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夫人两眼含泪,“你就看在两家姻亲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就拿我这条老命,抵大公子所承受的苦楚…”
她还算聪明,没说萧瑞有惊无险未曾丧命在自己女儿手中,否则萧时铁定震怒。
既然不是在公堂,那就当家事解决。余老夫人是长辈,她这番姿态,萧时和萧三爷都不便再开口。
萧老夫人脸色一变再变,半晌,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母亲不错,但我的女儿懂是非明事理。她若有半分恶行,我纵然再心疼,也不会姑息。你我两家姻亲,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你至今还在为她狡辩脱罪,已然不分黑白是非。我若今日饶过她,这世上就不再有公正二字。”
她看向瘫倒在地的余氏,冷冷道:“你既承认她的罪行,那咱们就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话到此一顿,她猛地拔高声调。
“来人!”
立即有丫鬟走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余老夫人一看那托盘上的东西,哗然色变,余氏也是满脸惊骇胆寒。
萧老夫人面不改色,“你既说,子女之过都是父母之罪,那么,你便替她选一样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她一个全尸。”
匕首,白绫,毒药。
三选其一。
“还有。”未等余家众人反应过来,萧老夫人又继续道:“我萧家没有这样恶毒的媳妇,等她死后,尸体就请你们自己带回去。”
萧家可以不写休书,但萧家的祖坟,绝不能葬此毒妇,到时候对外只说余氏暴毙。
既没有上公堂,也没有被休。外界便是有猜疑,但没有明着的把柄,对萧安和萧姝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这是最妥当的处置。
“不,我不要死…”
余氏惊骇的摇头,哭道:“母亲,你救我,我不要死,不要死…安安,姝儿,我才是你们的娘,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如今怎能眼睁睁看着外人置我于死地?姝儿,你忘了吗,娘是最疼你的啊,你帮我求求你父亲,求求你祖母,救我,救我…”
萧姝满脸泪水,浑身颤抖。
她起身,在兄长身边跪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的哭。
她有什么资格求情?
母亲犯的,那是杀人之罪。纵然长兄幸免于难,未能丧命,可母亲的罪行是板上钉钉的,不是一句话就能当做不存在的。
她都听见了,母亲一直在狡辩,一直在攀诬大伯母,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母亲本性如此,改不掉的。
“哭什么哭,你倒是说话啊,萧姝,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娘,是生你养你的人。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你也要助纣为虐,眼看着我被他们害死吗?”
久久得不到女儿的回应,余氏又惊又怒又害怕,对女儿发起了责难。
简直无可救药!
萧老夫人沉着脸,“姝儿,你退下!”
萧姝颤抖着肩膀哭,像个木偶一般被丫鬟扶起来。
“安安,你也起来。”
萧老夫人道:“你们已尽了做儿女的孝道,她冥顽不灵,自寻死路,你们无需有任何负罪感。”
萧瑞走过去,握着萧安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余氏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们为他承担任何罪过。
萧老夫人面无表情,目光转向余家两兄弟,“长兄为父,既然令堂舍不得,就由你们二位兄长做主替她选吧。”
余老夫人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她都已卑微到如此地步,萧老夫人还这么咄咄逼人。
“老姐儿,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萧老夫人这次没半分心软,“如果有人拿着刀要杀你的孙儿,你当如何?你余家的人性命金贵,真当我萧家人命如蝼蚁吗?”
好歹是姻亲,萧老夫人本不愿说这么诛心的话,但余老夫人实在不知进退,拿乔拿到她头上了,她岂能再容忍?
余老夫人果然被这话怼得白了脸,蠕动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余氏还在哭求,“母亲,娘,娘您救救我,我是您的女儿啊,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从小最疼我的,娘,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我不要死啊,我不想死,娘,母亲,您救我,救救我…”
余老夫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萧老夫人不想看她们母女唱苦情戏,复又看向余家两兄弟,“再这么拖下去,谁脸面上都不好看。”
余大老爷和余二老爷对视一眼,最终余大老爷站起来。
“你要做什么!”
余老夫人猝然回头,瞪着他,“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要她死?”
“母亲。”
余二爷低低的叹息一声,“您不要再姑息偏袒小妹了,也莫要再逼兄长。余家不止一个余佩心,还有上下数百口人。若是闹上官府,整个余家都会背上杀人的污点。您疼惜女儿,我和大哥为何不能疼惜自己的孩子?衙他们也是您的孙子孙女,您也疼疼他们,好不好?”
说到最后,语气近乎哀求。
显然,余老夫人的偏心,已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寒心。
趁着这空档,余大老爷已走到端着托盘的丫鬟跟前,略一思索,便选了毒药。
“不行,不许你们动我女儿”
余老夫人被那毒药刺痛了双眼,忽然发狂一般扑过去。
第260章 余氏之死(一更)
余大老爷一愣,没料到她有此一举,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见老母失重要摔倒,又立即伸手去扶。
“大郎,那可是你亲妹妹,你怎能毒杀你亲妹妹?”
余老夫人死死抓住大儿子,眼神赤红。
“母亲!”
余二老爷见萧老夫人已有不耐,知道此事再不容耽搁,道:“如今只是家事,若变成公事,小妹必受刑狱之苦,余家也会受牵连。母亲,您只疼小妹,不顾整个余氏全族了么?”
他神情沉痛,对母亲的偏心糊涂已有恼怒之心。
小妹为何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究其根本,还不是母亲宠出来的结果。就是因为母亲无底线的宠溺和维护,才让小妹有恃无恐,愈发胆大妄为。
落得今日的地步,是她咎由自取。
萧家如今还念着些联姻的情面,愿意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若是母亲还这般不依不饶,触怒了萧家,此事捅穿了,余家必然背上‘纵女行凶’的罪名。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余老夫人此刻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这些人全都要杀死她的女儿。
“你住嘴!”她苍老的眼眶里满是泪水,恨声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白生你养你几十年,竟要残害同胞亲妹妹…”她又扑向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好好的嫁为人妇,多少年都平安无事,却不知是遭了哪个小人的陷害,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如今竟连性命也将不保,我苦命的女儿…老爷,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周氏脸色慢慢变了。
余老夫人口中的‘小人’,显然是指她。
她站起来,对着萧老夫人恭敬道:“母亲,琅哥儿和钰哥儿怕是醒了,儿媳先行告辞。”
萧老夫人脸色也难看得很,点点头。
“去吧。”
周氏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出去。
萧时眼中满是冷意。
“看来余老夫人是觉得我们萧家处事不公?那么就不用在这里废话了,移交公堂吧。”
既然余老夫人给脸不要脸,他又何必客气?
萧老夫人没吭声。
萧三爷也冷着脸,没反对。
萧姝靠在兄长的怀里哭。
萧安抿唇偏头,眼眶含泪。
余老夫人猛然抬头,黔驴技穷的她眼中终于浮上绝望。
“母亲。”
余大夫人也忍不住了,“不能报官啊母亲,一旦移交了公堂,皇后娘娘凤颜震怒,余家就全完了。”她扯住婆母的手,哀求道:“您不止小妹这一个孩子,您想想大郎和二郎,还有您的孙子孙女,您要为了小妹一人,断送整个余家吗母亲…”
余二夫人也求道:“母亲,别负隅顽抗了,没用的。便是退一万步说,您甘心搭上整个余家,也救不了小妹的,母亲…”
余老夫人爱女之心没错,可不该如此盲目纵容。以前小打小闹什么的,两个兄长还替这个妹妹收拾残局。现在险些闹出人命,哪还能姑息?余家上下已清醒,唯余老夫人还在垂死挣扎,想方设法的要把自己有罪的女儿捞出来。
余老夫人整个人瘫软在那里,儿子和媳妇恳求切切,女儿的求救声如魔音穿耳。
脑子里一会儿是余家全族的生死存亡,一会儿又是女儿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她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粉嫩嫩的一个团子,到牙牙学语,蹒跚走路,总角晏晏,豆蔻年华,及笄出嫁…
她闭了闭眼,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接喷在了余氏脸上,然后晕了过去。
这番变故来得突然,谁都没料到。
余家兄弟连忙上前去搀扶,连连大喊着找大夫。
萧老夫人皱眉。
今天余家的人都在此,若不趁此机会解决了此事,怕是夜长梦多。她命人送余老夫人到客房休息,让萧安和萧姝也跟着两位舅母过去,然后留下了余家两兄弟。
两兄弟对视一眼,已是了然若明镜。
余大老爷摊开手掌,露出他方才一直紧握手心的那瓶毒药,他默默走到跪倒在地的余氏面前。
余氏还想着,母亲都气吐血了,自己应该暂时能逃过一劫。最起码,可拖延时间。没想到,那个老虔婆居然那么狠,还是要自己的命。她看着兄长朝自己走来,惊恐的想要往后退。
“大哥,不,不要…我是你妹妹,是你亲妹妹啊,你真的半分不念兄妹情分吗?我知道,你是要报复我对不对?报复母亲最疼我,你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去死,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不会…”
她逃不掉也挣脱不开,脸上已染上疯狂之色,慌乱中对上萧三爷漠然的视线,她忽然落下泪来。
“老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回洛阳。可无论我怎么说,阿瑞就是不肯放过我,他要把我送到洛阳囚禁起来…我一时生气才会伤他的。你也看见了,他还活着,我没想过要他的性命,我只是想逃走,我没想要杀他的,老爷…”
老母亲指不上了,她无计可施,惊惧绝望之下本能的为自己喊冤脱罪,“阿瑞,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是你婶娘,你小时候我也抱过你的,我也是疼过你的,我怎么会那么狠心杀你呢?我如果真的要杀你,你怎么可能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都是为了你好,怕你被人蒙蔽,我不是成心要伤你的,阿瑞,你替我求求情…”
萧瑞已不会轻易被她的花言巧语蒙蔽,他记得当时余氏一刀扎进他胸口的时候眼里极致的冷意和狠厉,她是真的想让自己死。对于一个一心想取自己性命的人,他何必仁慈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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