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节(1 / 1)

都说知府是魏家的门生,而平阳府的建雄军算是禁军,赵清漪听说过他应该是六皇子信王的人才是,可是现实看到的也未必。

他们才不管谁是谁的人,只要不妨碍彼此发财就可以当朋友。魏家门生家的公子和信王的门下的建雄军节度使家的公子照样谈笑风生。

赵清漪冒充的是两江道布政使的侄子,身份也不算差了,有那些装逼混账的本事还能在他们中间混着。

杨家公子杨允是个好色之徒,还叫了妓女相陪,赵清漪生得俊,有个妓女就坐在她旁边挨着,殷勤服侍,抛着媚眼,吃点她的小豆腐,赵清漪也不恼,只不过一直跟随保护她的周桢看着很辣眼睛。

赵清漪笑着说:“你们这北边的姑娘是壮了一些,像我们江都的美人,静时如娇花照水,行时如弱柳扶风,姿态妍然,肤色莹润,那就有味道得很了。”

杨允艳羡地说:“赵兄可真有福气呀,我若有机会定要去江都见识见识。”

赵清漪又笑着和知府家的庶子王之俊说:“我听说太子殿下行辕就落在贵府,不知道你们这里的美人可能入他的眼?”

王之俊是庶子,不得家族重点培养,却说:“太子殿下行辕虽落在府里,我却是没有见上。倒是听我兄长说,因着给殿下选美人的事,家父一片好心反而落得不是。”

赵清漪说:“怕是府上选的美人不够美,这也不是时候。”

杨允抚掌道:“这话不错,此时是来赈灾的,不然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

大家又把盏来回,赵清漪又说:“我生在膏腴之乡,总有几分之自得,今日见到几位却发现也不下于江南富商。”

刘家公子刘霖说:“赵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晋中一带虽然不及江南富庶,但是我们也有好东西。”

赵清漪笑道:“莫不是这杯中汾酒?”

刘霖道:“这酒终还要粮食来酿的,但是我们晋中的煤却是挖下去就是了。”

赵清漪道:“这东西我倒也听说过,可是煤黑乎乎的能值多少钱?又不是铜,可是制钱,可是制造铜器,更不是金银一样的价值。”

刘霖说:“你们南边人就不懂了吧,这煤价钱虽然不及金银铜铁,但是开采方便,无需繁锁工序提炼。其用处也多,这晋中百姓烧炉子、打铁都能用,而且运到南边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赵清漪道:“这矿山课税可不轻呐,别说盐铁专采、专卖了,金银更不是说采就能采的,就说铜吧,本朝也要二八课税。”

刘霖说:“这煤却不一样……”

李文毅此时虽然没有怀疑赵清漪,还是插口道:“说这些干什么,只不过是仗着地利多了个营生罢了。”

赵清漪笑道:“这说的也是,就说我们江都一带多产盐吧,许多百姓就是煮盐为生的。煮盐也不容易,卖给官商价不高,官商卖出来的价却是不低,这中间多少利润。就有不少私盐暗自流通,像我一个远房的表舅就干过这个,这个赚钱呀,每年还得给我爷爷些效敬,不然有些事他可摆不平,还是靠我伯父。”

杨允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赵清漪笑道:“不过煤那东西黑乎乎的,又不能吃,就算不烧它,到了冬日里又有木炭,那是远远比不上盐的。人可以不用煤,但是人不吃盐不是要成傻子了吗?要说富庶还是我们江都略胜一筹的。”

在场的几位公子都有好胜心,就像古代的盐商之间还斗富,可以往浪潮上撒金叶子,就像现代女人当了小三衣食无忧、不愁前程,空虚之下还要炫富一样。

刘霖道:“赵兄可别小看了煤,这制盐多费事,挖煤可简单多了。煤比炭经烧,价格又更便宜,无论是燕云、山东、南边的各道地方都有商客来买的,一船船地运出去。这一年下来可是不少的。”

“总之不如我们江都的盐!像我表叔一年敬给我们赵家就有十万贯,他自己肯定也有这个数。盐是什么价,你们那煤是什么价?”

杨允道:“十万贯是不少,但是我家的矿产一年下来可也有这个数。”

“不会吧?”

杨允道:“像是李兄家里只怕是有近百万的进项吧,不然怎么能说是平阳首富呢?”

赵清漪说:“有这样容易的营生,那岂不是个个争着抢着要去?那生意可怎么做的?这可仅仅就是平阳府,整个河东可有多少了?”

刘霖嘿嘿一笑,像是赵清漪说了个可笑的事。

李文毅道:“赵兄弟这样雅人说这些满身铜臭的事干什么?”

赵清漪笑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也不要小看这事。不瞒各位,我本是赵家旁支,但是我为什么活得比我堂哥还舒坦,就是小爷手头比我堂哥宽裕,就是我伯父那也是恨不得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我伯父与我政见上有所不同,便是不许我去攀个枝,惟恐沾上朋党,只让我苦熬着科第入士。我却想着后人自有后人缘,伯父的官位连自个儿子都传不了,何况是我呢?”

在场的公子纨绔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懂这种事,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周桢抱胸倚着亭子的柱子,看着这套话吹牛不打草稿的女人,真是刷新着三观。

王之俊想到自己,说:“怕是只不让你出头,却是让你堂兄去呢?”

他父亲不是什么机会都要留给兄长吗?

赵清漪说:“那人家是亲儿子,我也没话说。”

王之俊说:“你确是不同。”

赵清漪折扇敲了敲王之俊的肩膀,看看亭外的柳絮,忽然又装逼起来,吟道“‘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王兄不必气馁,柳絮无根之物,尚有它的机缘。”

杨允、刘霖是标准纨绔,而李文毅虽然好琴,诗书读得不多,只有王之俊父亲是科第出身,他虽是庶子,都还没有考出秀才功名来,但从小倒也是读书的。

王之俊赞道:“好一首临江仙!”

王之俊得她“赠诗安慰”,心中也生知己之感,举杯敬她一杯。

又借了李文毅的笔墨,赵清漪的脸皮连给曹大大道歉都省了,挥毫写出来赠给了王之俊。

赵清漪想着:这煤矿的利益朝廷争是要争的,不过到时一定也有妥协。商人也不能除尽,没有人组织这个产业了,那这个项收入也就没有了。

而王文昭家怎么也是魏家的人,旺财也不能做得太绝。

摸出点底细,于将来管理起来有个章程。

赵清漪又与李文毅抚一曲《高山流水》,喝得半酣,傍晚告辞。

赵清漪晚上偷偷潜进了府衙行辕去见郭延锦,打听到的一些事总要跟他碰个头,就不知道他对各县哭穷的事怎么处理,赈灾的事做起来就像一个尊贵的乞丐。

第451章 粮价

郭延锦这个最尊贵的乞丐并不怎么开心,尽管知府王文昭是魏家门生,还会听一听他的话,也去筹粮赈灾了,但是他们面上一团锦绣,真心却没有半分。

见到赵清漪摸进来找他,他极为高兴,看了几天糟心的人,总有心悦之人来看他。

赵清漪笑着说:“这几日,上下官员侍候得殿下可好?”

郭延锦招了她坐下来说话,回道:“一个个跟我哭穷,现在的赈灾银子,一半是我拿出来的,一半是士绅捐的,反而是我欠了人家似的,你说我好不好?”

赵清漪明白这中间的道道,说:“其实全国各地府县没有几处是不亏空的,你们王朝财政太不严谨,缺乏财政人才,也缺乏监督,这是难免的。”

郭延锦道:“这些国贼禄蠹!”

赵清漪虽然嫉恶如仇,却也认得清现实,说:“殿下,你是杀不完的,反而会遭到这股人的反扑。依属下看,你不如进两步退一步,然后再完全呈报圣上吧。”

郭延锦道:“如何进两步退一步?”

赵清漪又先将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简要说了,并且和他说关系派系的看法。

“这些人其实都不是什么铁杆派系,按说王文昭是你的人,建雄军节度使樊莫是信王的人,不过两家的公子都是交好的,其族中儿女间姻亲又很复杂。这是一个利益网,谁得势谁不得势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就好。”

郭延锦冷哼:“别说河东道了,朝中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家族中有人烧热灶,有人烧热灶,总能烧对灶。”

赵清漪道:“还是要从亏空和下头不尊朝廷免粮之命胡乱加派的事入手整顿,杀个把人震住他们——这是进两步,然后该放还是要放的,让他们补齐亏空——这是退一步。”

郭延锦说:“查账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也不需要都每笔一次性查清楚,你想谁当那只鸡就查谁。”赵清漪也很恨贪官,但是重新换一批新官上去就能不贪吗?

郭延锦沉吟半晌,赵清漪说:“殿下,我倒是在民间打听到一个人或可一用。”

“前任洪桐县令曹敬,现已经贬为洪桐县的巡检了。此人本也是进士出身,因为追究前任亏空和不明账目的事与前任不和,竟然成了一个九品官。虽然此人可能不太会变通,但想能因账目之事与人相争,那定然是懂这里头的东西的。殿下手中正缺把能用的刀,何不用他?”

郭延锦也明白,所谓帝王心术,做一件事时首先就是找好了鹰犬和背锅替身,这人能为他所用的话,他也尽量保他。

赵清漪显然也懂这样的道理。

郭延锦又说:“银子是筹到了一些,但是当地粮商是把粮价虚抬,此次进河东道来,并未备下粮食,京里尚要施粥,而粮仓中备着禁军的粮草用度,调不来那么多粮食来河东。”

赵清漪说:“他们是捐了银,又要把钱都赚回去的意思吗?”

郭延锦说:“灾年缺粮,粮价飞涨也是常事。他们刚刚捐过银钱,孤又不好让人去抄了他们的粮仓。”

赵清漪笑道:“所以说,这是既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人家捐过银子,你还真不好下手,不然就是你不仁了。”

明朝皇帝做什么捐害士大夫利益的事,都会被苦谏“不能与民争利”,别说这个时代了。人家捐钱表了忠心,没有切实的把柄,还真不能乱抄家的。

“真是岂有此理!”

赵清漪手中转着折扇,一派风流倜傥,她装成少年绝代风华,真是会害得无知少女失了心。郭延锦说:“我且让人去查清他们的仓库底细,他们还要哭没有粮,看孤不治他们哄抬粮价的罪!”

赵清漪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不如交给我吧,我倒是有一计,也能压压这粮价。”

郭延锦奇道:“什么办法?”

赵清漪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是、如是,郭延锦怀疑:“这行吗?”

赵清漪眉眼飞扬,折扇在手中一转,说:“你还要去太原府,现在就撕破脸,岂不是打草惊蛇?真要不行,你说句话,我去偷光这些贪官的家产。你这边高价买粮,他们把钱赚去了,我给你弄回来。”

郭延锦三观具碎,说:“哪里能事事靠你这样的方法?况且,你轻功就算再好,你也只能拿出票子,金银珠宝你一人又能带出多少?”

赵清漪叹道:“好吧。”她再为他做事也不可能将自己有空间的事告诉他。

“婉妍,你武艺出众,但是切莫自大,也不要他人面前这样百无禁忌。”

“行了,我知道了。我办法要是可行,我也不用偷。”

郭延锦稍稍放心,又说:“明日孤会派人去传曹敬。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便留宿一晚吧,也没有外人会进这里。”

赵清漪笑道:“殿下,人还是回客栈的好,万一明儿一早,我那些‘好朋友’来找我怎么办?”

“你不想留下。”他用的是肯定句。

赵清漪打个哈哈,想了想掏出几张银票,数了一万两给他,说:“你正是用人之际,手头多点钱也方便,拿着吧。”

郭延锦说:“孤还能花你的钱不成?”

赵清漪笑道:“别客气,我发了一笔小财,自己也不怎么用钱,你更需要。”

于是她得意洋洋地说和人打赌赢钱的事,又说:“只是可惜这河东的贪官富商不会人人和我赌,不然我保证将他们吞的银子全赢回来,事情就解决了。”

“你旁门左道的东西也沾的不少。” 郭延锦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面临危机,仍然只能先行隐忍。

“虽行旁门左道,但心不邪也就算不得邪了。”

她离开时,他也不想声张,发现根本也控制不住她,只觉一阵挫败,就像一个被丈夫遗弃独守空闺的妇人。

……

赵清漪混进了平阳府的公子哥里,杨允还招来了一群大小纨绔,赵清漪就和他们赌博、吃酒、狎妓、听小曲。

赵清漪只让妓女坐身旁侍酒水,最多只开点荤腔,却不失态,还高傲地说是看不上庸脂俗粉,又说自己狎妓只玩清倌才女。

他们看看“赵季青”貌若潘安,文采风流,眼光高些,倒也不疑。

赵清漪正赢了这一群纨绔加一起价值两三万两的银钱,一个个肉痛地求她指点,于是她讲了骰子声音的区别和力道控制,又说是内家功夫控制骰子,让一个个猪头献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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