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动了下脚步,移到正门口,探头看向屋里,蜀王的脸色更加苍白。

蜀王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他道:“去小厨房帮我燃一盆炭火,烧一壶热水过来。”

姝姝见他敞开衣袍的腰腹上,那道伤口已经透出些黑色。

像是中毒的迹象,怕是发现用的药膏无用,现在需要放出毒血来解毒吧。

姝姝踌躇。

到底还是应了声过去小厨房寻了火折子跟炭石出来。

这些都不是难事儿,她在水乡村经常做的,很快就手脚麻利的燃了盆炭火,烧好一壶热水。

至于手掌心玉净瓶里甘露的功效,她没有用过,不敢随意给蜀王用。

何况蜀王不会死在这里的,上辈子他可是登上那最高位置了。

姝姝把炭盆跟热水送过正屋里,放在蜀王面前。

蜀王略微抬眸,“你出去吧。”

竟不是让她滚出去的。

姝姝低低的应声好,也不问蜀王是否需要帮忙,她提着湿漉漉的裙角奔到门外。

这会儿已经过去不少时间,想来那些贼匪应该离去。

姝姝走到院门外,没发现异常,悄悄松口气。

她到底还是担心,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朝着前院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她把原先系着小玉雕的红绳从颈上解下来,放在荷包中。

把荷包藏在身上,姝姝这才呼出一口气,继续朝着前院而去。

还没走到前院,姝姝看见崔氏薛氏领着几个僧人朝这边走来,还有宋凝君以及一众奴仆。

姝姝喊了声母亲,泪眼朦朦的朝着崔氏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崔氏远远看见姝姝虽狼狈,但衣衫整洁,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可走进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崴着的脚,血糊糊的左手心,到底还是心疼的很。

宋凝君走进担忧道:“妹妹,你无事吧?我去前院寻了僧人先去找到母亲她们,这才过来寻你。”

崔氏心疼道:“姝姝,掌心可是疼得很?先忍着,我们这就下山寻郎中去。”

“母亲别担心,我无大碍,方才被那些贼人追赶,我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了好久没甚动静才又出来的。”

薛氏也跟着松口气,“人没大事就好,小伤回去养养,这次可真是佛主保佑,大家都没甚事。”

僧人护着一行人往山下走。

路上还碰见别的香客,都是湿漉漉狼狈的下山。

姝姝这才听崔氏说,那些贼人倒真的没伤人性命,守着后院的侍卫也只是被打晕过去而已,有两名侍卫被砍了两刀,但都还活着。

后院的香客们也仅是被掠走身上的首饰和银钱。

那些贼人掠走财物后就匆匆离开,大雨冲散了他们的脚印,想追踪都追不到。

薛氏冷哼一声,“也算那些贼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来此处上香的都是贵客,不敢伤人,否则官衙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第7章

在场之人都知薛氏说的这话不假。

贼匪若伤了这些世家女眷,女眷们的家属定不会善罢甘休,官衙会查的水落石出。

世家女眷们都无碍,就算报了官,官衙会查,但怕不会太尽心尽力。

只不过,京城周遭出了这样的劫匪,官府肯定还是会搜查的。

那些劫匪定不会继续留在京城。

那些劫匪都很聪明,只图财不伤人,还是下雨天出行,半点踪迹都不留下。

不,应该说是宋凝君聪慧。

姝姝望向宋凝君。

宋凝君不疑有他,她当然不会想到,她以为可以随意诓骗戏弄的柔弱女孩早就经历过一次死亡。

这会儿大家已经上了马车,崔氏跟两个孩子还有薛氏乘坐一辆,丫鬟奴仆皆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轱辘正踏着满是泥泞的地面朝着城内而去。

宋凝君取了布巾想给姝姝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姝姝躲开,面上不显,只是接过宋凝君手中的布巾,软声道:“多谢姐姐,我自己擦拭便好。”

崔氏却接过姝姝手中的布巾,“你掌心伤的厉害,娘亲帮你擦。”崔氏帮着女儿擦身上的雨水,姝姝不躲,听着崔氏唠叨她,“回去让丫鬟备些药浴,再喝上两碗姜汤应该不会染上风寒,不过掌心的伤口和脚踝要养些日子方能好,掌心的伤口更要好好养着,我瞧着伤口有些深,省得落疤,女孩子的身体万万不可落了疤痕。”

“女儿省得。”姝姝乖乖巧巧的回答。

方才那一番事情也让她有些精疲力尽。

薛氏看着崔氏细心的给姝姝擦湿发,叹口气,“幸好大家都无碍,姝姝怕是吓的不轻,先睡会儿,到了城内就好了。”

宋凝君看着闭目的姝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母亲,您和薛姨还有损失什么东西?还有姝姝,可有被抢走什么?”

薛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那些贼匪过来时我们就将首饰银钱一并丢给他们了。”

姝姝慢慢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发间的金步摇,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崔氏,“母亲,我今日带的金步摇不知掉在何处。”

“你这丫头。”薛氏失笑,“等回了城内,想要多少金步摇,薛姨都送给你。”

“多谢薛姨。”姝姝说着,又想到什么,将衣襟稍稍拉低一些,露出白皙玉颈,她摸向颈子,面色忽而一变,哭丧着脸道:“母亲,我的小玉雕也掉了。”

崔氏疑惑道:“什么小玉雕?我宝儿莫慌,娘回去让人再雕刻一枚一样的给你。”

姝姝摇摇头,有些难过,“母亲不知,那是女儿第一件首饰,是小时候上山捡柴时捡到的,因为担心被养母拿走,一直贴身带着,它陪伴我好几年,我实在舍不得。”

这话可把崔氏跟薛氏心疼得不成样子。

崔氏抱住女儿哄道:“姝姝莫要伤心,等明日我让奴仆再来白居寺寻,说不定还能寻到。”

姝姝闷闷不乐躲在崔氏怀中,闭上双眸。

宋凝君眸色微变,握紧了拳。

姝姝似真的疲惫,就这样睡下。

回到定国公府后,崔氏让两个女儿泡了药浴,又喝下两碗姜汤,还请郎中过来给姝姝看过掌心和扭到的脚踝。

郎中看过,帮着姝姝处理过掌心伤口,又开了两幅药方和药膏。

抓药煎着吃,药膏是涂抹掌心伤口的,随后叮嘱一番,说是姝姝的伤口仔细养着,应不会落下疤痕。

送走郎中天色已经暗下来。

吃过晚膳,姝姝回房歇息,青蒿青竹两个丫鬟陪伴,姝姝让其取了本书卷过来,然后道:“你们退下吧,我自个看书就成,要睡时会喊你们进来伺候的。”

两个丫鬟竟犹豫起来,青蒿道:“三姑娘,您伤势未好,奴婢们要守着您才是。”

姝姝把手中的书卷放在身边的案几上,慢慢抬头,“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我想自个清净片刻都不能?”

她的嗓音依旧和平日没甚两样,温柔娇软,可语气却是严厉的。

青蒿急忙跪下,“奴婢并不是此意,奴婢惹三姑娘不快,还请三姑娘责罚。”

青竹也跟着跪下。

姝姝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青蒿青竹这才慌忙退下。

等两人关好房门退到廊檐下,姝姝从榻上直起身子,伸出左掌心,掌心伤口上缠着白色纱布。

姝姝心念之间,润白玉瓶便显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姝姝心跳砰砰砰的,她用右手捏着细细的瓶颈,玉瓶便被她拿在右手,她在案几上取了个莲花纹白玉茶盏放在面前,慢慢倾斜玉瓶,在她的设想中,玉瓶里应该会滴出一滴甘露,可让姝姝没想到的是,一股细小的水流慢慢从玉瓶的瓶口倒出,慢慢把茶盏注满。

若不是姝姝及时收手,只怕这水流还会继续倒出。

姝姝面容古怪,她觉得宋凝君每日只可从玉瓶中倒出一滴甘露,为何她用玉瓶却能倒出这般多?

莫不成这不是甘露,只是普通泉水?

姝姝端详着手中的玉瓶,还凑到瓶口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

真是神奇至极。

姝姝把玉瓶收起来,又端起茶盏,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

非常清淡的气息,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气,亦不是普通泉水的那种甘甜。

更像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站在园林中窜入鼻尖的清淡气息。

姝姝轻轻晃动了下茶盏,摸不清这到底是甘露还是普通的泉水。

她迟疑片刻,端起茶盏,把里面的水源一饮而尽,入口倒是带着淡淡的清甜气息。

茶盏中还剩下一两滴,姝姝顺手就滴落在身后窗牖下的一盆秋兰花根上。

宋家兰花比较多,她的房间都摆放着一两盆,不过已经有些蔫蔫的。

姝姝到底不清楚这水的功效,不敢多喝。

她把茶盏放好,也不好总把玩玉瓶,捧起放在案几上的书卷继续翻看。

到底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姝姝在想以后的命运,她这辈子不会被宋凝君诓骗,宋凝君也没了玉瓶的助力,但现在还是没法揭开宋凝君的真面目,宋凝君的助力太多,光是宋府都有一半的人向着她。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事情是宋凝君为抢夺她的玉雕做下的。

她跟了宋凝君二十载,知她手段了得,手底下好几个心腹。

其中一个叫李翼的,他是国公府的人,是老国公身边一个心腹的小儿子,是宋家的家生子。

李翼现在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不知是怎么被宋凝君收服的,甚至以后还跟着宋凝君离开国公府,成为宋凝君的左膀右臂。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贼匪很有可能就是李翼替宋凝君安排的。

姝姝知晓她如今无法撼动宋凝君,宋凝君小心谨慎,不会被她抓到把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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