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周家人跟她划清界限之后,从前那个经纪人也正式跟她告别,她不得不挤着地铁跑到电视台去,厚着脸皮向别人推荐自己,争一个露脸的机会。

《我最闪耀》火爆了一个夏天,她作为前二十强,知名度总是有一点的,趁着热度还没散去,接了几个杂牌代言,又帮着某些企业站台,赚一点出场费,日子也算还过得去。

决赛即将开始,最后的赢家即将登台,袁嘉嘉回到瞒着袁家父子偷偷租下来的公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电视机打开,打算收看今晚的决赛之夜。

毕竟这是她的兴趣所在,也是给了她容身之处和生活费用的一档节目,还是有始有终吧。

袁嘉嘉这么想。

昨晚她熬夜到凌晨,这会儿虽然是傍晚,但也已经有些困了,频道一个一个的加过去,她打个哈欠,朦胧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楞了一下,才重新调了回去。

是周思思。

她穿了身黑色正装,头发利落的挽了起来,神态坦然,用一种自若的语气,向坐在对面的主持人讲述了自己半年前被性/侵,报警无果后,选择出国留学的心里路程。

袁嘉嘉呆住了,她张大了嘴,狠狠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是疯了吗?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出去!

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爸爸妈妈是怎么想的,居然也同意了?

他们不觉得丢脸吗?!

袁嘉嘉怔楞的坐在沙发上,连《我最闪耀》总决赛的时间到了都没注意到。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清冷而沉静的面庞,不知怎么,心头忽然微微酸涩起来。

她知道,周思思身上的某些东西,可能是她一辈子都学不会,也无法拥有的。

袁嘉嘉沉默着关掉了电视机。

演播室里,主持人神情肃穆,说:“思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燕琅道:“请讲。”

“为什么要选择说出来呢?我不是指你选择报警这件事,而是说,”主持人略微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在报警之后,选择通过媒体将整件事公开,你的姓名、你的面孔、你的经历,我知道,对于女性而言,这不是轻易就能决定的事情。”

“因为,”燕琅笑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错。”

她说:“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情理上,受害者都没有错。可耻的是罪犯,是施暴者,是用异样眼光看待受害者的那些人。我希望受到侵害的女性可以站出来指证罪犯,希望犯罪者可以被绳之以法,也希望社会可以给予被侵害者一个包容、温和、充满善意的环境。这会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但我希望通过自己主动迈出去的这一步,推动社会向前一大步。”

主持人神情动容,忍不住道:“思思,我为你的勇敢与坚强而鼓掌!”演播大厅随即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燕琅道:“直到今天,女性权益仍然比较空泛的一个话题,有人喊出这个口号,真正付诸实践的却很少。性侵案件在犯罪案例中的比例逐年提高,但真正去报警的受害者、被绳之以法的犯罪者却很少,除去社会舆论的影响之外,或许还有着大众思维和制度缺失的原因在。”

“我们有五千年的文明,有精华,也有糟粕,但在性观念上,始终趋于保守,许多人对此噤若寒蝉,甚至会采取极其压抑的方式,对子女进行教育。性是可耻的,说起性和生理发育,同样也是可耻的,中学课本上的生理课,往往也会一笔带过,对于性观念的压抑与羞耻感,是否也是性侵案件发生的缘由之一呢?”

“我希望社会在性话题面前,更加开放一点,父母教导儿女生理常识,孩子知道怎样保护自己,遭受侵害之后,要保留证据,要吃禁忌药物,希望能有这样一门课程,理性的对他们进行教导。”

她正色道:“之后,我会建立一个女性权益基金会,为受侵害女性给予经济和法律上的支持,希望能够以绵薄之力,帮助她们走向新的人生。”

主持人将眼角的眼泪拭去,刀锋直指纪城:“你在遭受到侵害之后,曾经向警方报警,但警方至今都没有给出一个结果,是这样吗?”

“是的,”燕琅说:“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时间给我的老师打电话,在老师的嘱咐下保留证据,警察与随队医生到了之后,顺利提取到相关的体/液证据和监控录像,所有嫌疑都指向犯罪者,但至今为止,犯罪者都没有得到惩处,相反,督促警方缉拿嫌疑人的警官,却被调到了档案室。”

主持人表情沉穆:“这是不是意味着犯罪者手眼通天,跟警方的某些高层达成了默契?”

“我只能这么想。”燕琅平静道:“我不知道我是第几个遇上这种事情的人,但我猜想,除我之外,肯定也会有其余遭受侵害的女性。她们被迫吞下了苦果,扭曲了原本平静安谧的生活,而施害者却洋洋得意,继续自己的快活人生。这个社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场中掌声雷动,主持人含泪说了结尾词,访谈就此结束。

帷幕落下,燕琅客气的向她点一下头,走了下去,沐兰筠正在后台等待。

“说的很棒,”她温柔的给予了女儿一个拥抱,道:“你也很棒。”

“走吧,”周致远站在不远处,温和道:“回家吃饭去。”

燕琅最后向一众工作人员点头致意,跟母亲和哥哥一起离开。

……

伴随着节目的播放,警方高层开始了自查活动,对纪城的缉拿令,也正式颁发。

有张六这个中途反水的证人在,警方很快首先控制了纪城的秘书这一关键人物,秘书身在局中,当然也知道大势已去,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选择对警方开口。

当天下午,警方下达了对纪源的拘捕令,与此同时,杨处长与一干纪家亲信被依法扣押,接受纪委的调查。

手术的药效结束,纪城在昏迷中醒来,见到的就是惶惶不安的吴艳艳和几个守在床边的陌生人。

他隐约知道事情不妙,心里却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了句:“你们是——”

“纪城先生,你被捕了,”为首的警察把缉捕令摆到他面前去,说:“张六和你的秘书指控你买凶/杀人、强/奸、行贿、妨碍司法公正等等罪行,请你好好休息,具备行走能力之后,到警察局去走一趟。而在医院的时候,我们也会全天二十四小时进行监控。”

纪城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的去看吴艳艳,说:“伯母,这是真的吗?”

吴艳艳捂着脸,失声痛哭。

纪城惨淡一笑,心如死灰的躺了回去。

……

较之纪家的愁云惨淡,周家的气氛就要和睦的多,一家人没有提及案情的事,心平气和的吃了晚饭,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燕琅收拾齐整,上车往新闻发布会上去,走了没多久,车却忽然停了。

“小姐,”司机有些为难的说:“前边有人拦着。”

燕琅透过车窗看了眼,就见外边儿站着个年轻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满脸怒气,随时都能跳起来咬人似的。

她问系统:“这谁啊。”

系统检索了一下,说:“是纪城的未婚妻。”

“我的天,”燕琅吃了一惊:“纪城还有未婚妻呢。”

“是啊,”系统说:“这种世界不都是这种走向的吗?全员虐女主,男主虐完假千金虐,假千金虐完未婚妻虐,未婚妻虐完坏婆婆虐,坏婆婆虐完白月光回国继续虐,挖心、挖肝、挖肾,强/奸、流产、打胎,一条龙服务……”

燕琅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你就说原女主什么时候被折磨死吧。”

“死不了,”系统说:“最后还得跟野猪he呢。”

燕琅说:“呕!”

系统说:“呕!”

纪城的小未婚妻见她过来,气的跳脚:“周思思,你闹成这样,丢不丢脸?把阿城害成这样,你就开心了?!”

朋友,你未婚夫是个强/奸犯,这样你都帮他洗地?

燕琅懒得跟这小弱智纠缠,扯过她扎起来的小辫子,拽着怼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脸颊,道:“脸在这儿,没丢,看见了吗?”

小弱智哪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被她扯得头皮都要掉了,痛呼道:“你放开我!”

“有脑子吗?嗯?还是纪城给你下蛊了?!”燕琅一把将她甩开,道:“你爸妈把你生出来,就是让你以嫁强/奸犯为荣,奋斗一生?!滚!马上滚!脑子清醒之前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大耳刮子扇你,听明白了吗?!”

小弱智给吓坏了,眼泪汪汪的看她一眼,跑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上,发动之后,赶忙跑了。

燕琅嗤笑一声,整了整衣服,坐上车后,慢条斯理的打了个电话:“你好,交通监察处吗?我要举报,对的,未成年人无证驾驶,危害社会安全。罚款两千,拘留十五天是吗?哦,还会被记入档案?就在鹤洲路,车牌号是……不用谢,你太客气了,这是守法公民应该做的。”

“……”系统说:“秀儿,吃榴莲吗?”

“不了,”燕琅礼貌的说:“你自己吃吧。”

强/奸案的受害者很多,但真正选择站出来,公开姓名身份,对这种行为进行谴责的,周思思却是第一个。

访谈节目播出之后,引起的社会轰动很大,到了尾声的时候,甚至超过了《我最闪耀》的收视纪录。

艾萨克奖的获得者公开讲述自己遭遇性/侵的经历,话题度毋庸置疑,以社会新闻登上了热搜首位。

大多数人对周思思的勇气表示赞誉,并且呼吁社会给予受侵害女性包容与理解,不要用那些有形的目光给予她们二次伤害,但与此同时,难免也会有反对的声音响起。

有人说她哗众取宠,有人说她是讹诈不成,这才起诉嫌疑人,还有人说她自己肯定行为不检,要对此负一定的责任……

燕琅到了发布会现场,媒体云集,长/枪短炮一起转了过来,闪光灯噼里啪啦的照耀下,她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官方媒体进行采访的时候,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燕琅依序回答,没有出现错漏,等到其余媒体上阵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周女士,据我所知,那时候你只是个打工妹,而嫌疑人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俊彦,他为什么会看中你,对你实施犯罪?是你暗示了他什么吗?”

燕琅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想说,是我主动勾引了他,事后谈价不成,就撕破了脸吗?”

那个记者没想到她如此犀利,讪讪的笑了笑,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很奇怪,”燕琅平静道:“地位低下的人就一定贪慕金钱,不知廉耻吗?年轻有为的青年俊彦,就一定人品出众,不会犯罪吗?你在为一个强/奸犯进行开脱,却苛责受害者不够完美——因为她没有钱,所以就可以怀疑她的人品和操守,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一片嘘声中,记者尴尬的笑了笑。

“明川娱乐,”燕琅念了念那家媒体的名字,说:“我之所以选择公开自己的亲身经历,是希望鼓舞那些遭受侵害的女性勇敢的站出来,希望社会给予她们更加包容的生存空间,而不是想看见你为了抢夺头条,蹭热度写花边新闻,扒开受害者的伤口撒一把盐,评头论足之后去捏造事实,进行污蔑。”

“诸位今天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听我讲受侵害时候的具体细节,还是在道德上对我进行谴责,指责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诸位,请你们告诉我,新闻人的素养与责任是什么?”

燕琅环视一周,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性/侵案当成另类的色情小说,也不要对受害人的生活评头论足,而是真正的去关注女性权益,推动立法和社会的进步。”

“社会对于大龄的单身女性,是否具有不正当的歧视?社会对于离异的女性,是否具有不正当的歧视?女性因生育而在职场中所面来的窘境,是否有人去关注?女性的家庭劳动价值,是否被社会承认,并且在离婚案件中受到重视?这才是真正应该去关注的事情!”

场中一片静谧,摄像机如同休眠一般,沉寂了几瞬之后,重新闪烁起来,掌声雷动,震人心弦。

“诸位,”燕琅微微笑了一下,正色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勉之。”

作者有话要说:

ps:推荐大家去看一下伊藤诗织的《黑箱:日本之耻》

还有,勉之

第67章 我送总裁进监狱(终)

发布会进行的非常成功,燕琅那一席话,更是振聋发聩。

后来,她所做过的那一期访谈与发布会上答记者问所说的话被剪成了纪录片,作为国内首例公开谴责性/侵案施暴者的受侵害女性,对于社会舆论的影响,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不过,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沐兰筠照旧在后台等候,见女儿出来,脸上笑意柔和:“铿锵有力,非常棒的演说。”

燕琅说:“但愿真的能起到一些作用吧。”

“能有人勇敢的站出来,已经是开创性的举动了,”沐兰筠道:“有你在前边,后来者有了榜样,路应该会好走很多。”

“我之前说打算办一个女性权益基金会,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主持日常工作的人选,还要妈妈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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