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寒却并不知晓,他慵懒地说道:“谁知道?你也瞧见他那态度了,那就是个木头疙瘩,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的。”
说完,他还是觉得很失望:“青城山,半西南,没想到却是个孬种呢,一点儿冲劲都没有,好无聊啊……”
他话语未落,却听到“咄”的一声,一支羽箭擦过了他的鼻尖,落到了房间的方台之上,将程寒刚才写的一张白纸黑字,死死钉住。
羽箭入木三分,箭尾嗡嗡颤抖,展现出了强劲的力道来。
瞧见这熟悉的一幕,小木匠顿时就感觉浑身发寒,直接将程寒给扑倒,然后喊道:“小心。”
那个神秘的箭手,来了。
花门的攻击,也将如期而至。
这才是正戏。
程寒被小木匠扑倒在地,下意识地想要反抗,随即反应过来,这哥们是好意,而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事实上,刚才他在一瞬间,突然间有了临近再次死亡的心悸,而这心悸真正来临之时,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淡定和勇敢。
当他与小木匠都躲在了一个书柜后面时,忍不住大声喊道:“南海来的,你不是说这院子得你布阵,金刚附体,宛如磐石么,怎么一下子就被人射穿了?”
小木匠这也反应过来,李金蝉飞剑来袭,都被挡下,为何一支利箭,却能够破空袭来?
这是什么道理?
小木匠以为屋顶那青衣道人的性子,可能不会回答,没想到那人却是冷冷一哼,开口说道:“疏忽而已。”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又传来一阵“哆、哆、哆”的声音,宛如啄木鸟似的,而程寒听了,居然也信,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窗边观看。
小木匠有心叫程寒“小心”,但瞧见他回过神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小心翼翼。
他也站了起来,朝着外面望去,却见又有几箭射了过来,却全部都被院外那金色波纹给挡住了去。
果然,真的只是疏忽。
瞧见这一幕,小木匠不由得心生敬佩,下意识地往头顶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毕竟隔着一个屋顶呢。
法阵与机关,很多时候是被连在一块儿讲述的,但小木匠却知晓,前者更加专业化、精细化和集群化,虽然读过《鲁班全书》的他有信心通晓大部分的法阵原理,甚至能够自己弄出一部分来,但是如同此刻这般效果的,那就实在是力有不逮了。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运算和知识,是他无法掌握的。
而且法阵与机关,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此时此刻的景象,在小木匠的心中,却是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对于技艺的钻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而另外一边,那箭王的手段并未停歇,十数箭跨空飞来都被挡下之后,那家伙陷入沉寂,就在几人都以为那家伙选择放弃的时候,却有一道亮光浮现,紧接着黑暗中腾起了一只巨大火鸟,拍打着双翅,朝着这儿陡然撞来……
轰!
那火鸟依旧没有突破院外的金色波纹,但却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一阵震颤。
而还没有等那火鸟破碎,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多少,又一只更为巨大的火鸟,再一次展翅,朝着这儿飞扑而来。
程寒瞧见,即便淡定,但忍不住喊出了声来:“金乌箭。”
小木匠听到,眉头一跳,想起了《鲁班全经》之上杂篇的记载来,知晓那金乌箭相传是当年后羿射日时箭矢炼制的手段,它传闻在上古神话时代,可是连太阳都能够射下来。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儿夸张了,但此刻的功效,却也说明了其中的强悍性,看上去真的不比先前李金蝉的飞剑手段差。
它造成的伤害效果,甚至更强一些。
难怪此人胆敢称之为“箭王”,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第二支金乌箭让屋顶上的那无名道人不再淡定,他飞身而下,长剑飞去,正好劈中了那火鸟的头颅。
两者相交,光芒收敛,火鸟化作一支箭矢落下,而无名道人落地之后,却又腾然而起,朝着箭支射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那道人果然不是好脾气,并没有挨打不还手的习惯,两次吃亏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要斩草、先除根”的激进策略,冲向了那躲在暗中威胁最大的箭王去。
他一动,远处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小木匠能够瞧见黑暗中扑出十多个黑影,朝着道人拦来。
不过花门的反应非常快,无名道人一走,院子周围立刻人影憧憧,数不清有多少人,而随后,有铁爪飞出,抓在了那院墙之上,紧接着,院子外面有人喊起了号子来:“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这什么鬼号子?
程寒听了,忍不住地吐槽,然而随着这号子声音从四面八方叠加而来,院子上面的金光浮动,却是摇摇欲坠。
小木匠感觉不对劲,大叫道:“不好。”
话音刚落,却听到轰隆一声,左边的院墙倒下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那金光护罩也陡然消失了。
呼……
欢呼声冲天而起。
第五十七章 阳谋
小木匠瞧见那些花门请来的高手高声欢呼,然后有的从缺口处翻墙过来,有的则继续用那铁爪来扒墙,心头一阵疾跳,知晓那无名道人中了花门的调虎离山之计,此刻自己与程寒,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重重包围中。
他虽然跑到这儿来寻求庇护,但并非是胆小怯懦之人,此刻危急来临,他没有犹豫,直接从背上拔下了寒雪刀来。
刀身锋寒,满室生光。
程寒性子怪异,竟然不去看满院翻墙而来的敌人,而是对小木匠说道:“这把刀,是寒雪?”
小木匠点头,说对,你父亲给我的。
提到程兰亭,程寒脸上的肌肉又忍不住地一阵扭动,不过他对小木匠却并无意见,点头说道:“这刀不错,杀人越多,刀身越是冰寒如雪……”
小木匠长刀在手,对程寒说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一会儿你往后躲,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你刚才庇护我这么久,已经足够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吧。”
他准备提刀,从二楼跃下,然而程寒却伸手拉住了他。
那个死过一回的人,刚才还在为再一次的死亡而恐惧,但此刻脸上却荡漾起来真诚的笑容来。
程寒说道:“不,一起吧,从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来,明白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只有今日,我才能够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不是活死人,是不能跟明白“活着”这种感觉,有多可贵。
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小木匠感觉程寒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手掌上面开始冒出了一层白毛来,迅速变长变粗,而指甲也是如此,肉眼可见地生长,又长又利,宛如一把又一把的匕首利刃。
而他的脸,也变得狰狞可怖来,一对眼珠子通红渗血,仿佛红宝石那般璀璨。
小木匠没有再劝说了,这会儿,并不是说扫兴话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了院子里,准备大战一场,虽死无憾。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间有一道流星掠过,而那玩意,并非利箭,而是一把蕴含着寒光的长剑。
它以一种诡异的弧线,骤然而至,然后重重地落到了院门与二层小楼最中间的距离上。
如切豆腐一般,长剑直接插进了青石板里去。
嗡……
一道震荡不休的声音从中响起,紧接着,整个空间仿佛都在颤动,小木匠瞧见那剑开始发光了,是金色的光芒,即便是没入地下,那光芒都无法阻挡。
它几乎是在一瞬间凝聚成了一个小球,然后突然间就扩大了,朝着四周扩散去,化作了金色的冲击波。
轰……
那些翻墙过来,挥舞着手中兵器喊打喊杀的家伙们,被这陡然爆出的冲击波给撞到,却是完全没有顶住,人直接就腾空而起,朝着院子外面飞去。
小木匠瞧见其中有几人满脸刺青,却是鬼王庙派来的厉害角色,但这十来人里,没有一个,能够顶得住这样的冲击。
仅仅一下,整个院子又恢复了清静,除了程寒那两个守门的刀客如临大敌之外,再无任何人。
紧接着,那把剑仿佛启动机关的钥匙,再一次地将院子周围消失了的金色波纹点亮。
那金色波纹不断增长,却是一直连到了好几层楼的高度去。
那些用铁爪往外扒墙的家伙仿佛触电一般,纷纷惨叫着往后倒退,一时之间,周围哀鸿遍野。
小木匠瞧见这个,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对程寒说道:“你父亲帮你找来的这保镖,是哪儿蹦出来的?”
程寒冷笑,说你别看他牛气哄哄,但其实就是个贪钱鬼——他来帮忙,可不是因为什么情分啊、恩义之类的,就单纯只是从我那操蛋的父亲手中拿了一大笔钱,所以才会如此的……
小木匠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面对如此强敌,他也算是信守承诺了。”
程寒点头,说也许吧。
刚才他对那青衣道人甩开他们去追那黑暗中的箭王这事儿颇为不满,觉得那道人修为虽强,但智商一般,居然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却不料那家伙之所以这般嚣张,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过敌人的攻势,并没有随着那法阵的恢复而停歇,这帮人对小木匠显然是志在必得,即便是当前局势,也没有放弃。
不断有打扮古怪的家伙出现在院门和倒塌的围墙边,这些人显然并不是一伙的,有的跳起了大神,有的燃起了符箓,有的则挥舞旗幡,端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很显然,为了此番攻势,这些人显然也是准备了许久。
程寒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模样不再狰狞,而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外面那几波人,随后对小木匠说道:“那帮窑姐儿找的相好,没一个能打的啊……”
小木匠说道:“谁叫最能打的,被你父亲给收拢了呢?”
此番花门进攻,不但徐媚娘没有露面,她们花门一个女流都没有出来,甚至潘志勇都没有现身。
来的这些人,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木匠瞧见外面热闹得很,虽然心里面有点儿担忧,但感觉这样的强度,好像并不会有太多的威胁。
难道,这就是花门所有的实力了么?
又或者,他们其实是有所隐藏的呢?
小木匠心中琢磨着,一直等待着外面那些人有些厉害表现,然而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一身影飞来,落到了院门口,手一抬,钉在阵眼处的那柄剑陡然飞起,落到了他的手上去。
那无名道人,回来了。
剑在手,他朝着跟前几人便挥去,手起剑落,连着斩翻了好几人。
那些人被这道人锐不可当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而那无名道人似乎也并非嗜杀之人,所以他只是将人弄倒,却并不致命,虚张声势地赶了一赶,那帮气势汹汹的家伙便全部都跑开了,遁入黑暗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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