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如火上浇油,吕氏勃然大怒,直接给了她一脚。没踢肚子,而是肩膀。万一弄得流产见了血,不吉利。而且如果不小心闹出了人命,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不妥。
很快,绳子找来了。
吕氏冷眼看着自己的心腹将被堵住嘴呜呜喊不出声来的含双给五花大绑,然后丢去了耳房。
“少夫人,时间不早了,您和念真先去前头观礼,老奴在这里看着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嗯。”吕氏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她是个聪明的,今天敢来我这儿闹,必然有准备。你去厨房,将她娘叫到她屋里,准备几个可靠的,一并给捆了。”
“是。”
主子终于懂得谋算了,两个心腹都倍感欣慰。
吕氏整了整衣襟头发,抬头挺胸,缓缓走出去。
第340章 堕胎
陆问歆是三房庶女,她出阁之喜倒是无需太过兴师动众,但到底是大喜之日,宾客迎门,晚宴结束后,吕氏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四郎喝得有些多,浑身酒气,醉的不轻。
吕氏命人熬了醒酒汤,给他灌下,眼看他稍稍清醒了些,才道:“四郎,今有一事需要你处置。”
陆四郎还有些晕,伸手揉着眉心,疲倦道:“我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说着就躺了下去。
吕氏皱眉,含双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得尽快处置才行。
“是关于含双的。”
陆四郎这会儿没什么精神,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略有些厌烦道:“别吵我。”
吕氏走过去,微微俯身,一字一句道:“含双怀孕了。”
陆四郎迷迷糊糊的唔了声,半晌突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吕氏又重复了一次,“含双怀孕了。”
这次陆四郎听清了,他悠的坐起来,神色惊变。
“怀孕?”
他瞪着吕氏,酒意彻底醒了。
“她怎么可能怀孕?”
陆四郎还不算糊涂,家规在那摆着,吕氏未生下嫡子之前,他哪敢让通房有孕?莫说老太君,打他爹那都通不过。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惊恐惶惑。
吕氏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定了定,吩咐念真将含双和她母亲带过来。
“已经审过了,是含双的娘将避子汤给她换了。今天一大早,含双就哭着来求我饶她性命。我想着,事关陆家家风,这等大事,还是得你亲自处置比较好。”
言外之意已然明朗。
含双与其母合谋算计在前,携子‘逼宫’在后。
陆四郎虽是有些优柔寡断,到底还不算太笨。尤其吕氏刻意点出家规,让他先存了敬畏之心,又未曾第一时间听含双哭诉受其蛊惑。再看待此事,理智便占了上风。
等含双及其母被押上来的时候,尚未哭诉,便看见他阴沉的脸。
含双伺候他久矣,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怯怯道:“少爷…”
她长得美,声音也好听。这一声低柔婉转,再配上她一脸楚楚动人的姿态,立时便让陆四郎刚硬起来的心肠软了三分。
“怎么还给捆起来了?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陆四郎皱眉,不赞同的看了吕氏一眼,刚要让人给她解绑,吕氏便道:“不绑着,万一逃走或者出去到处嚷嚷该怎么办?她事前对我出口不逊,念她有孕在身,我未曾重罚,只予以小惩大诫罢了。”
她一眼看透丈夫的心思,酸楚的同时更坚定了决心。
“她算计夫君在前,欺上瞒下,乃是不敬之罪。若此事传到祖母那里,便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治家不严,违逆祖训,乃大逆不道。企图要挟,此乃犯上之罪。如此三罪,足可见其心术不正。今天是十三妹出阁的日子,她却闹到我跟前来,为了不冲撞十三妹的喜事,我只好将她暂行关押。她虽只是一个丫头,到底伺候夫君一场。我想着,即便要行处置,也该告诉夫君一声。以免底下的人碎嘴,说我处事不够公允。”
含双抬头瞪着她。
吕氏何时变得这般能言善辩了?
陆四郎也是一愣,印象中妻子谨慎寡言,很少一次性对他说这么多话,那神态和语气,皆不如从前带几分刻意讨好的小心翼翼。这样的转变,倒是令他不由得侧目。他打量吕氏的目光过久,含双心中惶恐随之扩散。
“少爷,奴婢没有,夫人冤枉我…”
“放肆!”
念真当即一声呵斥,“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含双今日要挟不成,还被掌掴,又被关了整整一天,苦不堪言。好容易等到陆四郎回来了,某足了劲儿定要告吕氏的状,谁知道还未声讨就被吕氏先声夺人抢了话头。连一个丫鬟,都敢对她这般疾言厉色。
这就是做通房丫鬟的悲哀。没名没分,又被主子夺了身子,以后便是嫁给小厮或者得力的管事,都没挑剔的资本。
所以含双才要力争上游,才要拼一拼。
她太了解陆四郎,也知道吕氏的心病,只要稍加利用,必能达成心愿。正如念真所说,做姨娘只是第一步。以后她生了长子,自然在陆四郎跟前更得宠。再稍加手段,不怕吕氏不犯错。只要吕氏被休,她再讨好爱孙如命的四夫人,至少能得一半掌家权。即便以后新夫人过门,也不敢轻易拿捏她。
谁知道,吕氏看着是个无脑的,她身边的那两个心腹倒是伶牙俐齿得很,搅乱了她的计划,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瞧吕氏那模样,是不肯放过她了。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陆四郎。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突然变聪明了,居然敢告她的状。眼看着陆四郎看她的眼神已变,她顿时心慌意乱。
“少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含双越发楚楚可怜,“少夫人,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奴婢,可您也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
这个贱婢!
念真怒火中烧又要怒骂,吕氏一个眼神制止,不慌不忙道:“我冤枉你?那你说,我冤枉你什么?冤枉你怀孕,还是冤枉你以下犯上?不是你亲口说,怀了孩子,求我给你一条活命的么?好,既然你说我冤枉,那不妨我派人去褚玉苑请三嫂过来,为你切切脉,看看是否属实。也免得你说我冤了你。”
含双当即变色。
此事若是给大房那边知道了,必定会禀告掌管国公府中馈的国公夫人。但凡违逆冲撞祖训之罪,就不再是各房私事,而是整个陆家的公事。到那时,她必然逃不过一死。
陆四郎也是大惊失色,“她不过一个丫鬟,怎配三嫂屈尊切脉?且如今已深夜,何敢惊动他人?”
含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是一凉。夜里抱着她唤心肝宝贝儿的四少爷,此刻却用那样散漫不在意的语气说她只是个丫鬟。他说过最喜欢她,一定会给她个名分的。他说过娶吕氏不过是父母之命,他最在意的是她。他说过,以后会跟她生很多孩子,让她做主子…
她怔怔看着平日里对她温柔体贴此刻却翻脸无情的陆四郎,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
陆四郎的确是喜欢含双。男人好色,乃是本性,况且含双伺候他多年,情分还是有的。不过吕氏搬出了祖训,他再是好色,还是更爱自己。
含双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果她今天不是携子要写吕氏,想炫耀一番。而是一开始就先将此事告诉陆四郎,再柔情似水楚楚可人的哭求哄劝,以陆四郎往日里对她的宠爱,八成会被她说动,主动来找吕氏要求配合。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吕氏神色淡淡,“那么依夫君的意思,当如何处置?”
她先前一再提起祖训家规,让陆四郎心生畏惧。又说起要请季菀来给含双切脉,陆四郎惶恐更甚,心里那点子对含双的柔情蜜意早没了。闻言便道:“嫡子未出,岂能有庶?孩子流掉。至于她…好歹跟我一场,想来也是一时糊涂,罚她一月禁闭,静思己过便是。”
吕氏心中冷笑。
果然还是舍不得。
这要是真让含双生下孩子,将来这院儿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么?
她还未说话,含双却已花容失色,“少爷,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答应过奴婢,会让奴婢为您生儿育女的…”
“闭嘴!”
陆四郎的确舍不得含双。想着吕氏素来也是个宽厚谨慎的性子,只要把这个孩子流掉,再对含双小惩大诫一番,料想她不会继续为难。且含双敢偷偷怀孕,这事儿也着实让他有些恼怒。罚她禁足,希望她学乖巧些,他还是会继续宠她。谁知道这丫头忒不懂事,居然在吕氏跟前说这些私房话。
吕氏尚且没生嫡子,他就承诺让通房孕育子嗣,此为背德乱家之举。若是给他那严厉的父亲知道了,非打他二十军棍不可。
他立即叱喝。
“你胆敢设计怀孕,我还没跟你算账。念你跟我一场,素日里也伺候得周到,我才饶你一命,你不思悔过不知感恩,竟还敢狡辩。还有你娘”他盯着跪在含双身边因为被破布堵着嘴一直说不出话的女人,满面怒容,“竟敢与你串通偷换避子汤。我若仔细追究,你们母女都该被乱棒打死!”
含双母女俩吓得脸色发白,尤其含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浑身都在颤抖。
“少爷…”她盯着怒容未消的陆四郎,眼泪哗啦的滚落而出,“四少爷,您怎能如此无情啊?奴婢十岁伺候您,至今已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若是不喜欢奴婢,大可遣出。您要了奴婢的身子,却要奴婢喝那些虎狼之药。是药三分毒,若是坏了根本,将来便再无可能有孕。您让奴婢以后该怎么活啊少爷…”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那些个避子汤药喝多了,的确是会对身体有所损伤。万一以后真的怀不上,以含双这样家奴的出身,也就只能靠吃青春饭。陆四郎那个花花性子,不可能宠她一辈子。头上又有主母压着,等她失宠,就可轻易发卖了事。到时陆四郎只怕早有新欢在怀,又哪里会在乎这个旧爱?
这个时代女子的苦楚,男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
所以这番话听在陆四郎耳中,便是实打实的控诉。由此便生了恼怒之心,“你还敢说!我何曾逼迫于你?从前我还觉得你温柔懂事,今日方知竟都是虚假面具。竟敢设计于我。今日若非少夫人将你扣押,此事闹到父亲面前,我们全家都得被逐出族谱赶出府去!愚蠢!”
赶出去就赶出去,含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没了陆家铁训约束,她才能获得更多。所以这就是妻妾的差异。妻想的是名位尊荣,妾想的只是个人私利。两相对比,立竿见影。
不过含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哀哀哭泣,继续求道:“少爷,奴婢好不容易才怀得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儿,就是您的长子。您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么?奴婢不会和少夫人争高低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夫人的儿子,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奴婢也会鞠躬尽瘁,伺候少爷和少夫人,绝不会将此事泄露他人知晓。少爷,您不念僧面念佛面,他和音姐儿一样,都是您的亲骨肉,长大了唤您爹爹,他会孝顺您。夫人了了一桩心愿,也会很开心的,少爷…”
不得不说,含双的确是够了解陆四郎。知道他心软,便软语哀求,且以子相诱。
这不,陆四郎已有动容。
吕氏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连连。
“夫君,时间不早了。”
含双这丫头,对陆四郎影响太大了,必须得尽早除去。
陆四郎看看哭泣哀求的含双,目光不自觉的落到她平坦的腹部,犹疑道:“稚子无辜,这…”
“的确,稚子无辜。”吕氏漫不经心的接过话,“趁着现在还未成型,尽早处置了,一了百了。若是等成型落胎,再伤性命,便是罪过了。祖母最是心慈,怕是听不得这般血腥之事。”
最后一句话,如同棒槌,再次敲醒了陆四郎。他脸色一正,已无半分柔情。
“此言有理。”
含双脸色惊变,“少爷”
吕氏皱眉,冷声道:“端上来。”
“是。”
很快,她的心腹嬷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闻着那刺鼻的味道,含双满心恐惧。
“不,不要,少爷,不要…”
“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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