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村里其他人家听说了这事,大家伙坐在一起合计了下,为了娃们的教育问题,每家出点粮食,放到一起,给苏新月送了过来。没道理让村长一人扛下这桩事。村里条件艰苦,他们唯恐这唯一肯到村里的老师也甩手不干。
就这样,苏新月的吃住算是有了着落。
然而紧接着,更棘手的问题却是接踵而来。
她的吃住是小事,可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却是大事。眼下,她是有了住的地方,而孩子们的‘教室’却还苦无着落。
要是夏天还好,她可以在院子里授课,孩子们只要每人一个小板凳,没课桌的话,书可以放腿上。怎么都能将就着。可现在是寒冬腊月,人站在外头一会儿就冻得哆哆嗦嗦,更别说要坐在那儿上一两个小时的课了。
新月和村长商量了下,结果村长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她只能把自己住的这间破屋子临时当做‘教室’。屋子的面积有限,容纳不下近二十个学生。她就把他们分成三批,每天在不同的时间过来上课。这样,将就一冬,等到了开春,天气暖和就好了。
村长也承诺,来年开春一定想办法给孩子们盖个房子,充当教室。不能老师有了,却没个教室。
就这样,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新月依旧是早上六点钟起床,洗了把脸,就坐下来备课。
教孩子的尽管都是些简单的知识,她却不能糊弄了事。每天除了备课,她还要给孩子们出题、留作业,忙得很。
过了七点,新月感觉有些饿,想把昨晚上熬剩下的小米粥热来吃吃。
她刚走到厨房,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苏老师,起来了吧?”是村长的声音。
新月立刻走去开门,把村长请进屋里。
村长一进来就忙到炉子前烤火。二月的天可真冷,外面走了一圈全身就跟冻上了似的。
“苏老师,你这两个月的工钱,你看够不?”
村长拉开棉袄拉锁,里面还套着一件外套,想是太冷了。他从外套贴近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整叠的一沓钞票。看厚度,应该是一千块左右。
他知道外面学校里的老师每个月都能赚几千块。他这一千块却当两个月的工钱,委实不太像话。可他们村就是这么个情况,一家比一家困难。尤其这不快过年了吗?家家都想倒腾一点年货,辛苦攒下的那点零钱够买块猪肉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余钱能给老师?就这一千块,他还是趁他家那虎婆娘不注意,偷偷从自家的小钱库里拿出来的呢。
早年,他曾出外打过几年工。虽没赚到什么大钱,终归是攒了些钱。除去供娃上大学的还剩下一些。
他想,人家老师跑到他们这山沟沟里来教娃们念书,图个什么?他们这儿条件艰苦,老师住着这么破的房子,平时吃饭也都是稀粥咸菜。他们自己也就罢了,人家老师路远迢迢地过来,凭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受这份罪?
所以,这一千块权当是他自个出了。不过这事日后如何能瞒过他家那虎婆娘,他得好好地寻思寻思 ……
“村长,这钱您拿回去。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赚钱的。”新月脸上表情分外寡淡。似乎村长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始终是这么一副表情。两个月来,他就没见这苏老师笑过。
“苏老师,你是……嫌少?”村长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这么点钱,哪能抵人家两个月的劳动果实?然而,他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他们这里日子苦,家家都苦,他总不能再去向村民们要吧?眼看着过年了,手里好容易攒下点钱,都想买点肉、炮仗啥的,好好过个年。
“村长,您误会了。我来这儿是出于自愿,您能腾出这么一间房子让我住,我已经很感激了。至于教孩子念书,权当是我住在这儿的房费以及伙食费了。”
“那怎么行?”
“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孩子们就要来上课了,我就不留您了。”
村长跨出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间简陋的草房。
这苏老师看着冷淡,脸上总没个笑容,可实际上人好着呢。他之前就经常听那些来上课的娃们夸苏老师,说她课讲得好,对他们还好,总是会给他们讲一些山外的新鲜事,还鼓励他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走出大山,活出精彩的人生!
不行,这房子太简陋了。一会儿他去县城买年货的时候顺道买点材料回来,再给苏老师好好翻修翻修。人家老师这么地道,他们总得投桃报李吧?
第448章 村里来了漂亮姑娘
快过年了,家家都在准备年货,欢天喜地地迎接这个一年以来最重要的日子。而要说过年,最高兴地莫过于孩子们了。一般平时吃不到的糖果,过年都能吃到。要是家里条件稍好一些的,还会给孩子买件新衣。过年不仅能吃到大鱼大肉,还能吃到饺子。孩子们掰手指算了一年,可算这一天要来了,他们能不开心吗?怕是这会儿心都长草了……
这不,上着课,孩子王李响就闷闷地嘀咕起来:“我爸今天去山外赶大集,我真想一起去。”李响这个名字可大有来头。据说他妈在生他那天,外边天雷滚滚,随着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孩子呱呱坠地。李二牛故给娃起了这么个自认为响亮的名字。
坐在他旁边的虎子比他小两岁,个子却和他差不多:“那你咋不去?”
“你笨啊?这不得上课吗?”李响没好气怼他一句。
“那就别上课了呗。”虎子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别看憨憨傻傻的,却正是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虎子家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富户’。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得太好,虎子长得才比同龄孩子要更壮实一些。只是脑袋瓜就不那么灵光了。
俩孩子正窃窃私语,忽然这时,外边响起了一阵炮仗声。等到新月从‘黑板’前回过身来,眼前除了两个女娃娃仍在乖乖坐着上课,其余一个皮猴儿都跑到门口瞧热闹去了。
说来也怪,离过年还有几天,谁家怎么今天就放上炮仗了?
李响不仅是孩子王,还是个包打听,村子里的事就没他不知道的。听着炮仗声分明是从村长家那边传过来的,他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学起大人模样,一脸笃定地说:“八成是村长家的儿子回来了!”
“你咋知道?”虎子在一旁询问。
李响不屑地用眼尾扫他一眼:“你是猪啊?每次过年村长儿子回来,他们家不都放炮仗吗?”这还不知道?简直没救了。
话说这村长儿子,算是他们村不大不小的一个‘传奇’人物。因为是他们村里唯一走出大山上过学又唯一考上大学的孩子,村长老婆逢人便自吹自擂地夸她儿子怎么怎么的有出息。这话拿去哄哄一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还行,稍微有点见识的每每听了她的自吹自擂都会嗤之以鼻。啥大学?不过花钱去上了个技校,学了个开车的技术而已。当年,村长儿子高考名落孙山,村长老婆怕丢人,后打听到可以花钱让孩子上技校。她笃定了村里那些土包子不晓得技校是个啥学校,便说儿子考上了大学,也是势力得很。
“回家别忘了做作业。”
下课后,新月对陆续往外走的孩子们叮嘱道。
“好。”孩子们答得倒是痛快,真正能完成作业的却没几个。终归是太小,玩性不改。
新月整理好书桌板凳,恍然想起昨天村长来趁她不注意偷偷塞进炕被底下的一千块钱。
要不是她烧火时为了确认炕是否烧热把手塞进了炕被底下,还不晓得此事呢。
许是快过年了,村长以为她手头没钱,给了她和钱想让她买点年货过个好年吧?
呵,过年?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享受和别人一样的幸福与安乐?
拿上那一千块钱,新月打算去村长家把钱还给村长。
这会儿,儿子回来了,村长老婆正张罗着给儿子做饭。
这不,前两天村长刚去大集上买了十来斤的肉回来。村长老婆大手笔地剁下一大块肉,再捞上一颗酸菜,想给儿子包顿饺子吃。
她在厨房里剁肉馅,故而没听见敲门声。
刚好这会儿村长出去遛弯了,不在家。家里就只剩下刚回来的儿子,此刻正躺在炕头上用手机玩着游戏。
听到敲门声,他显得十分不耐烦,连喊了妈两声。可村长老婆剁着饺子馅,动静大,没听见。
他只得跳下炕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
“自己就进来吧,还敲什么门啊?真是!”他抱怨着,眼睛紧盯手机屏幕。
“请问,村长在家吗?”
忽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还是十分好听的那一种,村长儿子不解地抬起头。这一抬头,他险些惊掉了下巴。
啥时候他们村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他都不知道?
他赶紧摩挲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之后,方才镇定开口:“你好,我叫葛天雷,村长的儿子。不知你是……”
隔壁住着一个李响,这又来了个葛天雷,名字都这么响亮?
“村长在不在?”新月不答反问。她觉得没必要向这个年轻人介绍自己,尤其在看到年轻人眼睛里那一抹炙烈的光芒以后。
“哦,你说我爸?他出去遛弯了。有事你可以跟我说。”
“不用了,我下次再来!”
见她转身就走,葛天雷忙道:“估计我爸也该回来了。外边冷,不如你进屋里待会儿吧。”
“不用了。”苏新月冷淡地回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葛天雷站在门口,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方才收回视线。
这时,村长老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习惯性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污渍一边冲儿子喊道:“这么冷,你开着门干啥?你这傻孩子,热乎气不都跑出去了?”
葛天雷却没空理会她,即使已经瞧不见那一抹苗条的身姿仍眼巴巴望着大门口。
“妈,村里最近是不是来了生人?”他恍然想起妈应该晓得此事。
“没有啊。”村长老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咋能没有?就一个漂亮姑娘。”葛天雷有些急了。
村长老婆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教娃们读书的苏老师?”
苏老师?教娃们读书?
葛天雷心中一喜。这么说,她不是谁家亲戚待几天就走?这么说,她会在村里待上很久?
第449章 不怀好意
年三十这天,新月习惯性地早早起床。过年给孩子们放假,所以今天不用上课。可她还是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想起今天孩子们放假,不用备课,她遂穿上衣服,又在外边套了厚厚的羽绒服,走出门外。
如果说这个小山村有什么好,除了生活朴实,想来就是这新鲜的空气了。尤其是清晨,各家还没把火烧起来,少了些烟气污浊,空气中仿佛自带一股清甜味道,嗅在鼻端,让人格外舒爽。
“妈,我啥时候可以穿新衣服啊?”
刚巧虎子和虎子他妈从大门前经过,虎子轻轻摇扯母亲手臂,虽是询问,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乞求。过年穿新衣是每个孩子的梦想。这里条件艰苦,孩子们一年到头,也就新年这天能穿上新衣服,简直把这当成了头等大事。这不,虎子妈去敛柴火,虎子非要跟着,其实就是想央求虎子妈让他能早点穿上新衣。
“瞧你那点出息。”虎子妈嘴上骂他没出息,仔细听的话,言语间却不乏宠溺。
没人注意到隔着一道大门的苏新月黯然转身。也没人注意到她眼睛里包着的一汪泪花。
有些事,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能轻易忘掉。她现在算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把炮仗放了起来。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村庄。
不同于其他人家都欢天喜地地过大年,新月躺在冰冷的炕头上,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眼角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垂落 ……
小布丁……
“苏老师?苏老师在不在?”
这时,门外响起了年轻人的声音。
苏新月没有睁眼,已经听出那是村长儿子的声音。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搭理不出声,他会以为屋子里没人,自然就会离去。谁料想……
“苏老师,我进去了啊!”
新月眉梢轻轻耸动,还没想好如何让门外之人主动离去,这时,葛天雷却是自顾自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苏老师?大过年的,您怎么还躺在炕上?也不出去和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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