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唐知综看了眼装木板的石磊和黄玉儿,“后天吧,后天清晨出门。”顺便去黎翔同学家装家具,再问问苏姗姗住那儿,去认认门,混个脸熟,以后争家产争上门别人也叫得出他名字啊。
电桩已经埋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有几个生产队的人闹离婚分家搬家,电桩都埋完了,估计是看埋电桩牵电线费事,现在不分家,等通电后再分,就得重新埋电桩牵电线,要公社帮忙申请,程序麻烦耽误时间,好多人家赶着把家分了,又抓紧时间打好地基,房子没盖起来就通知施工队的人先把电桩埋到那边,害怕自家给落下了。
时不时的来拨人打乱施工队的进程,加上市里又催着他们回去,说是有地方的雪压垮了电线,要他们回去抢修。
黎翔这两天要各个生产队的队长通知,要埋电桩的趁早,争取年前把电桩弄好,年后下来就不同拉电桩来了。
苏姗姗没啥事,就给来的人做登记,等施工队的回来告诉他们。
唐大壮走后,唐知综打发杨路明去找石林,自己绕去河边找苏姗姗,联络联络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之前夸夸群很火,有人进过这样的群么,感觉很温暖
第119章 早有预谋
苏姗姗走哪儿都带着酒幺,生产队有些结过婚的妇女爱逗孩子玩,每每看到两人就怂恿酒幺喊苏姗姗妈妈,刚开始苏姗姗脸红得没法见人,慢慢的次数多了她就习惯了,清楚村里人是开玩笑,没往心里去。
偶尔遇到年长的,苏姗姗还笑眯眯的附和她们,低头揉酒幺脑袋,要他回答。
酒幺倒也长脸,说喊妈就喊妈,痛快得苏姗姗哭笑不得,私底下和酒幺说别人开玩笑用不着当真,桃花村生产队的人平易近人,嘴上说得厉害,心肠却不坏,而且说过就过去了,不会有人真正刨根究底追问她和唐知综的关系,以及住在唐知综家里的细节。
这样的事要发生在城里大院,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好在村里人朴实,说话懂分寸,而且看她的眼神也算友好,苏姗姗蛮喜欢的。
生活氛围好,住着心里踏实。
天气冷了,钱大他们隔两天才换衣服,苏姗姗并不是天天来,冬天的衣服厚实,她已能学其他人熟练的用棒槌捶打了。
旁边有人凑过来提醒她说唐知综来了,苏姗姗侧身瞅了眼,把石板的衣服翻个面,继续捶,并没起身和唐知综打招呼,酒幺在田里抓泥鳅,唐知综每次来都会先接酒幺过来,苏姗姗捶了几下,感觉身侧影子暗下,以为是来洗衣服的,双脚往旁边挪了挪。
“苏姗姗同志。”唐知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姗姗被吓得双手抖了下,转过身,就看唐知综微笑的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瞳仁映着自己的样子,她脸颊泛起点点红,又转身看向远处田里玩得不亦乐乎的酒幺,“不去找酒幺?”
“要他多玩会儿,我来和你说点事。”
周围都是很识趣的人,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主动退到几米外的位置,暗暗给唐知综加油打气,能不能娶个城里媳妇给村里男人长脸就看唐知综的能耐了,千万不要让大家伙失望啊。
唐知综双手插在衣兜里,河边风大,他缩着脖子,整个下巴埋在衣领里,声音瓮瓮的,“后天我要去市里办点事,约莫要住一晚上,钱大他们只能丢给你照顾了。”
苏姗姗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两秒,脆生生的嗯了声。
唐知综笑,“劳烦你了,我看施工队的过不久也要回市里了,用不用我先把你的行李拖回去,夏天时候石林进山摘了些菌子晒干存着,给你装点。”石林扯猪草闲得慌,他提醒石林去山里找木耳或者菌子,没有大棚蔬菜的年代,冬天的干木耳和菌子特比值钱,如果有可能,更想进山弄点野物,但没专业知识,哪怕看到野鸡和兔子也只能任由它们蹦哒。
“不用,你们留着吃,我...亲戚家不缺吃的。”
唐知综垂眸,眼神缓缓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看到她眼神有些呆滞,像在想事情。
唐知综轻声说,“缺不缺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我给你拿的,野生菌子味道好,炖汤补人,你多吃点有好处。”
苏姗姗呆住,“给我的?”
“对啊,不给你给谁啊,难道给你亲戚?想得美呢,他们是谁关老子屁事啊。”唐知综语气有点激动,“你说我小家子气也好,我这人就是这样,我和你好是因为你的品德,和你家人亲戚没啥关系,东西是给你的,即使你回去不煮来吃,拿去送你朋友也行啊,来丰田公社这么久了,送她们点野货,她们肯定高兴,往后你遇到事需要人帮忙,她们也会顾及你们间的友谊。”
虽然在唐知综看来,以苏姗姗她们的身份背景,多是些塑料姐妹花,然而保不齐有一两个死心眼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
苏姗姗低头想了想,“其实不用的,我没啥朋友。”
“那你就自己留着,等你亲戚们走了你偷偷拿来煮。”
苏姗姗好笑,真要偷偷煮,被隔壁邻居看到了传到冯灿英耳朵里恐怕会闹得人尽皆知吧,骂她是白眼狼自私鬼,有好吃的自个躲着吃,想想就头疼,“还是算了吧。”
“给你你就拿着,你别和施工队的说,我给你不给他们的话影响不好,对了,你把你住的位置告诉我,我过去看看,你亲戚们不好惹,总住在一块不是法子啊...”唐知综句句为苏姗姗考虑,苏姗姗不感动是假的,从小到大,除了黎翔,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情况还死心塌地和她做朋友的,她想了想,摇头,“不用了,你忙你的事就行。”
她不想唐知综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不是担心唐知综被他们嘲笑,而是不想唐知综看到她家乱糟糟的局面。
她早晚会搬出去的,或许等结婚,或许等表弟表妹结婚,早晚的事。
“他们个个虚伪,尽量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吧。”苏姗姗又补充了句。
感觉到她的排斥,照理说唐知综不该继续问了,但他充耳不闻,说道,“早晚会见面的,我提前去看看也好。”毕竟以后要争家产呢。
最后句话是他的心底话,却不想苏姗姗会错了意,脸颊通红,清明澄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知综,心扑通扑通直跳,“唐知综同志,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关于两人的关系,苏姗姗心里没底,任她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只言片语中就能揣摩他们的心思,但始终把唐知综看不透,外人调侃两人在处对象,他从不反驳,也不承认,态度模棱两可,而时不时又会冒出两句撩拨她心扉的话,黎翔说唐知综对自己有好感,愿意的话试着处处,唐知综虽离过婚,然而并不是圆滑世故乱搞男女关系的人,自酒幺亲妈和别人跑了后,他就没和哪个女同志不清不楚的,相反,有些试图和他重建家庭的女同志,他直接给反驳了,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比起花心的男人,唐知综这方面算很不错了。
黎翔说想要摆脱那个家迟早是要嫁人的,与其让那些人塞些势利眼的人给她,不如挑个喜欢的,穷点不关系,对自己好懂得照顾自己感受就行。
在她相处的人里边,这方面没人比得上唐知综。
她承认,她对唐知综有好感,和他说话嘴角会不自主的上扬,酒幺开玩笑的喊她妈妈她也并不排斥。
这会儿看着神情认真的唐知综,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唐知综好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啥啊,有的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要你吃亏的。”属于你的家产我会全部给你夺回来。
最后,苏姗姗仍然没告诉唐知综住址,说唐知综去了会影响心情,而且她心里还怕,冯灿英最会装腔作势扮好人,她不在场,谁知道冯灿英会怎么说自己坏话,她和唐知综说,“你真想去看看的话等正月吧,那会我在家,你来。”
公社不通电话,唐知综怎么知道是哪天,问苏姗姗,“正月初二如何?”
大年三十和初一不兴走亲戚,初二正合适,为啥呢,那些人敢端着架子给自己脸色看,他就骂人诅咒他们,要他们倒霉一整年。
别看封建迷信被破除了,人们心里仍然是很忌讳的,不过不好摆在明面上说而已。
尤其上了年纪的人最信了。
苏姗姗迟疑,每年初二冯灿英都会回娘家,其他人也会跟着去,唐知综来见不着人,她问唐知综,“初二有什么讲究吗?”
“没,感觉那天日子比较好,你们家有事?”
苏姗姗摇头,“成,就初二吧。”回去过年时她和舅舅说说,他们要走就走,自己在家就行了。
唐知综获得市里先进生产队队长没多久就传开了,唐知综作为桃花村生产队队长,丰田公社干部,能代表金铭县去市里领奖,岂止是长脸的事,简直就是所有人学习的楷模榜样,把村里人给乐得天天去其他生产队串门显摆。
唐知综读过书,脾气好,从不贪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任何事他都公平公正,不徇私不公报私仇,人品没话说,能获得市里褒奖是他应得的,就说今年生产队的发展,哪一件不是唐知综组织领导的啊,得亏他是队长,换作其他人,生产队又是掉尾巴上的。
回想队长选举期间的事,免不了拿苏卫军做对比,苏卫军找了个城里有钱人又怎样,等对方死后,他照样啥都捞不到,而且人家就是图新鲜和他玩玩,真以为能搬到城里过好日子呢,想得美。
说到苏卫军,杜花儿不可避免的被拎出来,杜花儿去劳动改造要过年才回来,接到通知,杜花儿是死活不去的,还骂唐知综故意报复她,骂完唐知综转身又要去找人家复婚,亏得队长多长了个心眼,不等她来桃花村生产队闹,直接喊两人把杜花儿送去农场了。
之前骂杜花儿是扫把星跟着谁谁遭殃,事后想想又不全是,遭殃归遭殃,事后运气更好了啊,唐知综就不说了,苏卫军那样身无长处的都能搭上有钱人,不是运气是啥,甭管苏卫军将来如何,眼下过得好是事实吧。
村里人就不禁想了,杜花儿难道不是扫把星?而是穿着扫把星外套的福星?旺前夫的那种?
有这种想法的多是年纪大的老太太们,清闲时爱闲聊,聊着聊着发散思维就容易聊歪,于是就有这么个说法。
苏卫军对此嗤之以鼻,杜花儿就是个水性杨花满嘴谎言的女人,明明承诺会跟着自己,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放弃,到头来如何,自己遇到点困难,她就和其他男同志相亲幽会去了,那会他躺在床上看尽兄嫂嘴脸,她倒活得潇洒痛快。
如今自己条件好了,拿得出杜家想要的彩礼,但他不娶了。
娶谁都不会娶杜花儿。
他算体会到了,与其娶个穷鬼回来两人过苦日子,不如找个富婆要啥有啥,魏彩凤阔绰,看他房间小,又没灶房啥的,索性直接让县里批了块宅基地盖新房,正五间,青瓦房,不是村里普遍的茅草房,刮风下雨不用担心漏雨,算村里最气派的房子了。
而且请的匠人是县里来的,技术好,规划的各个房间四四方方敞敞亮亮,光是听他们说苏卫军就喜欢得不得了,嘴角翘上了天,打扮得像个地主,穿着厚厚的袄子,双手笼在袖子里,挨家挨户转悠说自己盖新房子的事。
现在已经在挖地基了,过两天就动工,年底就能完成,魏彩凤已经安排好了,说他旧房没啥东西就不要了,这边的全部换新,床,桌子,沙发,全部去县里百货商场买,他想过了,要把这边布置得和城里人住的一模一样,搬家时请全生产队的人吃饭,要他们看看自己新房多气派,比唐知综那几间茅草房奢侈多了。
不得不说,村里人还是羡慕苏卫军的,羡慕他不要脸还有老女人肯要。
没看到他盖新房子队上没人肯帮忙啊,而且他选哪儿不好,偏偏选西边竹林外边,不知道唐知综家就在西边啊,要膈应人也不是这么个膈应法,这件事村里好多人都看不过去,苏卫军处处针对唐知综,拿唐知综做比较,殊不知唐知综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人家唐知综很忙的,要忙学校的事,要忙生产队的事,还要忙公社通电的事,哪儿心思和他斗啊。
况且唐知综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就不会借粮食给苏卫军爸妈了。
故而,苏卫军盖青瓦房是引来许多人羡慕是真,但更多的是不屑和鄙夷,人品是很重要的,品格端正的人能受市里褒奖,而德行不好的人只能出卖□□获得短暂的利益。
可以说,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盼着苏卫军被抛弃,更加希望唐知综和苏姗姗能修成正果,气死苏卫军那个不要脸的。
包括每天和石林练习说话的杨路明也是这么想的,得知唐知综去市里,他暗示唐知综带上苏姗姗,顺便去苏家拜访,双方没啥意见的话年前就把证扯了,眼红苏卫军那个跟着魏彩凤永远扯不了结婚证的人。
明早唐知综就得出门,石磊他们在往拖拉机上搬木板,每个家具的木板用绳子单独绑着,防止弄混了搞不清楚,施工队的人在,用不着杨路明帮忙,他小心翼翼的往唐知综身边靠,唐知综撇他眼他就挪开,趁唐知综不注意又靠过去,唐知综火大,“干啥啊。”
“你真的不考虑去苏家认认门?你和苏姗姗同志交往有段时间了,出于礼貌,应该去苏家拜访啊。”
他就想给苏卫军找不痛快,奈何唐知综说他嘴笨不是苏卫军的对手,得继续闭关修炼,自己没出息,就指望唐知综给他出口恶气了。
唐知综:“关你屁事啊,你自己的事没弄明白呢。”杨路明这人就是欠凑,刚认识时唐知综就想说了,仗着有富婆撑腰说话趾高气扬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被抛弃后知道人情冷暖了又瑟瑟缩缩的像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典型的欠揍。
杨路明脸上一阵失落,看得出魏彩凤的确很喜欢苏卫军,不惜大费周章的帮他盖房子,乡下盖房子要生产队队长签字盖章交到公社,公社再送到县里审批,魏彩凤直接不通过唐知综的手就办成了,想来是了解两人的仇怨。
他不禁为唐知综担心,“唐队长,苏卫军得势后会不会报复你啊。”
魏彩凤在县里吃得开,又喜欢苏卫军,给唐知综穿小鞋也就几句话的事情。
唐知综斜眼,“怎么着,你有办法?”
杨路明尴尬的移开视线,“没有。”
“没有你说个屁啊,没事进屋替我看看钱大他们的寒假作业怎么样了,错的帮他们纠正。”要人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找事情做,苏姗姗在灶房蒸馒头,要他们明天带在路上吃,去别人家做事,不好在主人家吃饭,自己带吃的最简单省事。
杨路明失望的哦了声,掉头走了两步,越想越不心肝,又走回来,“唐队长,苏卫军口蜜腹剑,魏彩凤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小心她找人打你。”
“谢谢提醒。”唐知综就没把苏卫军放眼里,不是他吹牛,他要豁得出去,魏彩凤求着自己和她领证继承她的家产,苏卫军算个屁啊,也是自己有追求有抱负,比起取悦女人等对方死后继承家产,升官发财找个更大的靠山不行啊。
魏家在金铭县是小有名气,那又怎样,和苏姗姗随随便便甩两个玉的爽利劲儿比起,魏家还不够看,更别说苏家还有其他财产呢。
杨路明更加失望了,心想唐知综怎么不害怕呢,魏彩凤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约莫要起早,吃过晚饭唐知综就回屋了,交代钱大他们要听苏姗姗的话,钱大写作业时听到杨路明的话了,小脸皱着,眼眸有点担心,“爸爸,苏卫军盖了房子会找我们的麻烦吗?”
唐知综在数粮票,苏姗姗给的,以他的了解,估计是苏姗姗的全部了,知道自己要在市里过夜,苏姗姗想也不想就全掏出来了,看来是真想和自己搭伙过日子,既然这样,自己不能辜负她的信任,家产必须尽早的夺过来。
听了钱大的话,他嗤鼻,“你觉得他有这个能耐吗?”
苏卫军顶多会哄女人,煽风点火的本领还小了点,他这人善良,苏卫军不来惹他,他继续升官发财,苏卫军顺其自然的被抛弃老老实实过日子就算了,苏卫军敢惹他,下回就不是挨苏国良打那么简单了。
“他有呢?”
“那这队长就该是他的,我说钱大啊,你甭操心,你爸我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苏卫军现在好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你要知道一句话,爬得越高跌得越惨,苏卫军没跌下来呢。”他把票装进大衣内侧衣兜,里边还有些钱,去市里要花的,装好后,唐知综要钱大他们早点睡觉,看钱大睁着眼睛,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唐知综指了指隔壁屋子,“你以为爸爸为啥请杨叔叔住咱家,真想挣他伙食费?不,挣伙食费是顺带的,主要还是帮他找回丢失的靠山。”
他对苏卫军的态度很明确,别想攀上有权有势的人,有本事就自己挣钱,要不然,别怪自己嫉妒心作祟。
哼。
钱大眼珠闪了闪,说道,“杨叔叔好像不是很狡猾。”
他要狡猾自己就不帮他了,能为了面子帮表哥搞铁锅,为了自己说过的大话帮自己审核少交几头猪申请报告的人,别说狡猾算不上,连聪明都不是,认真想想,得亏那会魏彩凤觊觎他美色直接找的方腾冲盖章,真要经杨路明的手,事后被方腾冲扒层皮都不知道。
所以说啊,也是杨路明和他有缘了。
“狡猾虽说不是啥好词,对某种人来说算是极大的肯定了,你觉得苏卫军狡猾吗?”唐知综问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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