国公老夫人打量了四周一番,见罗朝云和清浅一身素衫子在众位姑娘中极为醒目,不由得蹙眉低声问郑老夫人道:“郑夫人,那头两个月白衫子的姑娘是哪府的,我瞧着有些眼生。”
郑老夫人瞧了一眼,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她们?”
定国公老夫人疑惑问了一句:“她们是……?”
“老姐姐,还记得咱们上回闲聊,提起令儿媳与两个好友炫耀国公爷私下悄悄给令儿媳嫁妆,许诺后宅当家之事吗?”郑老夫人撇嘴道,“这便是令儿媳的两个闺中密友。”
定国公老夫人的火气蹭蹭上来:“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回事了,哼,贱人的闺中密友也是不知廉耻的,明知我们府上办喜事,穿得如此素净是诚心找晦气的吗?”
“这些都罢了!”郑老夫人正替侄儿求官于清浅,不欲得罪她,转了话题道,“我只是担心国公爷有了媳妇忘了娘,回头抬举了苏静好,让姐姐和媛儿那孩子难做人。”
媛儿是定国公老夫人的女儿,寡居在定国公府,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是未亡人不便出席。
定国公老夫人眼神闪烁了片刻,叫来心腹付婆子,嘀咕了几句。
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声中,苏静好带着红盖头进了正厅,她一身正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织金刺绣妆花的霞帔上布满珍珠,层层装饰依旧遮掩不住妖娆的身姿。
定国公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等着,五十岁的老头子脸上散发着梅开二度的光彩。
虽说是再婚,但毕竟是皇上赐亲,场面十分宏大,圣旨高高挂在中间,侧边是周贵妃赐的贺礼,均用明黄的缎子盖着,以示恩宠。
在京的达官贵人们都前来贺喜,定国公老夫人本来脸上满满的喜悦,逐渐转变成了满心的愤懑,低低啐了一口“狐媚”。
儿子这个不成器的,居然和这小贱人提前勾搭在一处,私下给了无数的好东西不说,居然还敢许下二品诰命、后宅掌家之权。
若是今日再让这小贱人风光,自己今后还如何立足,自己的媛儿还能在府上住下去?
定国公老夫人脸上带着笑,但眼底闪着寒意。
随着新人谢旨意,跪拜天地,跪拜父母,夫妻对拜结束,正当礼官要喊出送入洞房之时,定国公老夫人笑道:“我们周府是世代勋贵,深受皇恩,天地君亲师一刻也不敢忘,今日多谢各位亲朋来观礼,但小儿是继弦,继弦有继弦的礼节,付妈妈,上牌位。”
定国公老夫人身后的付婆子捧了一个牌位上来,上面赫然写着“二品诰命夫人,先定国公夫人水氏之牌位。”
众位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
罗昭云低声问道:“好好的,怎么拿出个牌位?大喜的日子,这定国公老夫人也不怕忌讳。”
“继弦的夫人在前头夫人跟前要行妾礼,这是规矩,定国公老夫人并没错。”清浅淡然瞧着各色人等脸上的表情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这是给静好姐姐一个下马威呢。”
罗昭云惊得长大了嘴:“还能这样?”
定国公老夫人平淡的声音响起:“这是前头夫人水氏,论起来算是你的姐姐,苏氏,上前磕头吧。”
红盖头一颤,并未上前。
定国公心疼娇妻,低声劝道:“母亲,今日静好第一天进门,当着众多亲友的面能否免了这礼,回头私下再补上……”
“水氏贤惠孝顺,替我们周府生了两个嫡子,劳苦功高。”定国公老夫人不由分说道,“受新人一拜理所应当。”
付婆子伸手将牌位往前头一送。
两个嫡子周修和周图见母亲的牌位,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
幼子周图眼中带泪:“儿子给母亲磕头,母亲生育儿子劳苦功高,儿子无法尽孝,实在是心中有憾。”
长子周修结结实实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静好,这是礼节,便是皇上亲临也说不出不妥来,要不你先给水氏行个礼。”定国公低声许诺道,“回头我再厚厚补偿你。”
红盖头依旧不动。
定国公有几分着急,低声道:“静好,众目睽睽都瞧着,若你不给水氏行礼,恐会落下个不尊正室的名头,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让我怎么给你讨要诰命封号。”
红盖头似乎被说动了,往前走了几步,勉强屈膝。
正厅一下子安静了。
苏静好不甘的声音传来:“妾身苏静好拜见水姐姐。”
清浅微微一笑,从今日起,苏静好恐怕在定国公府抬不起头了。
第七十五章 姐妹情深
苏静好勉强行了礼,定国公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清浅掐了罗昭云一把,两人适时露出为好友打抱不平的神色。
礼官长长出了一口气高声道:“送入洞房。”
苏静好被众人拥进洞房,定国公笑呵呵进了新房,早有喜娘迎了苏静好坐在硬木雕花床上。
苏静好的贴身丫鬟芍药过来伺候,芍药身边还有一个叫素馨的丫鬟,是定国公府分派给苏静好的贴身丫鬟。
众贵夫人跟着进了新房。
青铜鼎的兽口中散出淡薄的轻烟徐徐,暖香四溢,一双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燃着龙凤花烛,大红锦被上遍绣鸳鸯樱桃,取其恩爱和好,子孙连绵之意。
清浅淡淡一笑,瞧这精美陈设,今日若不是勾起定国公老夫人的仇恨,任由苏静好在定国公府站住脚跟,今后她还不为所欲为。
喜娘托着托盘,托盘有一秤杆。
有几个爱热闹的夫人笑道:“国公爷快些挑开,让我们瞧瞧新娘子的容颜。”
“听说新娘才貌双全,我们等不及了。”
定国公哈哈一笑,拿起秤杆挑开盖头,苏静好妖艳妩媚的容颜艳光四射,定国公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夫人们俱赞道:“定国公好福气。”
喜娘将定国公推了出去,笑道:“国公爷先去外头喝喜酒,回头小夫妻再叙话吧。”
定国公笑眯眯出去,夫人们说了一回吉利话也告辞出新房,唯有清浅和罗昭云落在后面。
清浅见唯独两个丫鬟在跟前,上前微微一笑道:“今日,恭喜静好姐姐了。”
话语中的讽刺,苏静好明白,芍药明白,罗昭云明白,唯独丫鬟素馨不明白。
苏静好抬眸,眼神中有嫉恨,有耻辱,有不平,她冷笑道:“今日让你们瞧笑话了……”
“静好姐姐说的哪里话!”清浅眼中泪光闪闪,握着苏静好的手低声道,“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姐姐受辱如同我们受辱,静好姐姐放心,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素馨的眼神一闪,她是老夫人派来盯梢夫人的,没料到今日第一日便听到隐秘的内情。
苏静好惊怒道:“你们要做什么……”
“静好姐姐不必怕老夫人!”清浅打断苏静好的话,打抱不平道,“凭什么让姐姐当众跪拜前头夫人,她不过是周贵妃的姑母罢了,我可是皇后的亲妹妹,有我为姐姐撑腰,姐姐怕什么!”
苏静好恨恨道:“我无需你帮,谁知道你安的什么……”
“静好姐姐难道想独自对付老夫人吗?”清浅再次打断苏静好的话,装出姐妹情深的模样道,“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谁不知道是最好的姐妹,姐妹受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静好姐姐无须和我们客气,一个过气的国公老夫人,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和咱们姐妹斗,真真可笑!”
苏静好正要怒斥清浅,只见喜娘进来,请了清浅和罗昭云出去宴席。
苏静好满腹怒气无法发泄,又碍于今日新娘身份,恨恨摔了一个杯子。
素馨借口端酒水悄悄去了老夫人院子通风报信。
出了苏静好的院子,罗昭云笑道:“你这个小蹄子,我开始还不明白你要做什么,如今才反应过来,你是要给苏静好添堵呢。”
清浅笑道:“谁让她讽刺咱们品级低,难不成只许她给咱们添堵,不能咱们给她添堵不成?”
“静好姐姐怎变成这样了!”罗昭云百思不得其解,“我回去想了想,或许便是你说的,她本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从前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清浅携着罗昭云的胳膊亲密道:“不必为这种人伤怀,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两人正说着话,袁彬和崇山从前头过来。
罗昭云将清浅往前一推,低笑道:“袁夫人,你夫君到了,我且先回避,让你们好好说话。”
罗昭云带着葛藤、绿萝等避让。
清浅带着两个丫鬟与袁彬、崇山正面相遇,几人脸上均有尴尬之色。
袁彬尴尬是因那日口不择言说了一句“招蜂引蝶”,清浅尴尬则是因对袁彬这个救命恩人砸了花瓶,青鸢尴尬是因对袁彬长篇大论谴责,还连带骂了崇山。
唯有粉黛懵懂上前行礼:“见过袁大人,凌大人。”
崇山笑呵呵道:“今日天气不错,哈哈,我们是应邀来赴喜宴的,闻姑娘想必也是吧。相逢不如偶遇,咱们前头凉亭坐着说话,如何?”
袁彬说了一句:“也好。”
粉黛笑道:“奴婢去要些茶水来。”
定国公府占地颇大,花园里头隔几十步便是凉亭,树木掩映下有几分古意苍苍。
袁彬、崇山和清浅三人坐下,青鸢在后头伺候。
清浅见袁彬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从外头却瞧不出胳膊的伤势,有心开口问他的伤势,却不知从何问起。
袁彬那头一样,有心问清浅身子可曾恢复,可崇山和青鸢在跟前,他的面色依然如冰山一样。
崇山瞧着两人的神色,乐得合不拢嘴。
袁彬哼了一声道:“崇山,我瞧粉黛似乎迷路了,你和青鸢一道去接她!”
“啊?”崇山指着自己鼻子,“我也去?”
袁彬摸了摸腰中佩刀道:“你是千户,我是镇守使,不是你去,难道是我去吗?”
“多谢袁大人体恤。”青鸢笑道,“凌大人,奴婢从小便是路痴,若奴婢一人去接粉黛,恐奴婢也会迷路在花园里头,有劳凌大人为奴婢带路。”
崇山站起身,走了好几十步后,低声嘀咕道:“女色当前,不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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