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太子看了眼乖乖坐在床上的童珂,突然胸口有些闷。她在宫外那般恣意,嫁入宫中,成为全天下数一数二的尊贵女人却要跟着他受这份气!

想到这里他用力捏了下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关节发白。他突然笑了一声,“带进宫里又如何?你待如何?”

王喜娘吃惊不已,这哪里是文质彬彬的太子说的话?

坐在床上的童珂也跟着一愣,他这是在维护她?

“出去!”太子骤然变色,厉声呵斥道。

王喜娘吓得哆嗦了一下,双腿发软,妙兰看着不像样,干脆挽起袖子一把将人拉了出去。

第22章 风起

门吱呀一声被闭上,婚房里顿时一片静谧,童珂有些想不通为何太子会回护她,是因为她是太子妃吧?看来太子在皇宫里过得也不像传言中那般憋屈。

也对,要是真的如此软弱,最后登上皇位的也不可能是他。

再想到锦绣坊那两个绣娘,她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果然太子这人城府颇深。

突然,眼前大亮,她本能抬头,正正撞进一双黑沉明亮的瞳孔中。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消瘦精致,大概是饮了酒,两颊晕着绯红,嘴角含笑,看上去……秀色可餐。

她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拽住被他掀了一半的红盖头,用力扯了下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蹙起眉头不悦地瞪过去。

太子捻捻手指,果然没有用如意称掀盖头还是有一份乐趣的。他缓缓蹲下身子,拢住她的双手,将额头埋了进去,亲昵地说道:“头疼,酒饮多了。”

干她何事?童珂扯起嘴角笑得勉强,他不是真的以为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吧?不过如此也好,总比他对她怀有戒心的好。

“你不必压抑自己。”

“嗯?”童珂只听到他说了什么,却没听清,不由出声问道。

“你现在是太子妃,背后有我还有靖安侯府,由着你的性子,无须顾忌其他人。”

童珂沉默无言,她本来就没有委屈自己的打算。重活一遭,嫁进宫里,就是不想再为了除爹娘兄长之外的人委屈自己。

太子低声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抬头轻琢了一下童珂的手指。

童珂心里一跳,猛地抽了一下手,却又被拽了回去。她愣怔地看着他,一双瞳孔中映着她的模样,专注却带着丝丝诡异。只觉眼前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真的是太子吗?传闻中体弱温文尔雅得有些软弱的太子吗?

太子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素日沉稳机灵的心上人活色生香地坐在他面前,触手可及,面对他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心下大悦。意识到这一点,手下柔嫩的肌肤顿时灼热起来,烧得他嘴干舌燥。

童珂抿抿嘴唇,从双手慢慢传来一阵战栗,她隐忍克制地弓起脚尖。

太子敏感地察觉她的紧张,轻笑出声,勾着她的下颌,吻她的嘴角,忍不住试探着更深。

她懊恼地舔了下嘴唇,吞下酥麻的触感,一把将他推到床上,看到他惊讶的神色,得意地拉拉衣襟。

如愿看到太子眸色变深,她倾身抵着他的额头,“我只说一遍。我怕是会要了你的命。”

“甘之如饴。”太子双手微颤,箍住她盈盈一握的细柳,沉醉其中。

**

坤宁宫的灯光一夜未熄,一个穿着紫红色牡丹花样褙子的宫女躲躲藏藏地缩在坤宁宫门外,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却也不敢进去。

院子里的大宫女绮磬刚好撂了帘子走了出来,马山走过来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样子?没个规矩。”

萍儿苦着脸拽住绮磬的袖子,哀声求道:“好姐姐,你快帮帮我吧。谁知道我这么倒霉,偏生撞上了这等差事。我可怎么办?”

“怎么回事?”

“还不是王嬷嬷!”萍儿气得跺脚,“娘娘派她去给太子妃下马威,她可倒好,被太子斥责了一顿,却躲在东宫不敢出来,让我来传信!我这不是找死吗?”

“太子斥责了王嬷嬷?怎么可能?”绮磬不信。

萍儿又气又急:“我怎么敢骗姐姐?你也知道太子向来是个软和性子,也不知道王嬷嬷是做了什么,才惹得太子大怒。”

绮磬闻言蹙起了眉头,这萍儿话音里跟她告王嬷嬷的状,她是跟王嬷嬷不对付,不过她也犯不上为了这个小宫女触娘娘的霉头。“你跟我来吧,既然王嬷嬷把差事交给你了,你就得办好,要不然中间出了岔子,到最后还是你遭殃。”

萍儿听了这话,明白绮磬是不肯帮她了,眼里顿时泛起泪花,瘪着嘴跟在绮磬身后。

绮磬一进门就见同胞姐姐琦扇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也知道娘娘心情不好,提着心细声禀道:“娘娘,王嬷嬷那里传来信儿了。”

皇后娘娘没应声,提着笔蘸了红颜料,屏气运腕在撒金煮垂宣上缀了一朵石榴花。层层叠叠晕染开来,艳丽靡费。她皱了眉头,“不好,白白花费了许多功夫。”

身后的华嬷嬷笑道:“娘娘要求甚高,依老奴看十分雅致。圣上最喜爱娘娘做的画,这幅画送去给圣上看,怕是圣上又要费心想着什么词才能配得上娘娘的画。”

皇后舒展了眉头,笑道:“你呀,这么长的时间了,你还是这般口吻,从来没有从你嘴里听出本宫一点不好。”

“在老奴眼里,娘娘自然是千好万好。”华嬷嬷见皇后坐到了软塌上,连忙将未干的画妥善放到一旁,晾好。

“太子和太子妃怎么样?”

萍儿头皮发麻,低着头跪在地上,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甚好,王嬷嬷说要了两回水。”

“呵。”皇后冷笑,对华嬷嬷说:“听到没有?咱们这位太子妃可是不简单!就连清心寡欲的太子都能狐媚住。本宫还能不防着吗?也是珮娴没本事,本宫都帮了她那般许多,还是拿不下太子!”

皇后名欧阳灵媚,欧阳家庶女,父亲欧阳仲原是四品知府,兄长现任将作监少监,从四品。她口中的欧阳珮娴乃兄长的长女,欧阳珮娴,暂住坤宁宫西暖阁。

华嬷嬷劝道:“哪里是珮娴小姐没有本事,而是事实所迫,哪里能猜到因为一个书生闹出这许多事。”

“也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珮娴不是入东宫为侧妃,就是嫁给瑞王。”皇后示意琦扇给她揉揉太阳穴,“也不知怎的,每日里头疼欲裂,太医院那些废物就知道开些没用的药。”

华嬷嬷瞟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萍儿,上前接过琦扇的差事。

“还是嬷嬷的力道最合本宫的意。”

“娘娘,只怕庄妃不好共事。”

“哼,庄妃当瑞王是宝贝疙瘩,当然想着娶个得力的王妃助力。”说着,皇后突然睁开眼,“可如今不同了。现在边疆战事吃紧,谁还有靖安侯嫡女这个身份高的?再说了,本宫看太子妃也不是好相与的,庄妃怕是巴不得跟本宫联手。”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萍儿,“且看着吧。王嬷嬷还在东宫守着呢?”

萍儿整颗心一缩,“回皇后娘娘的话,王嬷嬷受了太子斥责,不敢离开,还守在东宫。”

皇后脸色微凝,突然嗤笑道:“太子的翅膀也是硬了。”

华嬷嬷不敢再插话,一时之间,房里都像是被冰冻住似的。

第23章 册封

不说皇后这边有什么主意,只说皇后刚出口的几句话就惹得人不清净。坤宁宫东暖阁,一个总角小丫鬟急匆匆撩开帘子冲了进去,急躁地挥手将暖阁里的下人都遣出去,凑到欧阳珮娴耳边,低声道:“小姐,刚才华嬷嬷那里传来消息了,皇后娘娘说要把您赐给太子为侧妃,或者赐给瑞王为正妃。”

欧阳珮娴手上动作一用力,手里细细的绣线瞬间崩断,她咬了下嘴唇,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你听清楚了?怎么会跟瑞王扯上关系?”

“那不正好吗?”宝玲瘪瘪嘴,觉得瑞王更好,“小姐,您别糊涂了!大家都说最后……是瑞王。再说太子也有了正妃,您再过去,也不过是个侧妃。况且万一太子……”

“宝珠!”欧阳珮娴哪里不知道宝珠会说什么,顿时厉声呵斥,“出去!”

宝珠冷哼一声,跺跺脚,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欧阳珮娴一个人,孤孤零零坐在桌旁的欧阳珮娴心烦意乱,看着手中的并蒂莲绣样只觉扎眼,咬咬唇,干脆拿了一把剪刀将花样剪了才舒服了些。

**

次日一大早,太子妃在交泰殿行册封礼。童珂早早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穿着太子妃正服,被扶着去了交泰殿。

交泰殿宫乐齐鸣,肃穆庄严,童珂身着正服被赞礼女官扶着跪在东阶下。宣册女官从前面的朱红案桌上取下册封诏书,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郭童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贵而能俭,今册封为正一品皇太子妃,钦此。”

童珂跪拜:“儿臣领旨谢恩。”从女官手里接过册封诏书和太子妃宝册,从今往后,她才真正成为太子妃。

童珂刚行完礼,就有一个穿着深青色褙子的嬷嬷越过妙兰将她扶了起来。童珂瞥了她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见过,看了眼被搀住的胳膊,没有做声。

“老奴齐娣见过太子妃,老奴是太子派来伺候太子妃的。”齐嬷嬷低眉顺目。

太子派来的?

童珂细细打量着齐嬷嬷,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一身深青色宝相花褙子、紫色素面襦裙,头发紧紧实实盘在后面,簪了一只银色玉兰花发簪。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两鬓略有白发。

这个年纪还能在被派过来伺候她,怕是东宫旧人,在太子面前有些脸面。

被她这般盯着蹲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分毫动摇,是个狠性子,有些手段。不过这才第一天,太子就在她身边插了个人。

“起来吧。”童珂见好就收,没必要在这种正式场合落个不痛快。“以后就要劳烦齐嬷嬷了。”

齐娣敏锐地察觉到太子妃对她的到来并无喜意,还以为是太子没有跟太子妃说的缘故。她低声道:“娘娘哪里的话,伺候娘娘是老奴的本分。娘娘,老奴扶您去奉先殿吧。这个时辰,圣上和皇后娘娘怕是快要到了。咱们总不好过去得晚了。”

童珂无言,由着齐嬷嬷虚扶着她上了五彩四凤辇。不等童珂发问,齐嬷嬷就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将她的来历讲了个清楚,“老奴本是元后的陪嫁丫鬟,后来一直伺候着太子。太子想着太子妃刚进宫,四下尚不熟悉,就让老奴过来伺候着。”

元后?童珂下意识地弯着手指轻轻敲敲车辇的扶手,元后郭吕氏,大皇子和太子的生母。在民间没有多少传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不过元后故去的时候,太子还尚在襁褓,在继后和一干后妃的包围下还能将太子保护得好好的,这齐嬷嬷不简单。

不过倒也罢了,有这么个人在,确实方便得多。

到了奉先殿,齐嬷嬷扶着童珂下来,胳膊用力想让童珂全身都靠在她身上。童珂微微蹙眉,稍稍拉开些距离,只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齐嬷嬷一愣,抿抿嘴唇没有强求。

童珂松了口气,她知道齐嬷嬷是好意,怕她初初承宠身子虚弱。可她不信齐嬷嬷,她忍着不适,慢慢迈进奉先殿。

一旁的宫人立刻唱喏:“太子妃娘娘到。”

候在门口的太子走过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一旁的齐嬷嬷也跟着松开手。

童珂会意,笑笑,上前挽着太子走到前面,三拜九叩,祭告祖先。刚起身,坐在偏殿上首的皇上就朗声笑道:“太子和太子妃赶快过来!”

童珂抬眼只见上首身着黄色龙凤袍的帝后。景明帝横刀立马坐在龙榻上,头上的金丝善翼冠颤颤巍巍,差点戳着旁边的皇后。皇后面色平和,见两人过来,露出笑脸,“楽儿,珂儿快过来,给本宫瞧瞧。”

太子拉着童珂缓缓跪在帝后前面的蒲团上,刚磕了个头,皇后就出声阻止道:“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楽儿体弱,哪用得着这些繁文俗礼。您说是吧?圣上?”

“你们母后说的是!”景明帝哈哈笑道:“昨儿个,朕实在是高兴。拉着靖安侯多喝了两杯,太子妃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在宫中不用有所顾虑。”

还没等童珂应话,皇后就嗔道:“您看您,明知道今儿是册封的日子,还这般放纵。”

皇上显然不耐烦听皇后这番话,硬生生岔开话题,“这天下,也就靖安侯能和朕喝几杯罢了。行了,前朝还有事,朕就先走。你留下帮衬着点太子妃。”

“是,恭送皇上。”皇后娘娘道。

景明帝一走,皇后就笑着对华嬷嬷说:“去把外命妇们都叫进来叩拜太子妃吧。太子妃也认认脸,以后也不生疏。”

“多谢母后。”童珂行礼笑道。

童珂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想着昨天那位嬷嬷,还以为今儿皇后怎么也应该找回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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