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1 / 1)

“习嬷嬷,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明祖母,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这个外来的菀姑娘素来沉稳懂事,这般神情郑重的模样,极为少见。习嬷嬷敛了神色,进去了。萧老夫人刚躺下,听闻季菀过来,有点疑惑。习嬷嬷边扶她起来边道:“老奴瞧着菀姑娘神色有异,瞧着有些着急,怕是有什么大事,也不敢怠慢。”

萧老夫人多少还是了解这个继孙女的脾气的,若无大事,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的,便道:“去,请菀姑娘进来。”

季菀很快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率先跪下。

萧老夫人诧异,“菀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快,扶菀姑娘起来。”

习嬷嬷要来搀扶她,季菀却道:“祖母容禀。孙女不查,致使名下火锅店为人陷害惹上麻烦,特来请罪,请祖母责罚。”

萧老夫人愣住,脸色慢慢变了。

“先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季菀便老老实实说了,末了又道:“店是我开的,出了事儿我责无旁贷。不过请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定不会连累萧府。”

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是针对她还是针对萧府,但她现在是萧家的姑娘,名下产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处理不慎,肯定会牵连萧府。所以她得先行请罪,这是态度。否则等事情闹大了,萧老夫人从旁人口中得知,必将雷霆大怒。

萧老夫人听明白了,眼里露出沉重之色。她看着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季菀,到底没忍心斥责。

“那边现在如何了?”

“伙计说店里已经闹开,掌柜派人去请了大夫,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孙女打算过去看看。若是闹出了人命,怕是会惊动京兆尹。”

萧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时常夜里难免,且头疼难忍,脊椎和腰椎都有问题。季菀知道后,给她开药施针,每日按摩,情况大有好转。萧老夫人相信她的医术,沉思一会儿便道:“让你父亲与你一起过去。”

她虽没去过季菀开的那个火锅店,也知道去店里吃火锅的人基本都是平民。所谓民不与官斗,京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那个店的老板是谁,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敢于对火锅店下手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肯定早有准备。

季菀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那些食客全都闹起来伤了她就不妥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禀报,二老爷来了。

萧时脸色有些沉,“母亲。”

“你都知道了吧?”萧老夫人开门见山,“正好,你和阿菀一起过去看看。玉琼那边…”

“母亲放心,她只是有些受惊,没什么大碍,我这就过去看看,一定查清此事。”

“父亲,我和您一起去。”季菀仰头道:“那是我名下的产业,出了这样的事我总归要出面给受害人以及广大群众一个说法,否则别人只会觉得我心虚。我也想过去看看,兴许能解了那人的毒。”

萧老夫人点头,“阿菀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别闹出人命。”

“是。”

从荣安堂出来,萧时低头看着身边的继女,温声道:“阿菀别怕,父亲会给你做主的。”

季菀一愣,随即一暖。

她其实并不太担心会背上官司,无论如何萧家都会把这事儿也压下来。但萧家这样的门楣,断不许因此事而受到诋毁谩骂。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来向老夫人请罪,就是怕老夫人一怒之下让她关停火锅店,更怕会连累母亲在萧府地位受损。

如今看来,老夫人对她主动认错的行为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施加压力,也未迁怒母亲。可火锅店的未来,她也说不准。

萧时一句话,却给了她保障。

毕竟不是亲爹,再加上母亲嫁过来的时间也还短,她做不到把萧时当做亲生父亲一样对待,顶多就是尊敬和感激。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感动。

凭良心说,萧时这个继父对他们姐弟三个是真的不错,可以用视如亲生来形容。大底也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这次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特别害怕继父会怪自己不安于室,非要去做生意才闯出祸患,进而对母亲生出嫌隙。

现在,她不怕了。

“谢谢父亲。”

她鼻子有些酸,语气也有点哽咽。

萧时怜爱的拍拍她的肩,“放心,不会有事的。”

周氏回京后,他就派人去北地调查过,知道他们母子四人从前吃过许多苦,全靠这个小姑娘做生意才改善了全家的生活。所以他知道那两个店和作坊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意义多重。如果十七年前周氏就嫁给了他,就不会吃那些苦。当然,也就没有季菀姐弟三个了。

他也有亲生女儿,他的女儿从小养在闺阁里,娇贵的长大,从未受过风雨磨折。难以想象,这么个小姑娘,既要赚钱,又要帮着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是如何的艰难。

如今她是萧府的姑娘,是他的女儿,他理当庇护她。

坐着马车,很快来到火锅店。

季菀的身份和萧家的地位还是很管用的,除了一开始有些混乱,很快就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有很多人聚在大堂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侍卫分开众人,大声道:“走开走开,国舅爷和县主来了。”

人群立时分开,全都低头行礼。

季菀招来一个伙计,问:“掌柜的呢?”

伙计答:“大夫来了,正在楼上给那位妇人诊脉,掌柜的陪同在侧。”

一听这话季菀就知道那妇人还没死,当即道:“父亲,我们赶快上去,说不定还有救。”

“好。”

碍于萧家的地位,再加上中毒的只是个平民百姓,所以暂时还无人报官。有侍卫镇守着,那些个食客和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闹。

季菀快步上了楼,进了雅间。

“县主。”

掌柜的连忙迎上来,看见萧时,先是一惊,随即就要下跪参拜,萧时先一步道:“不必拘礼,现在如何了?”

那中毒的妇人躺在床上,因为剧痛捂着肚子。地上有一堆污秽物,应是她吐出来的。旁边坐着个白胡子老者,看样子就是大夫了,他刚好把完脉,听闻萧时问话,脸色沉重道:“是砒霜。”

剧毒砒霜,无药可解。

萧时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阴霾之色。

季菀却早已大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妇人的症状,然后道:“她服用的分量少,发作缓慢,还有救。”

白胡子大夫一愣,他行医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砒霜有解的。

萧时也是一怔。

季菀已经开始吩咐,“去,取温水和盐来,多拿几个大碗,快。”

“是。”

掌柜的回神,立即去了。

季菀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先给那妇人止痛。

很快,温水和盐来了。

“把水倒在碗里,每个碗放一勺盐。曾婷,你过来帮我扶着她。”

曾婷忙扶着那妇人的背坐起来,季菀接过兑好的盐水,给那妇人一碗一碗的灌下去,边灌边吩咐,“拿一个盂盆来。”

盐水灌完了,季菀把食指和中指伸到那妇人嘴中和舌根,很快那妇人就开始呕吐。因为猝不及防,直接吐了季菀一身。

萧时立即上前一步,想要把她拉过来。

季菀头也没抬,“无妨。”

她扶着那妇人,看着盂盆里那些液体,直到颜色如水,才松了口气。

第159章 幕后之人

她看着重新躺回去,神色还有些苍白的妇人,道:“把她的丈夫请过来。”

早在出门的时候她就仔细问过,这妇人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夫妻两人。事发后那男人立即大喊大叫,闹得人尽皆知,口口声声说着要报案,但或许是有所顾忌,也只限于口头威胁罢了。大夫来后,他跟着上来,还在不断嚷嚷,影响大夫诊断。掌柜的没办法,只好让人把他拖到隔壁去,堵住嘴省得他再捣乱。

很快,人就请过来了。还没进屋就开始大喊,“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商家,不但下毒害我娘子,还要扣留我,我要报官…”

他忽然住了口,愣愣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萧时已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履历来。”

位高权重的国舅爷可不是一般人,十八岁入伍,打拼至今,什么人没见过?知道对方陷害必有所准备。这时候可不能势弱,先声夺人才能牢牢占定主动权。

那男子显然对他有所畏惧,气势弱了下去,下意识卑躬屈膝,“奴…草民姓孙,名全,家住…”

他一开口萧时和季菀就同时冷笑,未等他说完萧时便直接打断他,“谁指使你的?”

孙全怔愣,眼中慌乱一闪而过,随即抬头道:“大人这是何意?草民妻子在贵店吃火锅中毒,草民还未找县主要个说法,大人却先行问罪,难道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就命贱,活该任人欺凌吗?”

季菀笑了。

这还是个念过书的,看来不是一般的使役。

萧时也笑了,“你一进来要自称奴仆,未曾询问就知我身份,由此可见是哪家的使役,还是我常去的府邸,否则你不可能认识我。”

孙全脸色巨变,“草民只是普通百姓,岂会认识大人?众所周知,这店是季县主开的。季县主随母改嫁入萧府,您随县主而来,满身富贵,气度不俗,草民自能猜到大人的身份。您是国舅,我们这种低贱小民,平日里哪里能见到?草民不过摄于大人威严,一时胆怯,惊惧之下不知如何应对而已。”

不错,挺会随机应变。

季菀起身走过来,“你又没见过,怎知我是谁?”

孙全答得很快,“草民听说季县主美若天仙,见姑娘穿着不凡,再加上又是此店老板,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必是县主无疑了。”

季菀笑一笑,语气漫不经心。

“既早知这店是我开的,也知我身份,先前还吵嚷着报官,想来也是个不畏强权傲骨嶙峋之人。缘何一见我父亲,便又立即屈膝叩拜?莫非是心虚?”

“草民已说过,摄于国舅威严,心中惊惧所致。”

孙全强自镇定,应对之词也还算合理,却早已失了主动权。

萧时早已在心里给他的身份定了位,一边思索着自己去得次数多的府邸,一边想着到底是谁要针对继女,还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难道不怕萧家报复?

“你不说也没关系。偌大京城,一车一物在官府都有造册,除非是奴籍。你穿着不俗,若是奴籍,也该是家生子,要一辈子服役,根本没资格上官府报案。但你可以让你的主家给你讨公道。我看你言谈举止还是念过书的,看来在主家也不是个一般的粗使杂役。能冒险使出下毒的手段来陷害堂堂县主,看来你们夫妻二人是主家心腹。”

季菀两指捏着一根银簪,“这簪子是从你妻子头上取下来的,纯银的,簪头还镶嵌着这块玉虽只有拇指大小,却是上好的和田玉,价值不菲。上面有标记,是出自锦绣轩。锦绣轩的老板很是势力,从来只做官眷的生意,就算富商花重金,都买不到里面的东西。你们俩若只是平民,怎么会用得起这样昂贵的饰物?只有一个可能,是主人家赏的。”

孙全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还未想好说辞,季菀又继续道:“这是属于内城,又在主街,周围住的大多是达官富贵人家,他们很少来吃火锅,所以来我店里用餐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自身未曾受到伤害,利益未曾受到损害之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就是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去报案。你们夫妻两人一起用餐,却只有一人中毒,而另一人完好无损。如果是我们店里的菜或者是锅底有问题,你怎么可能没事?要知道,砒霜这种毒,不是人人都会解的…”

“砒霜?”

孙全脑子里早就一团乱麻,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他的想象,这个小姑娘出乎意料的伶牙俐齿,而且他没想到国舅爷会这么维护这个继女,居然亲自来给她解围。还在想着该如何是好,猛然听见砒霜二字,立即瞪大眼睛。

“怎么会是砒霜,明明是——”

他当即住嘴,脸色却已巨变。

这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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