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郡主也吃过这点心?”邵稀诧异地看着漪宁。
漪宁倒也不瞒她,如实道:“以前邵哥哥在宫里给三皇子做伴读,给我吃过的。”
邵稀闻此也是了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以前二哥入宫时会用荷包装了琼花软糖糕带着,我以为是他自己吃,原来是给郡主的呢。郡主和我二哥关系真好。”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又兴高采烈的吃起了琼花软糖糕。
邵恪之看着那俩围着糕点边吃边聊得欢快,恨不得把脑袋都钻进去的丫头,无奈摇摇头:“你们俩少吃些,当心坏了牙口。”说罢,自己拿着书回屋去了。
他走了,邵稀便同漪宁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姐妹两个一人一块儿分完了点心,差不多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漪宁每日里来阅朗轩的事太后是不知道的,此时便也不再久留,翻墙回了家。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邵稀,若是无聊了就到隔壁去找她玩儿。左右太后生辰之前,她都会住在这儿的。
邵稀闻此自然高兴,忙不迭地应下来。
午膳时,太后从包子铺带来了很多包子,其中就有漪宁喜欢的蟹肉包。配着玉嬷嬷烧制的可口饭菜,漪宁心情大好,竟也用了很多。
看她胃口好,太后自然是高兴,膳后饮了口玉嬷嬷奉上的消食茶水,问她:“阿宁最近在家做什么?”
漪宁知道自己总往隔壁跑也瞒不了太久,索性便将事情跟太后说了。
太后听闻隔壁住着邵恪之也是意外:“这倒是巧了,咱们住了这许久竟不知那是长浚伯府。”
漪宁挽着太后的胳膊,娇滴滴道:“正是呢,奶奶不知,邵哥哥的书柜上摆了很多很多书呢,我这两日闲来无事便去他那里看书。”提到书的事,漪宁又想到了今日看到的那本画册,脸上一阵羞赧,抿着唇没再做声。
太后倒是没发现她的异样,听她这么说倒是放了心:“奶奶还怕你一人在家中会觉得闷,如今既然知晓你去他那儿看书,倒也是放心了。敬霆那孩子饱读诗书,又是你岑伯父钦点的状元郎,你跟着他多读读书也是好的。”
祖孙两人说了会儿话,太后觉得犯困,便回了房中午憩。漪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也回了房里。
午憩醒来,太后已经带着玉嬷嬷出门了,佟迎在水井旁洗衣服,狄青则是在院子里练习拳脚。
狄青的武艺高强,伸手敏捷,只见他手执长剑,动作迅如闪电,挥舞之时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真实方位,似乎只有影子在闪动,如鬼魅一般。
漪宁愣愣看了一会儿,狄青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慌忙收了招式,对着漪宁行礼赔罪:“属下扰了郡主休息,请郡主降罪。”
漪宁笑着摆摆手:“无碍,我早就醒了。”说完又禁不住夸赞一句,“狄侍卫好身手。”
“郡主谬赞了。”狄青低垂着头,话语恭瑾,面上倒是一如继往的没什么表情。
漪宁突然发现这个侍卫生得倒也眉清目秀,虽不是邵恪之那种儒雅俊美,气质出众,却也是刚毅凌然,自有一股阳刚和浩然正气。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今日看到的那本书,以及赵源给自己的解释。
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上前两步,半捂着小嘴儿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件事。”
狄青眸中闪过困惑,却依旧恭恭敬敬的:“郡主请讲。”
“……就是,你不是习武之人吗,可曾修习过那种武功?”她话还没说怎么明白,脸蛋儿倒是粉扑扑了起来。
狄青却明显没听懂:“什么武功?”
“就是,就是……”漪宁默了一会儿,摸了摸鼻端,随即又摆了摆手,“算了,也没什么。”自己怎么也是读过诗书,明白礼节的,到底没好意思开口问人家这样的问题。
狄青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但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终究不好多问,倒也没再说什么。
——
自打漪宁知道了隔壁住的是邵恪之,她几乎每天都要摸着翻墙过去坐坐,当然,也少不得顺带讨些零嘴带回去。
日子突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便快到太后的生辰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跟随太后回宫,她心里还觉得有些不舍。
到了宫里规矩大,估计就很少再有如此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了。仔细想想竟还觉得有几分伤感,以至于最近漪宁往隔壁跑得愈加频繁了。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她得好生珍惜。
这日,她用罢早膳,又如往常一样去往阅朗轩,但邵恪之早早去翰林院当值了,并不在,她只得又十分失望的翻墙回来。
这时,却见到太后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前:“奶奶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太后拉着她道:“姚闯同村的一个兄弟叫李达的,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带着他娘来长安城里看病,还记得不?”
漪宁点头:“自然是记得到,奶奶不还说等咱们回了宫便让他们一家子人住在府上。”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莫不是那李达一家子已经来了?”
太后点头:“正是呢,我方才去包子铺,姚闯家的说人可能今儿个就要到了。我听闻那李大娘身子不好,便回来让狄青赶了马车和姚闯一起去码头等着,到时候也免得他们一家子人生地不熟的到处奔波。”
漪宁知道,太后收了姚闯为干儿子,和他们一家子关系好,自然有什么事都能帮便帮,她也能理解太后的想法,便道:“如此也好,李大娘重病在身,坐马车也的确方便很多。”
“正是呢。”太后说着忙去吩咐狄青了。
狄青领了命驾着马车去同姚闯接李达一家子,太后则是又转而漪宁道:“既然他们住进来,咱们不如收拾了行囊回宫?这样也免得你不自在。”
漪宁闻此乖巧点头:“好的,我让佟迎去收拾东西。再过五日便是奶奶的寿诞了,其实咱们也早该回去了,如若再不回,只怕岑伯父和岑伯母都该着急了呢。”说着,她下意识望向隔壁开得正盛的桃花,心上突然升起一丝不舍。
她似乎总喜欢跟邵哥哥待在一起,也不知为什么。
如今骤然要走,还真是不太习惯。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左右两人在宫里也是能时常见面的。
何况,她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岑伯父和岑伯母只怕也该担心了。
这般一想,她倒觉得也没什么了,便唤了佟迎吩咐:“你先去收拾行囊吧,提前收拾总是好的。”
第54章 来客 。。。
黄昏时分, 码头上是来来往往的船只和人群,有的商队领头正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将船上的货物一点一点的往岸上搬运,耳边是嘈杂的吵嚷声。
狄青和姚闯两个人在码头仔细望着从船上下来的人群, 却迟迟不曾看到李达一家人下来。
两人正焦灼着, 突然姚闯听到有人唤他, 循声一看,正是李达和李达娘子搀扶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从船上下来。
“可算是出来了!”姚闯说着急急忙忙上前去迎,最先给李大娘问了好,“大娘,我是闯子, 你还记得不?”因为担心老人听不见, 他还特意加大了声音。
李大娘现如今已年过五旬, 头发花白, 爬满皱纹的脸上因为久病而显得苍白,身子瘦弱单薄,但穿着却十分干净得体,一看便是被李达夫妇二人照顾的很好。
李大娘很是慈善, 瞧见姚闯笑着点头, 朝他伸出手来,姚闯忙上前扶住她。李大娘拍了拍他的手背:“是闯子啊, 我自然是记得到, 这么些年不见,闯子越发出息了,我听达子说你在长安城里开了家包子铺, 生意红火,可是真的?”
说起这个,姚闯不好意思的笑笑:“倒也是我命好,认了个干娘教我做包子,在热闹的东市租赁了一间店铺,日子总算是比以前好了。”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又问李达,“怎的不见你家元宝?”
李达笑道:“带上那小子太过累赘,送去他外公家先住着。我们俩是带着我娘瞧病的,再跟个孩子也不是个事儿。”
李达的儿子元宝现如今不过才六岁,正是顽皮的时候。听他这么说,姚闯倒也没再问,只是又关切地看向李大娘:“大娘身子弱,咱们先去马车上吧,一会儿就到家了。赶明儿我带着你们去看郎中,咱们给您老人家瞧病。”
他说着对着旁边的狄青招呼,狄青驾了马车过来。
李达一家人看到那马车不免咂舌,李达娘子更是十分诧异地望着姚闯:“闯子哥哪儿整的这样好的一辆马车,看着跟贵人坐的一样,莫不是你买来的?”
太后的这辆马车在这长安城里已是格外普通的了,但常年居在村子里的李家人自然觉得奢华高贵,如此感叹倒也难免。
姚闯笑着解释:“这马车是我干娘家的,这是狄青兄弟,我干娘家的侄儿。”因太后一直是这么跟姚闯介绍狄青的,说是自己的远房侄儿。
李家人将目光落在狄青身上,只觉得此人生的魁梧,又面容刚毅,瞧了让人心生敬畏,倒也只是依着礼节问声好,未敢多加亲近。
狄青侍卫出身,本就不是个多话的,更不会像寻常人那般和气谦逊,便也是少说话为妙,以免自己语气生硬惹人心里不舒坦,只招呼了众人上车,兀自驾了马车前行。
马车里很是宽敞,狄青独自一人在外面驾车,李达夫妻分别坐在李大娘两侧,李达旁边还坐着个姚闯,尽管如此,里面仍是格外宽松,并不觉得拥挤。
李达娘子坐在软绵绵的座儿上,摸着后面的靠垫,眯着眼对姚闯道:“闯子哥,你这是遇上贵人了吧,瞧瞧这马车,可真气派。”
姚闯憨厚地笑道:“我干娘可不就是我的贵人吗?若没有她,我们夫妻怕也没有今日。”说到自己的干娘,他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感动的。当初儿子下海遇难,他们夫妻二人因此心死,落魄至极,本就再没勇气活下去。若非遇到干娘,他们哪有今日这等好日子?
李大娘自坐在马车上,倒是没再说话,只听着儿子儿媳跟姚闯在说着这些年的种种经历。
她当初为了做针线活儿熬坏了眼,如今一双眼早已经不中用了,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影儿,竟是连人脸都瞧不清的,以至于坐在那儿时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姚闯和李达夫妇谈了一会儿,瞧见李大娘这般便问:“大娘的眼莫不是还未好?”他记得小时候李大叔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断了腿,家里的重担全压在李大娘一人身上,一边要养活家人,一边还要挣钱给李大叔治腿,大娘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活儿拿出去卖,最后生生把一双眼给熬坏了。
李大娘闻此倒是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眼怕也就这样了,人都老了,不中用了,这眼能不能看见的也没什么。”她说着,突然咳嗽几声,忙拿帕子捂住嘴,好一会儿方才止住。
李达瞧她这般禁不住心疼:“娘,这长安城里好大夫多,说不定还能碰上神医呢,咱们一定能把你的咳疾给治好,还要治好你的眼睛。”
李大娘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娘知道你孝顺,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事也不可强求。”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这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达子当真对她这个继母不错。她这一辈子,临老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媳在身侧,倒也是知足的。
其实这次答应儿子儿媳来长安治病,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的。她只是真心想来长安看看,圆了自己未了的心愿。
李大娘心事重重的掀开帘子,她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却还算好,听着声音也能感受到皇城的繁华,笑着点头:“这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街上的人都比咱们那儿的小县城多上不知道多少。我听着人来人往的,还有马蹄声呢。”
见大娘似乎很好奇的样子,姚闯对她介绍:“大娘,咱们现在走的是长乐街,这街道很宽,能同时容得下六辆这样的马车并肩齐驱呢。”
李达和李达娘子听了也是难以置信,忙凑过去往外看,果真看到了宽广辽阔的街道,不由得目瞪口呆。
李大娘脸上同样挂着惊讶,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默了许久才突然问道:“闯子啊,这里离皇宫远吗?”
姚闯回道:“不远,从这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皇宫里住着陛下,太后,皇后,还有皇子、后妃和公主们,宫外面有层层禁军把守,咱们寻常人家根本进不去,不过啥时候有空了我带着大娘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就算大娘眼睛不好,有时还能听到禁军队伍训练的声音呢。”
“哎!”李大娘应着,脸上的笑意浓了浓。
过了一会儿,她面上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双唇颤抖着,欲言又止地问了句:“那,那萧国公府呢?萧国公府在哪儿呢?”
姚闯愣了愣:“大娘,你还知道大名鼎鼎的萧国公呢?国公府在铜雀街一带,听闻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去了以后,府上的人就被遣散了,整个府邸如今也已然废弃。”
“那,萧家这算是没人了吗?”李大娘平静地问着,却没人发现她攥着衣服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手心里不知何时落了汗水。
姚闯回道:“那倒也不是,萧国公还有个女儿在,如今被当今圣上接入宫中抚养,据说被封为了安福郡主,很得陛下的宠爱呢。”
“郡主被陛下接入皇宫,那想必日子过得也是极好的吧。”李大娘喃喃自语着念叨了一句,把帘子拉下来,倒是没再说什么。
安福郡主,安福,好名字呢。
李达娘子终于细心地发现了她娘的异样,狐疑着问:“娘,你怎么了,有心事?好端端的你怎么还问起萧国公家的事了,莫非你认得?”这些年她娘久病在榻,迷迷糊糊之间总是会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而念叨最多的便是想去长安。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娘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来长安,莫非这里有什么她放心不下的人?
李大娘却只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以前听说书的人讲过萧国公的事迹,说他和当今圣上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一起得了这天下。只是后来……后来在战场上死了,英年早逝,实在是让人叹惋。”说到最后,她神色明显暗淡许多,眸中有泪光闪现,给那原本空洞的双目增添了几分颜色。
李达和李达娘子互望一眼,目中皆是深深的不解和困惑。快到长安的这两天,他娘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萧国公了。夫妻两人隐隐觉得,他们的娘执意要来长安,怕也是跟这位已经过世的萧国公有关。
只是,娘怎么会和战场上所向睥睨的萧国公有什么关联呢?李达任凭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通透。
第55章 回宫 。。。
佟迎和玉嬷嬷收拾好了回宫的行囊, 太后原本还打算等着李达一家人过来再走的,孰料宫里的人已经派了马车来接,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宫, 只留了玉嬷嬷在此等候狄青, 二人安顿好了李达一家人再行回去复命。
回宫后, 一路上静悄悄的,并不见有谁前来相迎,只有宫人们远远看见了上前来行个礼,漪宁看看四周不免觉得纳罕:“今儿个倒是稀奇,不见岑伯父举行大阵仗来迎您了。”
太后其实也发觉了, 不过却不在意, 只笑着道:“跟他抱怨过多少回了, 这次倒是长了记性, 如此安安生生回家才是好的,往常一回宫一群人山呼太后千岁的,我也得端着个太后的架子,实在是受不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