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皇后娘娘......”相衍斟酌了一下言辞,妥协地说:“将太子殿下请过来。”
虽说明德帝肯定对他和大公主起了芥蒂,但带走连海深的却是中宫,皇后这个意思很是明显了——她能保你家眷,就看右丞相够不够聪明了。
皇后闻言,眼神盯在相衍的身上,啧啧道:“本宫久病深宫,这些年已经甚少与内阁接触,刚好错过了与您结识的机会,若是早些年本宫和太子身边有您这样的玲珑心肝的能臣,也不至于避祸多年。”
相衍做了妥协,皇后却没有请太子过来的意思,他看着皇后明黄的衣摆半天,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印章,上头雕着赑屃图样,是右丞相象征印章:“还望娘娘替臣交给圣人。”
原本以为皇后要的不过是右丞相站在太子这边,没想到皇后心思缜密多了,她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暗示相衍交出手中的权力,而他也就这么轻轻松松将印章交了出来。
“本宫实在羡慕相夫人,右相大人可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流雅客。”皇后见他懂了,大房地用了块明黄帕子将那枚印章收了起来,相衍最后瞥了一眼那方碧玉印章,直接撩袍跪下:“臣告退。”
皇后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大方地摆手:“相夫人在宫中,叫浮萍领大人去接就是。”
中宫很大,浮萍一路领着相衍走过一座座宫殿,眼见路途愈来愈偏僻,相衍心中疑窦,干脆站住了脚:“浮萍姑姑是不是带错了路,去冷宫做什么?”
“相夫人就在冷宫啊,相大人莫要质疑,随奴婢来就是。”浮萍答着,缓缓回过身,手中赫然是一把寒光毕现的短刃匕首!
相衍后退一步,桃花般地面容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呵?”
明德帝纵使想收起他这把弓,也不至于要他的命,至于皇后,那与明德帝是同心同德的,不会当面放过他背后又捅一刀。
只是浮萍作为皇后宫里的婢女,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都不知道。
皇后这个中宫做得看来也不是很成功啊。
浮萍已经凶相毕露,她猛地刺向相衍:“大人莫要怪罪奴婢!”
相衍武学并不精通,可是浮萍看起来也只是三脚猫功夫,她疯了一样刺向相衍,白花花的匕刃几次就要捅进相衍的身子!
就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李长赢忽然带人赶到:“住手!”
浮萍一见更加凶狠,猛地往前些刺出去!
“刺啦——”是利刃划破衣裳的声音!
相衍用力攥住浮萍的手,将她腕上的穴道一捏!
“啊!”浮萍吃痛,匕首“当啷!”一下掉在地上,上头赫然是鲜红的血迹!
“您受伤了?”李长赢赶紧让人制服了浮萍,走上来两步急切地问:“我刚才在宫里收到消息,说您称病请辞......相大人,您......”
相衍皱着眉,用力捂住腰侧的伤口,说:“臣妻还在皇后宫中,还请大公主派人去接,天快黑了,她一个人会怕黑......唔!”
“什么?”李长赢也十分惊讶,连忙叫几个禁卫将相衍架住,一行人急匆匆朝着皇后宫中去。
*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听来,仿佛天籁一样,连海深微微动了两下,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好像是一帮人急匆匆走过来了。
被皇后带进宫里之后,就被关进了这处密室,密室里除了她应该还有别人,空气里散发着奇怪的臭味,她被反绑着双手,又将眼睛蒙住关在这儿,仿佛一只垂死的什么猎物。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都被她一一否决掉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阴谋的始作俑者应该不止皇后一方。
外面的人却疯了似的寻找她,相衍腰侧的伤口还未止血,却执拗地不想走,他跟着搜查的禁卫一间房一间房搜过去,却毫无所获!
中宫的人分明说人带回来以后就关在这个殿!
“人呢?”相衍冷冷地问道。
为首的嬷嬷浑身抖地像筛糠一样,她说:“右相大人......夫人确实是被关在这儿啊......”
“那人呢!”相衍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像得了东风一样,一下蹿得老高,烧得他理智全无!
“唰!”禁卫手中的长刀被他一下抽出来,架在那嬷嬷肩上:“别让本相再问一遍,人呢?”
“您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啊!......啊!相大人饶命啊!”老嬷嬷一下瘫软在地。
“大人手下留人!”李长赢吓坏了,要是在中宫禁地杀人,相衍就别想竖着走出宫门了!
“我或许知道相夫人关在哪了,您别冲动!”
连海深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挪着想要接近那声音,却听到黑暗里传来一点锁链“哗啦”的声音!
捆着她的是布绳,哪里来锁链的声音!
她吓坏了,颤声道:“谁?是谁?”
黑暗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好像是个女人的,可是极轻极轻,好像这声音的主人本来就虚弱至极!
这个密室里除了她,真的还有别人!
是敌是友?
抑或是....也是被皇后关押起来的人?
外面,李长赢慢慢摸索着八宝格上的机关,边摸边说:“我还记得母后宫里这个地方好像是有个密室的......”
“咯啦!”一声,李长赢露出欣慰的笑容:“开了。”
相衍推开率先进入密室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不远处,眼睛被蒙起来,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连海深,她仿佛不知道进来的是谁,微微歪着头好像正在仔细分辨来人:“大公主?”
眼睛上的布条被人取下来,连海深还没适应光亮就被人拥进了怀里,那个怀抱微微颤抖,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相衍按着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乖,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连海深闻到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眼泪不由自主就涌了出来,在黑暗里的恐惧一下爆发出来,满腹的委屈只剩下一句:“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让你受罪了。”相衍一遍一遍吻着她的额头,想将她打横抱起来,却牵扯了腰间的伤口,闷哼了一声。
连海深揉揉被松绑的手,问:“你怎么了?”
李长赢走过来说:“现在就好了,要是你丢在母后宫里,相大人不得把这拆了啊!”
连海深拉开相衍的外袍,惊叫了一声:“你受伤了?”
相衍摇头:“不妨事,宫门快下钥了,我们先出宫。”
说这连海深接过他身边禁卫的位置,扶着他走出了逼仄的密室,一出来就听见外面一大批人涌过来的声音。
外面传来皇后病怏怏的声音:“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皇后几个时辰前还说要放过他们,转眼又带人来包围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宫门被一下推开,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大步流星走过来,指着密室门气急败坏:“谁告诉你们这里有个密室的!”
连海深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想知道皇后关人为什么还要将人关到密室里去啊!
“啊!”密室门里忽然传出一声禁卫声嘶力竭的尖叫!
紧接着李长赢从里面钻了出来,她看见皇后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脸上神色也很不好看,她说:“可能还得劳烦相大人和相夫人在宫里住几日了。”
相衍皱着眉,连海深却敏锐地意识到,或许——
是啊,从相衍进来到他们一起出去,那个一起被关着的人一声都不吭,只有隐约能听见风箱一样呼呼的声音——
和她关在一起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鹅放假啦,大家放假了吗?
现在在春运回家的路上啦!
期待假期!
15号参加日万活动,6号开始恢复日3,
最近存稿用得飞快呢,回家以后也要努力码字啊!
谢谢大家呢,过年快乐鸭!!
要开心啊!
第70章 您腰上有伤啊!
皇后脱簪跪在太德门外,来往的宫人很多, 没有一个敢停留, 更没有一个敢冲她投去一眼。
“二殿下!二殿下您慢一些啊,老奴要跟不上您了!”
李墨从背后急匆匆跑来,他身后的老太监踮着小碎步追得满头大汗, 李墨老远就看见皇后身上明黄的常服, 上头绣着翱翔九天的彩凤, 那是皇后的象征, 平时是他不敢抬眼去望的。
可是今天看来,那哪里是庄严的国母,那分明是囚禁她生母快三十年的魔鬼!
皇后半垂着眼,腰杆跪得笔直,李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的风将她的袖子吹了吹,她纹丝不动。
李墨喘着粗气,胸口的怒火仿佛不这样就要烧穿他的胸膛一样,他颤着声音, 一字一顿地问:“母后有没有做过, 那种事?”
李墨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受宠爱,一直住在临潼行宫, 明德帝隔两年会去一次,那是他唯一能见到父皇的时候。
他的生母下人从未提过,听说身份卑贱、听说已经死了,各种流言满天飞,他也从没有想过, 他的生母会被皇后囚在中宫密室里,一囚就是快三十年!
一想到他亲亲热热地给皇后行礼的时候,生母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生不如死,李墨就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这样认贼作母不配活在世上!
皇后跪得笔直,并未答他的话,态度几乎等于默认。
李墨鼻翼一张一翕,狠狠握紧拳头,“那母后就多为母妃跪一会,偿还您这些年作下的罪孽!”
明德帝将折子猛地推到地上,怒道:“谁让皇后自作主张的!”
屋内几个内侍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答这话,案头还有一个用黄帕子包住的碧玺印章,那是右丞相的。
大太监王全儿开口:“圣人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明德帝冷笑了一声:“她当世上只有她一个聪明人了?”
“左右丞相是她想罢就罢的吗?”明德帝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来回踱步:“为了保住长赢,她也是煞费苦心!”
他的动静极大,殿外的皇后听见了,一直藏在广袖下的手捏得生疼!
“圣人,二殿下求见。”通传的小内侍找到机会,弱弱地说。
右丞相解救夫人,意外发现了皇后宫中密室关押着二皇子的生母,这简直是数十年都遇不到一次的皇家丑闻!
明德帝压下怒火,说:“宣。”
李墨疾步走进门,“儿臣拜见父皇。”
明德帝说:“你母亲受委屈了。”
李墨一听心就凉了半截,明德帝说得是‘你母亲’,而不是说‘你母妃’,说白了还是不打算承认万氏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干脆撩袍跪下:“回禀父皇,儿臣考虑了许久,近年蜀地与褚国频频有战乱,当地百姓频遭屠戮,生灵涂炭,臣愿意携母......母亲驻旗蜀地,代天子永镇国门,请父皇成全!”
明德帝十分意外,他仔细看了看这个从未认真关注过的儿子,发现他满眼通红,神情十分憔悴,他的心里难得地涌起一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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