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1)

不懂事的时候,周珩以为,父皇只是他一人的父皇,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才知道并非如此,除了他之外,父皇还有其他儿子和女儿,虽然他是最受宠爱、最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他经常听见文武百官称赞帝后恩爱,皇帝每月留宿在椒兰殿里的日子最多,对皇后很是尊敬,从不让其他妃嫔的待遇越过皇后,爱屋及乌,连带着对他这个大皇子、皇后唯一的儿子也很是宠爱。

小时候他看见母后有时一人暗自神伤,还有些不太理解,尤其是听到父皇今夜不留宿椒兰殿的时候,母后的心情会很低落,那时他虽不太明白,可也隐约知晓与父皇有关,他埋在皇后的怀中,小手抚上她的脸颊,和自己的母后说着贴心话,希望母后脸上可以笑一笑。

等他长大了,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才知道母后为何不开心。即便贵为皇后,也无法笑着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无疑父皇是爱母后的,可父皇同样有其他妃嫔,父皇的心里,一大半装了江山社稷、天下子民,一小半给了妻儿,可他的妃嫔和儿女有许多,周珩和阮皇后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即便随着他渐渐长大,皇后已经很少流露出这种情绪,皇后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情爱一事,吃醋或是嫉妒,她已经不那么在意。

可周珩知道,母后心中的伤痛并没有痊愈,只不过是被时光掩埋起来,不得不逼着自己不在意。

许是他自小要比其他孩子懂得的更多,文正帝和皇后之间的感情也给他带了不小影响。

若是娶亲了,他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太子妃,难不成也让一个鲜活妙龄的女子,在宫殿里黯然神伤吗?

是以即便已弱冠,他还是没有成亲的打算,他想遇到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子,做自己的太子妃,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吃醋,不让她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夫君,让她笑的甜甜的,陪着自己过一辈子。

小桃子回到叶溪身旁,和叶溪说着话,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年轻的公公,送来一碟脆桃还有其他精致的糕点,都是小桃子喜欢的口味。

小桃子不由自主的朝着上首看去,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正对上周珩的目光。

她就知道,肯定是太子哥哥送来的,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其他人自是看到这幅场景,以为是皇后特意给顾家女儿脸面,派了身边的公公送上糕点和水果。

可只有皇后知道,这都是自己儿子吩咐的,这公公是太子身边不经常使唤的小公公,对外人来说是个生面孔,太子特意派这个小公公送去东西,以防别人说闲话。

奇了,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和顾家的姑娘关系这么好,还主动送去果碟,方才还刻意的观察了小姑娘的表情,迎上顾家丫头的目光,一扫往日的冷峻,面上的笑容十分和煦。

皇后面上不显,却格外留言自己儿子和顾家丫头之间的动作。

按理说,太子和顾家这丫头没见过几次面,除了几年前在宫宴上有过交集,此外没有太多的往来。

太子又是个冷清的性子,一般外人不会主动挂在心上,更别提给小姑娘送果盘和糕点,今个赏花宴来了这么多姑娘,太子的目光一个也没停留,唯独对顾家丫头有些特殊。

难不成,太子一直不成亲,是在等着顾家丫头长大?

想到这儿,皇后的脸色有些古怪,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儿子,竟然对人家小丫头上了心。

“今个这么多姑娘,燕环肥瘦,母后瞧着每一个都顶顶好,太子你可以中意的?”

周珩嘴角扬起笑意,“母后,儿子是来和你说话的,并不曾打量这些姑娘们。”

“哦!”皇后拉长调子,“是没打量啊?还是只注意到一位姑娘,其他人再入不了你的眼?”

周珩有些莫名,“母后这话是何意?”

“还在母后面前装聋作傻!方才是不是你派人给顾家丫头送的东西,这里这么多姑娘,怎么不见你给其他人送东西?”

周珩无奈,轻轻摇头,“母后,她还是个小丫头呢,您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方才来的路上,恰好碰见她想吃桃子,所以我派人给她送了一些,这就是个小姑娘,我没有别的心思。”

皇后听闻,脸色有些失落,白了他一眼,简直要被自己儿子气死了,“母后急着抱孙子呢,不能再拖了,若是有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母后。”

赏花宴是结束了,皇后的心里还在一直琢磨这件事,顾家丫头比太子小八岁,之前见面的时候,顾家丫头还是个小奶娃,太子应该心里没有其他意思。

话虽如此,可也从未见太子对别的姑娘上心,更别提主动送桃子。

八岁而已,差距不算大,再说如今顾家丫头也长大了,聘聘婷婷,玲珑婀娜,再过两年就要及笄,太子若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皇后又开始发愁了,依照顾家的家风,能看上太子吗?

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今年的上京城有些不太平。

一整年都没什么雨水,少不得引河水灌溉,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地里的庄稼得不到充分的灌溉,从青葱变得枯黄,麦穗看着一咕噜一咕噜,实际里面一个麦粒都没有,其他的作物也蔫蔫的。

缺乏雨水引起了旱情,百姓们引水灌溉,这么一来,用水过多,家家户户水井里的水位又下落不少,打出来的水也愈发浑浊,木桶里的水要澄请一刻钟,才可以饮用。照这样下去,怕是吃水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上京城情况还算好一些,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稍稍富裕,尤其像顾驰他们这些官员,旱灾或是缺水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他们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河省,还有河省周围的几个省城,却又是怎样的一派场景。

因为旱灾的事情,文正帝愁眉不展,着意给河省还有其他灾情较为严重的几省下令,务必要让百姓吃上饭食,谁家若是因为旱灾没了收成,县衙里拨粮食,不能让百姓们断粮。

还派了不少水利方面的人才,尽可能的找到更多的水源,用最科学的方法,灌溉粮食,给百姓供水。

本以为只是暂时的旱灾而已,待到了秋日,雨水连绵,情况自会解决。

可从夏季,盼到秋季,从秋季,盼到冬季,阴风萧瑟,天色惨淡,整个冬天一场雪都没有下下来,郊外的庄子上,地面裂出一条条缝隙,田地里禾稻枯焦,没有一粒收成。

河水也浅了不少,有些地方竟然干涸起来,动植枯槁,举目望去,没有一点儿绿色。

各地都在祈雨,百姓们省吃省喝的积攒下口粮,奉上祭祀,祈求降雨,可老天爷格外的铁石心肠,已经大半年没有降过一滴雨水。

今年的新年,格外的惨淡,文正帝忧心灾情,下令减免一切开销,给那几个旱情严重的省城拨去不少银子,顾驰还有其他官员、以及大户人家,也主动捐出不少银子,或是捐银,或是买粮送去,希望百姓们可以度过这一段日子。

不管别人如何做,顾家也降低了不少不必要的开支,最重要的还是节约用水,平日里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在如今成了价值千金的救命良药。

小桃子和舟宝也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给河省百姓捐银。

转眼又到了春季,因为旱灾,这一季粮食是没指望了,此时大家只祈求赶快降雨。

许是听到百姓的心声,老天爷终于降下雨来,春雨贵如油,久旱逢甘霖,滴滴赛黄金。

在近十个月没有见到雨水后,终于下起连绵的春雨,这一下,持续了四五天,终于缓解了灾情,井水里的水位也在不断上升。

百姓们像看见金子一样,冲进久违的春雨中,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喜悦的叫喊传遍大街小巷,“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旱灾要结束了,咱们要有粮食吃了。”

这一场春雨过后没几天,又连续下了两场雨,一切情况似乎都在好转,就连河省还有其他几个灾情比较严重的省城,传过来的消息也是一切安好,似乎,灾情真的结束了。

顾父看着天色,连连叹息,“旱极而蝗,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顾驰在一旁听了一耳朵,面上也有些沉重,旱灾引起的不仅是缺水、饥荒和断粮,还会引起可怕的蝗灾,蝗虫过后,寸草不生。

前朝也出现过蝗灾,蝗虫将所有的东西都吃了,就连树皮、草叶也不放过,那百姓吃什么呢?人吃人的情况就出现了,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虽巡抚上奏给文正帝,称一切安好,可顾驰还有些不放心,受灾的省城距离上京城远隔万里,真有什么情况,肯定不能及时得知。

顾驰花重金 ,派人给顾大郎、顾二郎送了急信,询问河省如今的情况,求个心安。

在焦急的等待中,顾驰翘首以盼,收到了来信,匆匆展信一看,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情况果真如他做得最坏的猜想一样,哪里是一切都好,简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按照顾家兄弟俩的来信,旱灾过后没几天,铺天蔽日的蝗虫飞到每一处,寸草不留,树上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干,地里的庄稼也不留一片叶子,它们什么都吃,什么都不放过。

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原本指望着旱灾结束,赶在春季进行播种,可如今蝗灾紧跟着来临,陈粮难以支撑,当百姓一旦没有了吃的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驰本是去信询问一下真实情况 ,可如今这封信,则变得颇为棘手。

顾大郎、顾二郎是他的兄长,他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语。

可这封信的内容,却与河省巡抚呈上来的奏折大相径庭。

如若他贸然拿着这封信禀告给文正帝,最后查明情况是编造的,河省一切都好,拿着一省百姓的灾情随意编造,那他可不仅仅是保不住乌纱帽这么简单,有可能顾家一家人的性命不保,得之不易的好日子不再有。

可若顾大郎、顾二郎来信是真的,是河省巡抚欺瞒圣上,耽搁一天,更多的百姓可能会失去生命。

即便顾驰不管这件事,别人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又与他有何干系,依照顾家今日的地位,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就可以了,他顾驰又不是圣人,不需要天下之忧而忧。

顾驰面色沉重,这封信真的是棘手,他只是一个臣子,而文正帝是天下之主,消息定是要比他灵通,谁都无法保证顾家兄弟俩的来信是真是假。

他皱眉沉思不过一盏茶时间,换上官服,和家人交代几句,去了宫中。

穿上这身官服,就要对天下百姓负责,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也不管会有如何后果,百姓的灾情严重,不可有一丝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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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丽的如三春之桃”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俏丽若三春之桃”

“动植枯槁”出自白居易

第113章 顾驰加封太子少师;小桃子成为县主

“爱卿,你可知这一纸书信递上来, 不管是真还是假, 会是什么后果?” 文正帝手中攥着顾驰呈交上去的书信, 面色威严。

“微臣不敢欺瞒圣上,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微臣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清楚, 才不敢不呈交给陛下,几省的万千百姓耽搁不起, 微臣不能因一己私欲置万民不顾。” 顾驰声音坚定有力,迎上文正帝的目光,没有丝毫恐慌和后悔。

文正帝长叹一口气,面上一丝苦笑, “朕相信你的为人, 不会故意编造灾情, 更何况你和那几省的巡抚没有多少交集,犯不着故意陷害他们,这样看来,倒是有些臣子胆子不小啊,妄想欺瞒朕!什么海清河晏, 天下太平,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文正帝起身,面色的表情越发沉重, 下令道:“查,一定要彻查,爱卿你说得对,蝗灾无情,不可有一丝耽误,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查明情况。不管是真是假,对待此等情况,都要先当做真的处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爱卿你出自河省,如今又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处理这事最为合适,河省的灾情就由你全权负责,顺天府丞协助处理。”

“臣领旨。” 顾驰目光坚定。

蝗灾一事耽搁不得,其他几省的灾情也迅速派人处理,同时也不忘彻查这几省的巡抚,看他们是否欺瞒圣上。

彻查的人动作很快,没几天时间便查清了详情。

“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文正帝将呈上的奏折狠摔地上,因太过愤怒,脖颈间青筋突起,面色更是铁青,做为一国之君,他平日喜形不怒于色,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失态,喘着沉重的粗气,“这几省巡抚联合掩埋蝗灾,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不愿有所负担,可百姓苦不堪言。这就是大周朝的官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样的官员,一个都不能留!”

河省位处中原,粮产丰富,前一段时间本就旱灾严重,旱灾过后没几天,便出现了蝗灾。

河省的巡抚,三年一任,今年恰逢第三年调任,为了自己的官途,便联合周围其他几省的巡抚,隐瞒了蝗灾一事,知情不报。

他们本以为蝗灾易灭,待没几日消灭之后,便无任何影响,百姓只是再多受几天罪而已,反正这一季的粮食已经没有收成了,这样一来,等待调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旱灾是天灾,无法追究,可旱灾后紧急着再出现蝗灾的话,雪上加霜,他们到时候调任,指不定要被分配到哪个不毛之地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旱灾和蝗灾严重的几个省城的巡抚联合起来,妄图只手遮天,向文正帝呈上奏折,谎称一切都好。

可对着百姓又是另一幅嘴脸,将责任推到到朝廷身上,说什么如今多个地方灾情严重,朝廷顾不过来,人手不足,不出人力、不拨银子,让百姓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灾情。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几位巡抚胆大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事,以往做得丑事也统统揭露出来,平日没少收受贿赂,家里小妾抬了十几房,歌姬养了一院子,住的屋子外表不显山不露水的,里面别有洞天,比皇宫还富丽堂皇,都是用金子堆出来的,十来个库房装的满满当当。

文正帝被这群胆大的臣子气出了病,撑着病体下令调去人手和银子,将这几位巡抚判处死刑,知情不报的家人发送岭南流放,抄的家产更价值百十万两白银,一部分用于灾情,一部分收缴国库。

顾驰踏入河省的土地,下去马车的一瞬间,满目荒夷,原先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褐色的树皮也不见了,不知是被蝗虫啃了去,还是被人扒树皮充饥。

以往成片成片麦穗累累的粮田,如今亦是什么都不剩,举目望去,一点新绿都难寻,给人一股惨淡的感觉。

到处都可以看见蝗虫的身影,啃咬着可以啃咬的一切。

贫穷人家面色蜡黄,衣衫褴褛,为了填饱肚子,啃树皮、吃观音土,也有不少卖女儿、卖孙女的,更甚还有人吃人的现象,若是哪一户人家突然某一天飘出肉香,这烹饪的肉,可说不好是什么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富贵人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可正因为富贵,时不时的会遭到一些饿肚子的百姓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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