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开始赞了两句甘寻枝生得美丽灵动,便转移了话题,和甘夫人不凉不热的寒暄。
甘夫人好几次试图和她拉近关系,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给打回去了。甘夫人心中越来越沉,知道两府联姻是不可能了,便识相的告辞了。从莫府出来,甘夫人的脸色就没晴过。
上了马车后,甘寻枝却开始抱怨,“娘,我可不要嫁进这莫府。莫夫人那一身穿着,虽是时下流行的式样,上面的刺绣却是…”
“你给我闭嘴!”
甘夫人本就一肚子气,见她还这般不知所谓挑三拣四,气得脸色发青,登时呵斥出声。
甘寻滟甚少见母亲这般模样,不由得畏怯,眼里却写满了委屈。
“你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脑子?看不出莫夫人嫌你没礼数没教养吗?还有脸在这里挑剔,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你。你想嫁也嫁不成了!”
甘老爷教导子女严格,甘夫人也从不拖后腿。只因甘寻枝是她的小女儿,她才格外宠爱一些。尤其是在长女出嫁后,膝下就只剩下这个女儿为伴,甘夫人便松懈了许多。女儿有些任性,甘夫人不是不知道。从前觉得女儿还小,年少心性倒也正常,以后嫁了人做了母亲,总能改过来。
却没想到,去了一趟安国公府,女儿竟因见了自己的庶姐富贵而生出嫉妒攀比之心,越发乖张。
甘夫人现在当真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纵容。
“来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今日又是如何表现的?东张西望,举止轻浮,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还嫌脸丢得不够,在人家家门口就开始数落。你自己看看,可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甘寻枝从未被母亲这样疾言厉色的责骂过,一怔过后就红了眼,不服气道:“不嫁就不嫁。她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一副穷酸相…”
“你”
甘夫人勃然大怒,手都抬起来了,却还是努力的克制住一耳光打醒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看不上莫家,你看得上谁?你以为自己是谁?王侯之女还是千金公主?京城世家名门随你挑选吗?谁给你的自信和底气?我辛苦谋算是为了谁?还不是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平顺无忧。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好,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在家里呆着,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出来。”
这就等同于禁足了。
甘寻枝脸色大变,“娘!”
她还想去陆府,靠甘寻滟结交更多的名门闺秀呢。如果被关在家里,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甘夫人这次不再心软,任她怎么撒娇哭求,都不为所动。甘寻枝闹绝食,结果饿了两顿,就扛不住了,也没力气再闹,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甘夫人虽嘴上骂女儿不懂事,却还是得为她的婚事操心。幸亏莫夫人不是多嘴的长舌妇,未曾到处宣扬甘家女儿的不是。女儿又刚来京城,没谁听过她这号人物。否则就凭在莫家的表现,早名声臭大街了。
今年必须将女儿的婚事给定下来。
甘寻滟怀着孩子,短时间内,她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她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写信求娘家帮忙,大不了就是外嫁。原先她就是担心女儿嫁得远了,万一在夫家受了委屈,无人帮衬。可现在这势态,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厢正发愁,却没想到,半月后,有人登门来求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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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出门,晚上回来如果还有时间,我会二更。
第405章 盘算
此人乃京兆尹夫人,为娘家侄儿求亲来的。
陆家九子,并非个个有出息,那陆六郎从前就不起眼,现在却能抛下京中富贵,远赴边关打仗。她认准这都是其妻甘氏的功劳,更因此认定甘家女儿旺夫。那甘氏便是满腹才情,通晓大理。一个庶女尚且如此,更何况嫡女乎?
她那侄儿也是个游手好闲的,若能得甘家女为妻,相夫教子,没准儿就心性大改,开始上进了呢?
这逻辑也是够奇葩的。
甘夫人却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好奇自家刚入京城尚且人脉不通,京兆尹夫人却找上门来,莫非是自家老爷官场上结实的人脉?
无论如何,有人求亲总是好的。
两人相谈甚欢,不过甘夫人还是没松口。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还是要见一见对方才行。
下午甘老爷回府后,她便说了此事。
“老爷,你和京兆尹熟吗?”
甘老爷摇头,“我才刚上任,事儿多得很,哪里有空和这些京官攀交情?八成是寻滟在京中结识的。”
甘夫人也这么觉得。
回头她便着人去打听,这京兆尹夫人的侄儿,是何许人也。一打听之下才知,京兆尹夫人这位侄儿其实并非她本家嫡亲,乃她表妹的儿子。已隔了三代,也勉强算是世家。论起来,家世比京兆尹夫人要好。
甘夫人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京兆尹夫人,八成是想讨好这侄儿。要算起来,她那侄儿和甘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符合甘夫人替女儿择婿的标准。但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女儿那性子,若是嫁个纨绔子弟,定然嫌弃,夫妻俩肯定过不好。
京兆尹夫人那侄儿,倒也算不得纨绔,至少没什么不良嗜好。
她又和自家老爷商议了一通,夫妻俩达成了共识,觉得这门婚事定下来也可以。少年人心性,有些浮躁贪玩也没什么。成了婚有了孩子,自然而然就成熟了。
于是她主动约了京兆尹夫人作客,言语中透露了自己的意思。京兆尹夫人会意,回头就去跟自己表妹说了。她那表妹,性子柔顺,没什么主见,一直在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听她这么一说,自然喜上眉梢,当即就请了一位官夫人做中间人去甘府说亲。
因为是国丧期间,不好明目张胆的提亲,只能暂时定下来。
这婚事是京兆尹夫人促成的,她自然也来了,几个女人在堂上相谈甚欢。而被关禁足的甘寻枝听说了这事儿,又惊又怒。
“什么詹家?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穷酸破落户,也好意思登门求亲?妄想!”
她怒不可遏,就要冲去前厅找母亲,被贴身丫鬟拉住了,“姑娘,不能去,夫人在招待客人,您这么莽撞的冲出去,失了礼仪气度。若是传了出去,名声就全完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在这里干坐着,等我娘将我许给那詹家公子,三年后穿上嫁衣上花轿?然后一辈子被甘寻滟踩在脚底下作威作福吗?”
甘寻滟最是重尊卑规矩,即便做了陆家儿媳妇,将来跟着陆六郎沾光,也绝不会颐指气使,更何况是面对娘家姐妹。甘寻枝这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丫鬟不敢说主子的不是,只能安抚道:“姑娘,您先别急。即便定了亲,不是还得等三年才出嫁么?三年时间,很多事都是会变的。那詹家虽非名门望族,却也算中流世家。詹公子日后也是要入仕的,而且他是嫡子,将来的一族之长,有家族做靠山,怎么都不会太差的。大姑娘现在是风光,但也是沾了国公府的光。陆家迟早是要分家的,大姑爷是庶子,出身受限,双重折扣。日后谁看谁的脸色,还不一定呢。”
甘寻枝一听这话,觉得也的确有几分道理,脸上怒气散了些,却还是不平。
“詹家到底比陆家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他将来入仕,没个十年八载的也混不出头,我若真嫁过去,还是不如人。”
见她脸色缓和,丫鬟立即奉上热茶,继续道:“十年八载,陆家早分家了。而且奴婢听说,大姑娘和大姑爷感情并不好,大姑爷可早就纳有妾室。如今在边境作战,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没准儿将来就会携美回京,到时候您看大姑娘还笑得出来吗?”
“她当然笑得出来。”
甘寻枝又是一阵气闷,“就她那古板的性子,没准儿还会亲自给自己丈夫挑女人,以彰显自己的大度宽容。再说了,小妾再多又如何,她还是主母,谁能越过她去?没听说吗,陆家家教严,纳妾都是有标准的。”说到此,又恨恨道:“她还真是好命。在家的时候爹宠她,娘也夸她。连嫁了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都能突然醒悟,跑去从武。将来若真做了将军,她可就是将军夫人了。”
“将军不将军的可说不准。”丫鬟一边给她续茶,一边道:“陆家有出息的儿郎可不少,也轮不到他一个庶子出头。这无论文官还是武官,都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大姑爷也得熬。而且那战场上刀光剑影的,都是拿命去拼。能否立功,那可说不准。”
还有一句她没说,再是风光荣耀,前提是得活着。
陆家世代武将,折在战场上的还少么?陆二爷和陆四爷,不就是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了么?
甘寻枝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稍霁。
“倒也是。”
丫鬟再接再厉,“所以姑娘您何必着急?大姑娘如今再是荣华,将来分出去了也只是个旁支媳妇。走出去都没几个人认识。但您不同,您可是要做宗妇的。一宗之妇,整个詹家将来都是您的。而且奴婢听说,詹家田产颇丰,家底也是不差的。”
甘寻枝面上终于转晴。
甘夫人和詹夫人达成了默契,将两家的婚事定了下来。晚上甘夫人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小女儿,再次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寻枝,娘也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女儿,我能害你么?詹夫人脾性温和,你将来嫁过去,不会受婆婆的气。你安安分分的,不要再使小性子,这辈子自不缺富贵。别老想着和你大姐姐比,人要懂得知足,知足者常乐。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知道,什么风光荣华,那都是浮云。安安乐乐,平顺一生,才是最好的。”
甘寻枝达不到母亲的境界,尽管被丫鬟说服,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当初她爹还只是个知府的时候,甘寻滟一个庶长女都能嫁入勋贵世家。如今她爹升官了,作为甘家女儿,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且她还是嫡女,理当嫁入高门才符合婚配标准。
詹家…总觉得自己太廉价。
她忍不住说道:“娘,京城那么多官宦世家,您何必急在一时?反正现在定了亲,我也得三年后才出阁,多的是时间好好挑。您不是说过,人品庄重才是第一位么?詹家那位公子,若也是个不知上进的,我嫁过去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你才应该学会相夫教子。”
甘夫人也是个传统女人,从脾性眼光来看,她和甘寻滟才更像是亲母女。
相夫教子什么的,甘寻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会懂的。即便懂得了这个道理,她也做不到。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嫁了人就该去享福的。
所以说,年轻不懂事啊。
甘夫人也不指望女儿能被自己几句话说服,好在还有三年时间,她还有机会教导。做姑娘的时候,有父母宠着,可以无知无畏。但嫁去别人家,就没人有义务对她无底线的纵容了。
定了亲,甘寻枝也不能出门。她又是个关不住的性子,天天呆在家里简直要闷死了。好在没过多久,甘寻滟的女儿琼姐儿生辰。以往这种日子,也就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办几桌庆祝一下就是了。今年她娘家人来了京城,自是要请的。
甘寻枝在母亲跟前磨了许久,才终于让甘夫人松口,答应带她一起去,但出门前千般叮嘱万般告诫,不许失了分寸规矩。甘寻枝自是满口答应。
在家里关得久了,终于得以出门,她开心极了。见到琼姐儿,还夸了几句。
琼姐儿已经四岁,容貌肖似其父,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只是性子被母亲约束得太过,小小年纪就异常沉静。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规规矩矩的,眼睛半分也不斜视。
那模样,完全就是甘氏的翻版。
甘寻枝想到嫡姐的女儿,乖巧开朗,嘴还甜。对比之下,琼姐儿就实在太过木讷刻板,实在不讨喜。她逗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转移了视线。
上次是随母探亲来的,其他女眷,她就匆匆看了小蓝氏一眼,今天的阵仗可大多了。所有妯娌,都来了。
甘氏作为主人,自是要介绍的。
甘寻枝听着看着,眼睛都直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个庶长姐就已经够气派,可和其他人比起来,就逊色多了。
小蓝氏她见过,不用说了。名门嫡女,容貌和气度都不凡。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翡翠玉饰,那叫一个雍容华贵。
大少夫人窦氏听说是有诰命在身的,可她似乎不太注重着装,衣料虽好,佩戴的首饰却少得可怜。但她浑身上下有一种不可忽视的英气,配上那身装束,倒是显得清雅淡然,落落大方。
三少夫人,也就是世子夫人。
甘寻枝目光一挪过去,便移不开了。她首先看到的,是季菀左手手指上那枚浅绿色的宝石戒指。就一眼,她便知道,这小小的一颗宝石,价值绝对不下千两。还有那乳白色的,泪滴形耳坠,也是价值不菲。头上的配饰虽不多,那也是样样精致。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能让她的妆奁盒子里的大部分首饰黯淡无光。
甘寻枝又酸了。待再见到季菀那张美丽得过分的脸,只觉得后槽牙都要酸掉了。
等她目光再游离到更为奢华气派的越明芳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仿佛泡在了柠檬水中,哪哪都散发着酸味。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望族啊。
詹家田产再多,怕是也比不上陆家一星边角。
同样是甘家的女儿,她还是嫡出,为什么就不能入这样的世家?
老天爷太不公平。
甘寻枝一边酸,一边又想和这些个贵妇们攀交情。这些人当中,八少夫人越氏和她年龄最为相近,只大了她三岁。
而且看起来,这八少夫人最有钱。
琼姐儿手腕上那窜宝石手链,就是八少夫人越明芳送的。她素来大方,几个妯娌或者孩子们过生辰,她送的都是好东西。因此即便她张扬,在府中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甘寻枝悄悄拉了拉姐姐甘寻滟的衣袖,低声道:“这陆八郎不是庶出么?八少夫人怎么穿得如此华丽,比正经的世子夫人都奢华。”
甘寻滟看了她一眼,察觉她不解的语气里含了些许的羡慕和向往,微微蹙眉,还是道:“那都是她的嫁妆。”
甘寻枝微诧,“嫁妆?她家很有钱么?很有钱为什么会嫁给一个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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