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乔乔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随后,他依旧是站到前方护住身后的人,这才终于想起尚在地上乱滚乱爬的崔唐,看过去的表情波澜不惊,眼底却有丝丝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喜客》的名字和剧情都是我自己编的,莫当真
第30章 制裁(捉虫)
“你会被革职,会被取消党员身份。当然, 你还会入狱。”
乔乔的声音响彻礼堂, 方言站在她的身边,时刻注意着脸上愤怒与惊恐的神色交替出现, 神色愈发可怖的崔唐。
“好啊!我就晓得你个小浪蹄子怎么胆子这么肥呢!合着你已经抱上方言的大腿了!”
崔唐此时已经急火攻心,恐惧和痛苦一齐在他的脑子里翻涌爆炸。他虽然这样骂, 但也知道方言的出身如何,司令之子捏死他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吗?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泥腿子出身, 好歹也是个正
经大学生!亲爹大小也是干部!但那和方言比起来, 还是差远了。
“你误会了。”
方言给乔乔让出一道路, 却还是不让她与崔唐靠近。
乔乔坦然地走出来:“方言不会出面,”
崔唐因为腿疼而满头大汗, 听着听着也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知道乔乔出自什么家庭,但看她平日里的日常开销就那么点, 吃个冰棒都支持白糖冻成的啊!?
晓燕都有一堆堆的化妆品, 创馨牌的睫毛膏和雅霜牌雪花膏, 都是央求自己从上海给她买回来的, 乔乔除了登舞台都是素面朝天,结果还是比晓燕漂亮。
再说新衣服, 他从几个大城市的百货商场给周茜选购了一批批的漂亮衣裳,那些时尚新衣什么时候见到乔乔穿过?
他回忆了一下,得到自己是被乔乔戏耍了的结论,这下也顾不得方言在场了,更是气得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能制裁我?!”
“崔主任, 你对我的了解太少了。或许您的父亲更知道我。”
“你说啥?!”
乔乔轻声说道:“如果我托指导员查到的消息没有错,你的父亲还在工厂任职,两年后也就要退休了。”
“而我的父亲正是他的厂长。”
她就此打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看向已经愣住了的崔唐:“我的演技怎么样,崔主任?配得上您的剧本吗。”
崔唐这下都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一直在跟我演戏?!”
“嗯,看小说学的。女主角演了四百多天,我只演了半个月,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乔乔笑眯眯地看着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崔唐:“崔主任,您已经很体面了。要知道在《喜客》的小说里,男主角可是暴尸荒野了呢!”
“贱人!”
他还没骂到第二个字,就被方言一脚踹在另一条腿上。
右腿本身就已经一阵阵地毫不间断地传来钻心的疼了,左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更过分的是方言这回没让他的腿断,痛感丝毫不减,但他依旧能自行移动左腿。这反而让他惊恐的模样儿显得更滑稽可怜。
崔唐还不敢对方言说什么,乔乔却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角:“方言,你别下手太狠了。”
乔乔的计划里,这件事除了自己,能牵连到的应该只有周华英,她甚至全程瞒着秋玉,因为知道对方肯定也不会让她涉险。
方言的出现是个意外,方言也的确彻彻底底地保护了她。但是,他不应该继续参与下去了,不然下面该怎么对外人解释?
方言却没有制止她的动作,但也没有立即放过崔唐。
他冷冰冰地看了眼地上的人,拔出一柄小刀,一步步向崔唐靠近。
乔乔这才发现,自己护身用的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方言拿去了!
崔唐看见方言眼有厉色,气势惊人地与自己越来越靠近,整个人都把力气用在双手上与尚且能动弹的左腿上,拼命地往后退,拼命地大喊大嚷:
“你干嘛?!你别过来!你是直属营的兵,你有规定要守的!你不能杀我!”
方言就像没听见崔唐的威胁一样,依旧大步往前迈。倒是乔乔替他忧心了起来,同时也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私刑再怎么说也是不被允许的。
同时,这样果断狠厉的方言,与他过去对她斯文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又隐隐相通,让她有一瞬间奇样的感觉。
她回过神来,想快步出去制止他,却听见方言对崔唐的质问声,不禁停下移动的脚步。
“你是怎么对待那些女兵的?”
“我,我给她们钱,给她们上舞台的机会!我给她们那么多,你们怎么不问问她们给我啥了?!”
乔乔和方言看见崔唐恶狠狠地瞪着还在二楼发抖的孙永芳:
“臭婊子!还不下来帮我?!”
孙永芳在听见明明已经断了一条腿,正被方言用刀指着丝毫动弹不得的崔唐骂她的第一句时,还是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本来就轻微颤抖的身子更加不受控制,颤颤巍巍地就要往二层的角落里钻。
崔唐见到孙永芳这样,更是骂得不停:
“臭婊子!臭婊子!蠢东西!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学会了啥?!早就跟你们说了,遇到这种时候就该把事情揽到你们自己身上!本来就是你们太废物!你们什么都不会!全是我教你们的!是我给了你们改变人生的机会!你这个蠢东西,再装!再装!看我不打死你!呸!废物!吴红呢?!吴红呢!”
锋利的刀尖有意识无意识地往他的眼前乱晃,崔唐彻底慌了神,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就此断裂,把私下里骂她们的口味都带了出来:
“你们这些扫把星!全是靠我活的,还敢背叛我!就是揍得少了!你们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要把你们的脸揍烂!”
他骂到最后才想起来,吴红根本不在这里。不仅是吴红,周茜和贺晓燕也不在这里,甚至丁琦……
到这一刻,崔唐发现自己“坚实”、“亲密”、“庞大”的“家庭”只是自己落了网,全部责任都要他来承担,意识也渐渐模糊了,不禁开始喃喃自语,依旧无法自处:
“我没有犯法!她们都是自愿的!是自愿的啊!”
他们都知道崔唐没有说假话。乔乔却直视他,目光灼灼:“那我呢?我是自愿的吗?”
崔唐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都录好了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言突然转身向楼上发问。乔乔见他此时已经面色平和,恢复到一贯的模样儿,刚才她所依稀窥见的他身上的杀气仿佛只是错觉。
不一会儿,二楼传来孙永芳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声音:
“录,录好了……录好了。”
方言看向乔乔,似乎是看见她尚未反应过来的表情,竟然笑了起来:
“没事了。崔唐从进礼堂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录下来了。等会儿把录音机交出去,他至少跑不掉施暴的罪名,后续就可以慢慢操作了。”
这个“慢慢操作”说的隐晦,在座的却没有人听不懂的。方言神色从容,崔唐目疵欲裂,孙永芳还尚未从震吓中挣脱出来。乔乔回以方言笑容,随即去将孙永芳扶下来,方言则出去找来了周华英一众。
整个事件里,周华英的心情其实也五味杂陈。乔乔丫头跟她说起崔唐这件事的时候,连她都反应良久,心情久久未能平息!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本来舞蹈队的那些幺蛾子就已经很让她灰心丧气了,没想到隔壁话剧团竟然藏了个这样的一个混蛋!
乔乔丫头碰到了这么晦气的事情,也是因为她的失察,没料到在文工团里会有这么个祸害,以及一些脑子不是一般的糊涂的小姑娘。
也正是因为这样,乔乔的态度那样坚决,而且确实说的有道理。崔唐不会自己就把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概交出并承认,他需要一些刺激。
甚至就光那些哄骗小女孩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把他扳倒,因为一旦牵扯到私人情感,法律的威严就降低了很多。乔乔是想刺激崔唐,也想逼得他承认。那就需要冒险。
毕竟,事情是人家发现的。法子,是人家想出来的。就连整个过程里和崔唐他们的对峙,都是这个乔乔先斩后奏,自己一力搞定的。周华英也只能尊重乔乔,也算是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有了新的认知,更多了份信任。
她于是对方言说:“你也别急了,乔乔丫头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了一点,但是人还是挺聪明的。真的聪明!不是假聪明!你没看到那几个故作聪明的都被她唬住了吗?”
方言脸色毫无缓和,眼底反而更沉了沉。
周大指导员毕竟历经风风雨雨,倒也不会真的害怕二十岁出头跟自己孩子差不多的方言,但也难免有点不好意思,也就又换了个方式安慰他:
“小妮子的演技也挺好的,是不是?”
*
乔乔和方言离开话剧团的时候,专门找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他们是大概猜到这件事应该已经传遍话剧团,甚至是整个文工团了。两个人的名字是不可能被省略的,毕竟事情闹得越大,越无法小事化。
无法小事化了,那就尽量找一些清净吧。他们两个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清净地。
北城的盛夏一望望不见头,乔乔都快忘记真正的八月还没来,九月更是还离得很远。可是,她却觉得已经在北城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个春夏秋冬。
她听见身旁的人正用无奈的语气说:
“下一次,你该告诉我。”
方言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乔乔道:
“嗯嗯,肯定告诉你!”
他看过去,发现女孩此刻微微仰头,朝向温暖的阳光,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神情像一只幸福的小猫。
“感觉一桩大事完成,心情很好!”
第31章 榕树与阳光
乔乔确实做了件大事,不仅成功抓到了坏人, 还揭穿了一件横跨文工团多个分队的大丑闻。只不过, 那些已经被记录在案的女兵到底会不会感谢她的“仗义拯救”,这就不一定了。
方言没有说出这些话, 只是默默听着乔乔快活地道:
“《喜客》真的很好看!指导员那天说我在感情方面很迟钝,我就想去看看得读什么样的书怎样才能不迟钝, 结果就找到这本!它的封面上写女主角和男主角会有一番智斗,还说这里不止是爱情, 我一见就感兴趣了。的确, 上下两册的剧情都环环相扣, 紧扣心弦,写得非常精彩, 我很喜欢。”
“其实,我也不觉得自己很迟钝吧?!我只是不太关心这些事情…………你看!我下了一番功夫后, 是不是进步很多?!演技也磨练了吧?!”
总有些人, 是未琢的璞玉, 因为剔透而坦诚。
他看着女孩在前面活蹦乱跳的样子, 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但一想到整件事情过程里的惊险,还是觉得心里发闷, 忍不住想开口要说上几句。
乔乔却在他之前率先发问:“方言,你是到了礼堂,才见到的孙永芳吗?”
方言走在侧后方,轻轻点头,清冷的声音缓缓淌进她的耳畔:“我去的时候, 只有孙永芳一个人在那里。她说出了崔唐的想法,我就在帷幕后面等着,却没想到是你先来了。”
他们都暂且略过当时二人亲密的距离。那虽然相隔,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距离。
乔乔回头看他:“你是怎么劝动孙永芳的?”
方言见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略微措辞后说:“录音机是崔唐的办公室里本就有的,我只是给孙永芳分析了利弊,她自己做出了选择。”
孙永芳那么害怕崔唐,却还是按照方言的反应做了,看来还是因为有更畏惧的对象。乔乔也只是笑笑:
“看来,她很忌惮你啊!”
“受父辈蒙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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