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自己得抓紧时间……

等等,有了,谭冥冥头顶亮起一个硕大的灯泡,她想起来了,上次去杭祁家附近跟踪的时候,他那片单元楼看起来黑漆漆的,像是灯都坏了的样子,自己要是找工人把他住的楼的灯泡修一下,是不是能加好多分?!

哇靠,就这么干!

谭冥冥平时都六点多起来,但此刻决定明天五点钟起来,早早去到他家附近,和工人一块修灯!

想到这里,谭冥冥眼睛亮了,赶紧打开手机,在网上找可以联系的工人,提前约好时间。

……

与此同时,破旧的居民楼下,杭祁神情异常冷漠,书包还挂在一侧肩膀上没摘下来,脊背挺拔,在十点多的寒风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凛冽。

他视线心不在焉地落在狭窄的居民楼间隙里,而并没看面前穿着羊绒大衣、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的女孩儿。

“有事吗?”杭祁不耐烦地问。

殷甜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破旧、脏乱、电线上倒是挂着几个路灯,但是全坏掉了,以至于她和杭祁面对面,竟然看不太清杭祁的脸——自己这个堂弟如果不看眉间到耳侧的痕迹,而只看轮廓的话,倒是英俊逼人。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殷甜难以想象,眼中明显有几分同情。

杭祁轻轻扯起嘴角,冷笑,眼里淡淡嘲讽:“告诉他,别来找我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三步并作两步两步上了楼,校服被风卷起,少年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残破的旧楼道里。殷甜扫了一眼那楼道栏杆上的锈,眼里复杂更加明显。

她不知道杭祁怎么想的——

虽然因为是私生子的原因,被亲生父亲遗忘,一遗弃就是很多年,但后来都过得这么苦了,为什么就不能稍微低一下头,收起没用的自尊心,回到殷家去呢。

这些年来,大伯和他妻子一直孕育不出来孩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多年前,在外面有过一个私生子,殷家不能绝后,于是千方百计想把这少年找回去。

派人来找过不止几回,只有一个条件,姓改回去,但都被杭祁冷漠拒绝掉了。

现在毫无办法,所以,自己出现在这里。

来之前,殷甜看了一下杭祁这些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说不震惊是假的,倘若不是大伯再无所出,恐怕也想不到要将他找回去。

她查到他每天放学后在网吧打工,每个周末也要打工,却还始终保持年级第一,辛苦、艰难、却顽强、自傲。心底多少有点佩服,但同时又认为不值得。

假如他回到殷家,这一切将迎刃而解,他不用拼命打工养活他自己,不用住在这种垃圾地方,更不用穿着那样寒酸的校服,也不用因为弱听而遭到学生们的低看,殷家完全可以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

但他无比冰冷仇恨地拒绝了。

真是个偏执的人。

殷甜轻轻叹了口气,裹紧衣服,先离开了。

……

医院。

隔间的谈天说地的调侃声带着几分猥琐。

“……603病房那男孩,长得真他妈带感,那脸蛋,明艳又精致,怎么偏偏是个男的?”

“听说他是偷窃,被警察和福利院的人一起送过来住院的,啧啧啧,长那么好看,手脚却不干净,怪不得是孤儿,没爹没娘养吧。”

“……嗯?不是说今天有新的领养家庭的人来看他了么,但他腿好得差不多了,还留在这里,是又没被看上,被领养家庭抛弃在这里了?”

“……还别说,那小姑娘皮肤也挺好的,白白净净,让人挺想摸。”

两个中年男人笑着调侃,他们是604病房两个小孩儿的家长,刚给孩子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因为孩子住了这么多天院的缘故,两个家长自然认识了,没事就一起到厕所隔间抽根烟,烟雾缭绕。

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冲了水,才打开隔间一前一后的出来。

……

刚出来,就愣住,一个漂亮的少年抱着手臂,靠着水池懒散站立,半垂着头,绑了石膏的一只腿微微曲着,脚尖百无聊赖踢着瓷砖,似乎在发呆。

衬着他身后脏污墙壁上的白色蜘蛛网,有种奇异的脏污与纯白相交的感觉。

两人吓了一跳,这不就是他们刚才谈论的隔壁病房的漂亮小孩邬念吗,他们简直有几分惊悚,呵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全都听见了?!”

少年这才抬起眼睛,静静看着他们,不知为何,一瞬间叫人有几分不寒而栗,片刻,突然冲他们莞尔笑了一下,“当然,我看起来像是聋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难免有几分尴尬,而这尴尬中,又有几分诡异的害怕感。

可分明这少年才多大点儿……

虽然听说他又打架又盗窃,占了他那一条街,但他们可是两个成年人!

“至于在这里干什么——当然是因为这里没有监控。”

“好帮你们多找两张床位,方便你们陪你们家住院的小宝贝啊。”

邬念想到什么,唇角笑意又倏然消失,阴森冷厉地拧起眉:“……她皮肤是很白,但就看你们有没有完整的手摸了。”

这语气轻轻柔柔,可是却让两人脊背发麻,什么鬼?他们难道还怕区区一个长得像娘炮的臭小子不成?他们对视一眼,虽然愤怒,但不知为何,全都不约而同地,扭头就要朝着厕所外面走。

可,还没走两步,突然看见厕所门外拉了一条黄线,放上了“正在修理,请勿闯入”的牌子,昏暗的厕所,外面走廊很嘈杂,可没一个人进厕所里来。

……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邬念。

少年已经绕到了他们面前,捏了捏拳头,压低声音,冷冷道:“我还没说可以走呢。”

第26章

谭冥冥按照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 四点多的凌晨就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匆匆穿毛衣,手脚利索, 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一样。

狗子趴在床头边的地板上,自然也警觉地醒了,赶紧爬起来跟着她冲到洗漱间。

……她怎么又这么早起来?还没到平时的起床上学时间, 还可以再多睡两个小时的呀。又是要去干什么?

狗子突然发现自己对谭冥冥的人际交往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 甚至连她在学校都干些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现在,她这么反常,天还没亮就要出门, 到底是干什么?!它根本无从得知。

它所知道的, 所拥有的, 只是谭冥冥在家中的这一小段时间。

……她经过客厅时蹑手蹑脚的, 怕吵醒谭爸爸谭妈妈, 显然是害怕谭爸爸谭妈妈知道——所以,必须要瞒着家人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谭冥冥正在刷牙,忽然感觉裤脚被咬住,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围在自己脚边,她一边刷牙一边低头往下看, 就见一百万用疑惑而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又吵醒你了?抱歉,继续去睡吧。”谭冥冥哪里会知道一条狗的心思,还以为小狗又是舍不得自己出门呢, 于是抬起脚,轻轻将自己裤脚拽了回来。

狗子嘴里叼着的裤脚也失去了,忍不住围着谭冥冥的脚转,它内心有点焦灼,它觉得谭冥冥似乎有什么秘密,不仅是自己不知道,就连谭爸爸谭妈妈也不知道——能是什么秘密呢,难不成还真的,谈恋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狗子立刻被自己噎住,强烈的难受感比昨天更浓烈了。

也是——它抬起脑袋,仔细打量着谭冥冥,个子高挑,皮肤很白,脾气又好又善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应该都很受那些高中男生的喜欢吧!

虽然没见过她将情书什么的带回家,但是保不准在外面会收到呢,而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都会青春萌动,这很正常。

是,是很正常,可是自己就是该死的心里不舒坦。

……所以,她清晨起这么早,是去约会?还是和男同学在图书馆看书……?不会还要在小树林见面吧?!

操,该死的学校,为什么要那么早开门?!

狗子怨念丛生,丝毫没注意到谭冥冥已经刷完牙,打开马桶盖了。

谭冥冥动作顿了一下,意识到小狗还在卫生间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一只狗,可这只狗太聪明了、情绪太多了,搞得她有时候竟然不由自主把它当成人来看来……

于是她迅速弯下腰,将它不轻不重地扔了出去,关上洗手间的门。

平时狗子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冲水声,都会面红耳赤地赶紧逃开回避的,但它从昨晚到现在心情都很糟糕,神情恍惚,压根没听见谭冥冥在里面做什么,一直趴在洗手间门口发呆,眼里不由自主地划过几分浓郁的悲伤……

如果自己永远变不回去,永远是只狗。

那么,自己只能陪伴它十年,可能,还不到。

她要结婚,而自己却要被绝育。

这……

谭冥冥出来时,差点被趴在地上的悲伤的思考人生的、呆毛都丧里丧气垂了下去的狗子吓了一跳,但没时间去管,揉了揉它的狗头,就拎起书包匆匆离开了家门。

她和工人约的时间很早很早,电工师傅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为了挣钱,还是黑着脸色来了,谭冥冥连说了好几声抱歉,他才架着电梯开始修理了。

而谭冥冥给他打着下手,边忧伤地打开自己支付宝看了眼,过年时候收到的三千多块压岁钱只剩一半了,这段时间简直花钱如流水啊,万一彻底花光了,之后还怎么办呢,要不,自己也学杭祁打打工……

但,迅速被谭冥冥忧伤地否决了,自己要是发传单,只怕一整天都发不出去一张,因为会被所有过路的人给无视。

杭祁家这边是城市里最老的那一片小区,亟待拆迁,便宜出租,破旧的单元楼外电线横亘,虽然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但是电灯泡大多都坏掉了。

谭冥冥在电工师傅挨个去修路灯的同时,百无聊赖地将那些电线杆子上乱七八糟的广告摘掉了一些。

修灯泡不算是什么特别难的活儿,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谭冥冥付了钱,虽然有点心疼,但背着书包飞奔上公交的时候,还是无比快乐的——

又赚了好多分!

因为必须卡在杭祁出门之前溜走,所以谭冥冥才起得比鸡早,直到修完灯泡,也才五点五十分,这比她平时到学校的时间早多了。

刚走到教学楼底下,就见公告栏那边一群学生围着,不知道在激动地议论什么。谭冥冥爱瞧热闹,忍不住也兴奋地挤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元旦晚会?”她踮起脚尖,瞥见了几个字。怪不得同学们这么兴奋,每年元旦晚会都是很热闹的日子,学校张灯结彩的,晚会上也会有各种舞蹈歌唱节目演出。

当然,参与节目这种事是和谭冥冥无缘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替大家兴奋,她眼睛贼亮地继续往前挤,想看看贴出的通知上元旦晚会到底安排了哪些节目,有自己班上的入选吗?

……

杭祁迎着清晨的寒风,将自行车放在车棚里,转过身来,摸了摸脖子上的创可贴,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青黑。

他昨晚并没睡好,除了被殷家的人来找之外,更多是因为在意白天那件事。

昨天一整天,她好像都没有看自己,视线划过自己身上,很快就移开了,还和任栗说说笑笑,因为不能借任栗试卷而感到失落。

而且,杯子是空的,没有开水,自行车也原地放着,没有被动过,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悄悄做些小动作……为什么?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吗?

杭祁抿起唇,漆黑眼睫半垂,心不在焉地逆着寒流,朝着教学楼走,情绪有点低沉。

少年的心情总是多变,会因为升旗仪式下短暂的一句对话而内心波澜,也会因为看见别人拽她衣服、亲密打闹而迅速变得乌云蔽日。

他本不该如此患得患失的,只是,他的世界本来就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孤寂和冰冷,也是由她驱赶而走,可她——

可她并不只是有自己一个。

她是不是只是出于善良和温柔,才悄悄对自己好的?就像是帮助街边一只流浪的小狗一样……会对脏兮兮的孤单的小狗生出同情,悄悄去帮助,可并不会生出半点、半点喜欢的意思……

……

杭祁心情沉郁,所以,自己生出那么多嫉妒、占有欲,是不是过于太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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