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牵涉到两位身居妃位的主子娘娘,其中一位还是太后的侄女、当朝宰相的女儿,宫人们自是按捺不住闲聊的心。
谁能想到呢,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宁妃居然能够做出投毒的恶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轻轻抚摸着八哥的小脑袋,林桑青没有深究,她命跪地的宫人们起身,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继续往繁光宫所在的方向缓缓踱步。
待她走远,分散在各处的宫人们又围绕在一起,不知是谁先压低了声音,窃窃道:“唉,你们说,会不会是宸妃……”
没等说完,当即有人惊呼制止,“你不要命啦!仔细皇上砍你的脑袋!”
皇上近来宠爱宸妃,她俨然成了后宫中风头独盛的一朵牡丹花,私底下讨论讨论已死的淑妃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宁妃倒也罢了,谁要是敢讨论宸妃那朵牡丹花,才是真的不想活了呢。
数遍前朝与后宫,若要问谁的眼里最揉不了沙子,大抵便是太后娘娘了。当年还是皇后时,她做事情便雷厉风行,如今虽然年老,体力跟不上,但她做事却仍有几分年轻时雷厉风行的样子。
然而,不知怎么的,向来雷厉风行、眼底揉不得沙子的太后却一反常态,没有令御廷司细查淑妃中毒的有关事宜,便这么仓促定了宁妃的罪。
由御廷司上报调查结果,太后阅读有关卷宗,最后再将太后阅读过的卷宗递到皇上跟前,让箫白泽宣布对宁妃的处理结果。这一套流程走完,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当真是仓促。
除了下毒谋害淑妃之外,宁妃还一并招认了一则旧罪,原来,柳昭仪上吊身亡也和她有关,她讨厌柳昭仪的嚣张跋扈,所以,在柳家倒台之后,她第一时间将柳昭仪送上了死路。
这样算来,宁妃手里有两条人命。
箫白泽难得心存仁慈,他不知从何考虑,居然没有以凌迟之刑车裂之刑惩罚宁妃,而是命御廷司调制一杯毒.酒,让宁妃饮酒自戕,得以留下一条全尸。
在把处置宁妃的卷宗送回御廷司之前,箫白泽先让白瑞到繁光宫走了一趟,将此消息告诉林桑青。
彼时林桑青刚刚起床,正穿着寝衣在宫殿里逗狗玩儿,闻到箫白泽让白瑞递来的消息,她将八哥犬抱进怀中,亲昵地蹭着它昨夜才洗过的毛发。
赐毒酒么?挺好的,这样宁妃才能够死得又快又没有痛苦,如此对所有人都好。
小胖狗不时用湿润的鼻尖触碰林桑青的手指头,那上面隐约有残留的草药味道,淡淡的,只有鼻子极灵的犬类才能嗅到。
抱着狗在椅子上坐下,林桑青翘起二郎腿,漫不经意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回去和皇上说吧,本宫知道了。顺便再和他说一声,今儿个中午本宫不去启明殿了,我有别的事情要忙。”
白瑞弓腰嬉笑道:“娘娘可别,皇上每日被朝政烦得眉头紧锁,只有您过去的时候他才会笑一笑,今儿个您要是不去,老奴又得陪着皇上皱眉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您是皇上的开心果,也是咱们奴才的救世主啊,请您万万抽出些空闲时间,到启明殿陪陪皇上吧。”
白瑞公公说这些话时言辞恳切,倒像是有感而发,而不是刻意讨好,林桑青回他一个微笑,“公公别拿本宫说笑了,宫里向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等到季二小姐册封礼成,皇上哪里还会记得本宫。”
白瑞诚恳摇头,“娘娘,老奴这辈子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情,但老奴看得出来,皇上他待您和别的娘娘截然不同,您不应当妄自菲薄的。”
弯曲的睫毛轻轻眨动几下,林桑青但笑不语——连白瑞这个老太监都能看出箫白泽待她和别人截然不同,那么,其他人一定也能看出来。
她和箫白泽近来是有些太过亲昵了。
可是,这也没办法,情到深处总是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地便把之前预计的疏离给忘了,她想离箫白泽远一些,可越这样想,便越渴望靠近他。
箫白泽应该也一样。
白瑞离去后,林桑青继续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大名唤作“八哥”的胖狗子赖在她的膝头,呼哈呼哈睡起回笼觉来,她以怜爱和怀念的眼神望着八哥,容色和蔼温顺。
良久,她移开视线,眸色一分一分下沉,渐渐布满阴霾。
昨天的那些宫人们没说错,宁妃获罪这件事同她关系匪浅,或许应当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是她买通宁妃宫里的人,用经过打磨的青砖换掉原本的砖块,并塞了一包断肠草进去;是她让八哥每日闻断肠草的味道,如此它才能引领季相找到那包掩藏极好的断肠草。
从入宫到今日,算算也快到一年了,这一年来林桑青学会了不少东西,她觉得,身处后宫之中,最先要学会的一点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最初,她是信任宁妃的,宁妃伪装的太过出色,里里外外俨然是温婉贤淑的当家主母做派,从来不和任何人红脸,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怕得罪人似的。
但是,有时装得太出色也是一种破绽,身处在后宫这个大染缸中,再温婉贤淑的人也应该有动气的时候,宁妃出身不高,太后和淑妃都不喜欢她,隔三差五会对她说些风凉话,她居然从来不因此而生气,反而以超乎常人的博大胸襟包容了这一切。
不敢生气是一回事,不生气又是一回事,便如昨天那几个宫人说的一样,当面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笑面虎。
淑妃临死前告诉她,要提防宁妃,将死之人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何况淑妃临死之前把她当成了挚友昭阳,更是会说最掏心窝子的话,给她最真切的叮咛。
她说让她提防宁妃,便说明宁妃的确有值得提防的地方。
前些日子,箫白泽托宁妃找人给她打了一支步摇,她恼火的时候把步摇退回给了箫白泽,不恼火时又要了回来。打步摇的事情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奇怪的是,身居宫外的周萍居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还拦住了她乘坐的轿辇,骂骂咧咧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周萍除了和宁妃有亲戚关系外,在宫里并不认识其他人,而宁妃又恰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去取步摇。所以,她出宫的消息是谁透露给周萍的,自然不言而喻。
她夫君箫白泽可是厉害角色,后宫里发生的事情看似无人知晓,其实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为了得到有用的信息,他故意让宁妃找工匠打造步摇,并破例让林桑青出宫去取步摇,借此来试探宁妃。
宁妃原本没有中计的,但她忽略了周萍这个小角色,母老虎的称号不是白给的,周萍一点亏都吃不得,也许宁妃再三叮嘱过她不要轻举妄动,可周萍咽不下气,还是跑去骂她了。
她在周萍被拖走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箫白泽的用心——他在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宁妃信不得。
朝廷与后宫向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她爹林轩在前朝节节拔高,身份与地位直逼季相,季相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绝不可能让箫白泽扶植起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政敌,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打压林轩。
而身处后宫的林桑青也正盛宠,淑妃虽是季相的女儿,但她似乎不热衷于权谋,没有打压林桑青的意思,甚至还对季相的一些做法颇有微词。
季相与太后大费周折,趁着举办端午宴会的契机将季如笙送进宫,并想办法让她留在宫里,说白了,就是想用季二小姐来打压林桑青,让她做淑妃不愿意做的事情。
淑妃拼死不同意季二小姐入宫,这种做法挡了某些人的路,所以才会被毒杀。
林桑青不清楚毒杀淑妃的人是谁,但想来应该和后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凶手就藏在那几所宫殿里。
宁妃信不得,季如笙入宫的目的又不单纯,林桑青不是马王爷,没长着八只眼睛,她不能保证同时防得住眼前和背后,所以,她除掉一个容易除掉的人。
看似没有后台的宁妃首当其冲。
林桑青自诩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若真的光明磊落,当初柳昭仪设计陷害她时,她便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是她还存有三分善意,不愿主动去做恶人,生活已经这样子艰难了,得维持着一颗向善的心,才能勉强维持岁月静好的假象。
可有时候人不由己,你不害别人,别人也会来害你,与其到时候陷入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先把有害人之心的人拉下马。
是以她抓紧时间,赶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布局陷害她之前,先一步把局布下,一步到位,除掉紧贴着她的背后灵。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活一世,历经百劫千难,有的时候不得不学着歹毒些啊。宁妃用一百个诡计都不见得能扳倒她,总是棋差一招,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但她只需用一个计谋,便能牢牢困住宁妃,让她坠入永劫之地无法翻身。
只因为她筹谋精良,准确把握了人心,且她身后有乾朝身份最高贵的男子撑腰,胆子自然而然大一些,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可以说,没有胆量的人永远做不成大事。
昨夜,星辰洒满天河,乾朝的每一寸山川湖海都清晰可见,她披着月色和方御女露夜出宫,到季相在平阳城的宅邸走了一趟,恳求他为淑妃主持公道。
季相和林轩不合,所以,捎带着也不怎么待见林桑青,他肯见林桑青完全是看在萧泽的面子上。
在林桑青拿出那张沾有淑妃呕出的泛黑血液的手帕之前,季相一直哈欠连天的,看上去爱答不理,任林桑青说什么他都不回应,但当她拿出那张血迹斑斑的手帕之后,季相倏然站起身,那张被连日来的忧伤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上写满震惊。
他捏着沾有黑色血迹的手帕恼怒道:“我一直觉得小四的死因蹊跷,她的身子一向康健,虽然偶尔也会生病,但怎么可能只淋了一场雨便直接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告诉我,小四中了什么毒?是何人要下毒祸害她!”
方御女被季相发火的样子吓得不敢动弹,林桑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故作忧伤地叹口气,她愁容满面的对季相道:“许是缘分使然,我与淑妃姐姐相识没有多久,却难得有惺惺相惜之意。她临终之前特意与我见了一面,将季相您送给她的八哥犬交由我来照顾。我想,为人父母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死得冤枉,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件事情告诉您。”
季相板着张威严有度的脸不言语,林桑青继续道:“我幼年时,府中有下人误食了毒、药,他吐出的血是黑色的。看到淑妃姐姐呕出的血也是黑色的,我便开始怀疑起她的死因,只可惜我是个身居后宫的妇道人家,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怀疑之外,并没有办法查清淑妃姐姐的真正死因,是以这才露夜造访,将这条手帕送给您,希望季相您能调查清楚这件事,让姐姐的灵魂能够安息。”
季相捏着那条沾血的手帕,眼底的悲痛隐约可见,“你去见了小四最后一面?她……都说了什么?”
眨眨眼睛,林桑青笑得风轻云淡,“如霜让我捎句话给您——她想和季夫人埋在一起。她说季夫人在世的时候您不能常常陪伴她,那么,便让她代替您在阴间陪伴季夫人。”
捏手帕的手轻轻颤抖着,季相疲倦地闭上眼睛,语气沉重哀伤道:“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面上浅淡的笑意随呼吸褪去,林桑青没忍住,冷笑道:“季相让她如何原谅您?姑且不讲多年前的旧事,就拿现在来说吧,您明知她喜欢皇上,却还偏生把季二小姐送进宫与她争夺属于她的那份本就不多的宠爱,您这样做的时候可考虑过她的想法?她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的体内流淌着季家嫡系血脉,结果您对收养的养女比她还上心,季相您说,如霜该怎么去原谅您?”
冷冷的眸光从季相脸上刮过,她说着说着,态度渐渐咄咄逼人起来,“别的豪门贵女大多无忧无虑,爹娘疼爱,譬如我,譬如承毓。如霜幼年丧母,也没有能说话的朋友,她一直希望您能多陪陪她,可季相您总是忙忙碌碌,终日不着家,府上的奶娘再尽职,她们给予如霜的关爱始终替代不了父母亲情。这么多年,她独身一人在深宫里,长夜漫漫,她的孤寂和惆怅季相可晓得?她哭过多少次、叹息过多少声季相您可晓得?”
方御女怕她再说下去会惹季相生气,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瞥着季相的脸色,怒火没看到,却看到了季相逐渐泛红的眼眶。她轻轻拉了拉林桑青的衣裳,“青青,你别说了,季相要哭了……”
林桑青这才停嘴。她拉着方御女的手起身,顺手带上墨色斗篷上的帽子,在离开季府之前,最后留一句话给季相,“您不晓得,当权力的光芒盖住双眼,除了功名利禄阿谀奉承,您看不到任何东西。”
季相沉默不语。
方御女在门前踌躇片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季相,有些话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她鼓足勇气,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季相,如霜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她想回到十三年前的秋天。那一年您告病在家,头一次能够安心歇着,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她和季夫人。她到后宅的山上摘了捧狗尾巴草,您给她编了只草兔子。现在您到淑华宫去,还能看到挂在内殿墙壁上的那只已经风干变脆的草兔子,如霜这辈子只收藏过这一样东西,是您亲手做给她的。”
她道:“季相,您真的愧对如霜良多。”
月亮在黑云后探出头,那位最不可一世的人臣突然抬手掩面,他没有哭出声音,但抖动不止的肩膀透露出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连起来积累的哀伤被愧疚引燃,再钢铁威猛的汉子也忍不住眼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林桑青料想的一样,季相被哀伤和愧疚驱使,专门了找一位识毒的行家里手,在不破坏淑妃尸体的前提下,细细查看了淑妃的死因。
中毒之人从外表上能瞧出端倪,所中之毒不同,表现也不同,季相找的行家靠谱,一下子便看出淑妃死于断肠草之毒。
冲动之下,季相带人搜宫,训练多日的八哥犬做了最后一环暗扣,把所有的嫌疑都引到了宁妃身上。
她知道的,愧疚是最好利用的情感,比爱情还好利用,人被愧疚驱使着,有时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半掩的殿门被推开,梨奈送来梳洗的热水,思绪被打断,林桑青把八哥犬放在地上,看它一溜烟跑远,抬起头,她对梨奈道:“小梨奈,等会儿帮我梳个好看的头发,我要出去见客。”
正午,日光灼灼,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林桑青赶在御廷司的人送毒酒给宁妃之前,到莳微宫见了她最后一面。
这便是她对白瑞说的要紧的事情。
宫里有个说法,每一所宫殿都是随主人的,当主人得势,宫殿看上去格外金碧辉煌,当主人失势,宫殿便也变得颓唐破败了。莳微宫的陈设和外观虽然照旧,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让人看着,始终觉得少了股生气,灰突突的,像蒙了一层灰尘。
林桑青进入莳微宫时,宁妃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她举着一只青铜水壶给蔷薇花浇水,面上的神情很坦然,坦然得像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她迎着日光走向宁妃,唇角是一抹游离不定的虚伪微笑,“宁妃姐姐。”她对宁妃道:“被太后当成弃子的滋味如何?”
面对她的突然到访,宁妃表现得很平静,她隔着枝繁叶茂的蔷薇看向她,似有不解道:“妹妹此话何意。”
林桑青继续微笑,“姐姐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你是太后手底下的人,对吗?”眼角流露出些许狡黠风情,她抬头仰望天际流走的白云,眸色深深道:“一个是出身低微的民间女子,一个是季相的义女,咱们的太后娘娘那样精于算计,当然会选择保住后者。可惜姐姐为太后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到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还要时常忍受太后的斥责,如此隐忍憋屈,到头来竟落得被放弃的下场,当真令人唏嘘。”
拿水壶的手依旧稳稳当当,宁妃抬手抚摸刚汲取过水分的湿润花苞,低垂着头道:“妹妹莫不是得意的过了头,竟开始说起胡话了,太后不喜欢我是阖宫都知道的事情,何来我与太后一个鼻孔出气之说。”
天上的云彩去留随意,便如人心难以捉摸,敛起宽大蓬松的宫裳裙摆,林桑青穿过盛放的蔷薇花丛,“枫栎你认识吧,我托人查探过,在去繁光宫当值之前,她可是在你的莳微宫当值的。”蔷薇花香袭人,她抽抽鼻子,继续道:“我与皇上在武鸣县期间,枫栎曾想过谋害我,只可惜,她的本事差了些,不慎被我识破。为求得谅解,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姐姐曾犯下的累累罪行,包括你在太后手底下做事。”
越过粉红花丛,抵达宁妃身侧,仰起头,她龇牙一笑,“姐姐藏得可真够深的。”
宁妃这次倒没有辩解,也许她知道,对于一个被放弃的将死的棋子来说,辩解得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什么。
低下头,她继续侍弄繁盛的蔷薇花。
林桑青慵懒站在她身旁,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懒洋洋的,瞧着很不正经。她慢吞吞同宁妃絮叨道:“宫里向来不缺新人,只要新人入宫,旧人们多少会惶惶不安。皇上先后纳了我与柳昭仪入宫,且我们娘家的身份和地位都不低,姐姐您出身民间,没有能够依靠的靠山,一定很怕我与柳昭仪得宠,分走皇上留给你的为数不多的侧目吧?”眼底精光尽显,她微微一笑,吐字清晰道:“不单你,太后也怕林柳两家趁势成长起来,无论是乾朝还是其他朝代,季家要稳坐天下第一大氏族的位置不动摇,这是太后身为季家嫡系一脉长女的任务,她怎能让林柳两家成长到可以与季氏一族比肩的地步呢。是以她授意你挑拨我和柳昭仪之间的关系,想通过我和柳昭仪之间的纷争,让林柳两家彻底决裂,两败俱伤,再也不能威胁季家天下第一大氏族的地位。”
“太后没有用错人,姐姐使得一手好计谋,不过通过几件事情,便促使我和柳昭仪之间针锋相对,鸿沟大到无法跨越。便从最初来说吧,内廷司的人惯会做事的,那日嫔妃们前去挑选裁制新衣的布料,惯会做事的内廷司却办差了一件事——满屋子的布料都不入人眼,偏偏只有那一匹山茶花布料最好看,这不是有意制造纷争么。姐姐您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代替皇上处理后宫一切事宜,内廷司也要听您的差遣,若是您吩咐他们那样摆放布料,他们一定不敢不听。”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宁妃默默不语,只专心侍弄着蔷薇花,林桑青轻弹着刚留出的手指甲,接着道:“在获罪之后,柳昭仪承认了对我做过的所有坏事,唯独肯不承认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头放过雷公藤。宁妃姐姐,枫栎同我说了,是你支使她往糕点里投毒的,也是你让她在柳昭仪送来的镀金貔貅里面塞进雷公藤。这是一个好计策,一石三鸟,我、柳昭仪、方御女都牵连其中。左不过你没料到,本宫没有中毒,皇上却中了毒,这件事情闹大了,你怕被牵连进去,不得不放弃计划,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拿这件事阴了无辜的柳昭仪一把。”她朝宁妃挑眉,“姐姐谋划用心,只是运气差了些,真让人嗟叹。”
“照这样想,扎伤淑妃的断针也是姐姐让人藏在礼服里的吧,还有那瓶内廷司送来的含有春毒的蜂蜜、致使我被打入冷宫的巫蛊娃娃、害得我差点被赐死的民间谣言等等——这些看似都是淑妃做的,但其实是你做的或是太后授意你做的吧?”眸光渐渐收紧,她咯咯轻笑,嗓音阴沉道:“姐姐找了这么多替死鬼,就不怕报应吗?”
宁妃仍不大搭理她,从地上拾起一把小剪刀,她专心修剪蔷薇花上的枯死叶片,看似镇定道:“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然若要仔细看,她拿剪刀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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