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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公主素来肆意妄为,然一朝不慎中了毒,竟将清白之身栽了一介山野村夫手中。虽然那山野村夫也是无辜,但绮罗公主仍是怒不可遏,将他吊起来打。

毒复发时,她将刀递到那山野村夫手中,大义凛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不与你同榻,你杀了我吧。”

他沉默一瞬,薄茧微覆的手轻轻拔开了刀。

“好,我杀了公主,再陪公主去死。”

刀光凛冽,映在绮罗公主眉间:“……”

她按住了他的手,轻声:“……大胆刁民,胆敢弑杀当朝公主,来人,把他关起来,做本公主的狗。”

“……”

后来,那山野村夫一步步扶摇而上,手握重权,执掌万千铁骑,走出半生,归来时……仍是忠犬。

真香怪公主和忠犬系驸马的故事。

第28章 而众生皆苦

南国的盗贼已落入网中, 待有条不紊地收好网, 便能将他们悉数擒下,亦能回宫与皇兄复命了。

一切都在他从容不迫的掌控之中。

除了……眼前的小姑娘。

瑾王手执黑棋,端坐在案前, 清远的眸中浮起几分恍惚与错愕, 望着被夜初带回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盘了双螺髻, 着一身广袖流仙澜裙, 容色如雪莹白, 眸瞳似玉清澈, 生得十分惹人怜爱。

只是神色有几分戒备。

瑾王回了神,挑眉淡笑道:“……你是我那小侄儿的朋友。”

若若见他似乎并无恶意,悄悄松下一口气:“见过瑾王殿下。”

瑾王温和一笑, 唤她过来:“不必如此客气。那日匆匆一见, 倒不知你原来是安国侯的姑娘。”

若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坐下:“您认识我父亲?”

“从前在晋安时,便与你父亲相识。”瑾王轻轻笑了笑,朝她比划道:“一眨眼,安国侯的姑娘都这么大了,快六岁……”

若若欲言又止:“……”

瑾王瞧着她的神色,只觉生动不已,不禁失笑:“好了, 是八岁,我记得的,只是与你说笑而已。”

“……”

若若玉眸微恍,盯着他清远的面容瞧。

小姑娘的目色如星辰灿灿, 瑾王抚了抚脸,淡笑道:“我……脸上脏了吗?”

若若摇了摇头,连忙道:“不是……只是听闻瑾王殿下高高在上,喜怒向来不形于色,不曾想您也这么…… ”

“这么可爱。”

若若想了想,如是说。

瑾王怔怔一瞬,随即蓦然一笑,扶案悠悠笑叹道:“世人有的说我淡然,有的说我冷漠,有的说我温和,第一次……有人说我可爱。”

“主上。”

夜初执剑前来禀告:“南国的盗贼逃到了山郊,正好落入我们的陷阱中,再过半个时辰,便能押送回来。”

瑾王淡淡颌首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话落,又回首瞧若若,想继续与她说话。

若若却捂起了耳畔,往后挪了挪:“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瑾王:“……”

他先是顿了顿,沉默一瞬,眼中如远山蒙雾,随后便似晴光初霁,清清冽冽地笑开了来。

“……真好。”

瑾王望着若若,不禁长叹道:“像安国侯这样,养个可爱的小姑娘,只怕能多活十年罢。”

不……

听闻了崇华寺出事后,正在官道上疾驰而来,忧心忡忡的阮连臣表示——

小女儿出事了,他得折去十年的命。

若若听了瑾王的话,这才想起晋安这位瑾王虽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府中莫说王妃,便是连个侧妃也没有。

他这样的身份与容貌,世家小姐只怕都想嫁,然他为何不曾娶妻成家呢?

“为什么呢?”

若若不经意地将心中话脱口而出。

瑾王顿了顿,垂下眸,清冽语气中竟蕴着化不开的愁意:“我曾经负过一个姑娘。”

他将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那位姑娘,受我所累,为我而死,在碧玉年华便结束了这一生。我对天起誓,这一辈子都不再娶。”

那年雍州城中,他被政敌暗算,不慎中了毒。那位姑娘与他年少相识,见此以身为他解毒,他醒来,许下承诺,定会娶她。

彼时新皇初登,边境动乱,皇兄召他去镇北平定风波。家国大事,不容耽搁,他留下一枚玉佩给那姑娘,自此一去,便是一年。

再回雍州时,姑娘却不在人世了。

那家人说,她病死在了寺中。

她没能等到他,不知那些年月里,她有没有恨过他呢?瑾王反反复复地想,也许是恨的,不然那枚玉佩为何不见了踪迹?

若若闻言,不知想到什么,亦沉默下来。

“罢了。”

瑾王终是叹了叹,淡淡笑道:“你还小,听这些做什么?你可会下棋,与我对弈一局罢。”

若若望着棋盘,却忽然想起了谢淮。一时间哑声无言,神色低落。

“……”

瑾王眉梢微顿,道:“怎么了?”

若若望了望佛塔外漆黑的夜色,低声道:“我想起了我表哥,从前在府中时,我也爱与他下棋。如今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来寻我……”

瑾王闻言,挑眉道:“崇华寺如今纷乱动荡,人人自危,你那表哥……会出来寻你吗?”

若若不禁辩驳:“会的,他对我很好的。”

说罢,从怀中拎出谢淮送她的玉佩,道:“表哥待我很好,还送了我这枚玉佩。他以为我不知,其实我悄悄去问过,这玉佩是他娘亲给他的遗物……”

瑾王望向那枚玉佩,脑海忽然轰地一下,目光停滞,神色错愕,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为其它,只因这枚玉佩……与他赠给那姑娘的玉佩一模一样。

这小姑娘方才说什么?这玉佩,是她表哥娘亲赠与他的……遗物?

“你表哥……叫什么?”

瑾王神似恍非恍,语气沉沉,忽然紧紧扶住若若的双肩,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手中的玉佩,一字一顿问:“他叫什么?”

“疼……”

若若被他的掌劲捏得肩膀生疼。

“啪!”

佛塔的门忽然惊响一声,被狠狠踹开了来。

小姑娘惊喜道:“表哥!”

“……”瑾王凝眸,缓缓望向塔门。

少年神色冷峻,眉目深邃,如霜似雪地遥望而来。皎白月色渡在他清瘦的身影上,衬得他愈发凛冽。

若是没了这一身戾气,那眉眼,却是与他娘有六分像的。

瑾王深恍,扶着案台缓缓起身,与谢淮相对而望。

“语诗……”

夜初神色难看地行来,道:“主上恕罪,我等没拦住这小子。”

瑾王心神恍惚地挥退了夜初,怔怔向前两步,要去握谢淮的手。谢淮却淡淡拂开了他,径直走到若若身前,垂眸打量了她许久许久。

谢淮望着若若:“……”

瞧上去没什么大碍,甚至还能没心没肺地朝他笑。

若若见着谢淮,自然是开怀不已。大喜过望之际,瞬间把瑾王忘到了天边,一把就要抱住谢淮。

谢淮敛了敛眸,飞快按住她的额头,淡淡道:“蠢笨,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吗?”

若若挥了挥手,没能够着谢淮,只能嗡声嗡气道:“……对不起。”

瑾王:“……”

被这么一打岔,心中的郁气似乎淡了几分。但他仍未忘记方才所见,神色停滞,深深望着谢淮道,语气难掩颤动——

“你……叫什么名字?”

谢淮回眸,淡淡凝了他一眼,冷漠道:“……与你何关。”

瑾王眉间凝顿,一时语塞:“我……”

“谢淮。”

藏在谢淮身后的若若忽然道。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似乎隐约记起,书中谢淮日后便是成了这位瑾王的党羽,从而一步一步位及人上,权势滔天。

她想,兴许这位瑾王并无恶意。

一切在沿着书中的轨迹,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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