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1)

白虎:“我喜欢你的事情,你知道吗?”

猝不及防的疑问,宋观一时顿住。

半晌,道:“你不是喜欢我。大概只是太寂寞了,只不过和我正好接触多了一点,所以就以为是喜欢。你应该多交点朋友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会发现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白虎垂下眼帘,似乎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轻嘲。

“当初你把我记忆消除之后,我不记得你了,却总还是用膳的时候摆两副碗筷,连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九嶷山上的时候,别的小仙精怪都不敢一起吃,所以只有你和我,那时的桌席,都是我备下的。我习惯了备下两副,后来有关这一段的记忆全都不记得,偏偏自己一个人用膳的时候,仍旧是如此。”

宋观不语。他听了这一段话,坦白来讲,真实的情况是内心毫无波动。当然,人情面子上,或许是该做出点愧疚的模样。然而做出愧疚模样又是要如何了?还不如不做。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死了,后来的人还给你塑了一个雕像。我看着你的样子就来气,他们一路雕,我见了都是砸过去的。每次砸完都觉得奇怪,只觉得同你也没什么深交,偏不知道哪来的怨气,自己还没留神,就先将你的雕像砸了,朱雀还为了此事同我闹过几次。后来鬼使神差的,我偷偷搬了一尊你的雕像回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敢让人知道。我还是看见你的雕像就要生气,又莫名其妙不想丢到外面。看是看不得的,丢也丢不得,于是只好藏在不见光的后院角落里,时间一长,那雕像上青苔也长出来了。”

宋观别开脸看向洞窟,也不说话。他不说话,白虎也不说了。不知过了多久,宋观叹了一口气,将脸转过来:“你——”

可哪儿还有什么小白虎呢。

身旁只余了一树枯木,枝桠弯曲,隐约有一点人形,还保持着将手盖在宋观手背上的姿势。

于是慢慢的,宋观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抽回。

这地方太冷了,冷得让人失去知觉,以至于若非亲眼所见,都不知道触碰自己的是活人还是死物。

将棉衣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整个都披在小枯木上。宋观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挺没意义的,旁人若是见了指不定还要评一句假惺惺。

几步远之外的洞窟依旧深不见底,是一张迫不及待等投喂的嘴。

宋观最后拍了拍小枯木,那大概是原本小白虎脑袋的地方,他看完最后一眼,就转身走了,然后迈入那洞窟之中,一步踏空,不问生前身后事。

【玩家死亡。系统确认玩家死亡。任务进程追踪更新中,自动退出第十五目游戏,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十……】

【九……】

……

……

【二……】

【一……】

第259章 第十五弹 转场篇

——【任务进程追踪跟进完毕。】

——【任务进度条更新成功,目前玩家的进度条读数为,7/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十五周目任务。】

宋观这回见到鸡蛋君,开口就是一句:“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抖了一下自己的翅膀,鸡蛋君乖乖地“嗯”了一声。它心中暗道,这还是最近的这么些个世界里,宋观第一次才结束就主动询问起周目具体的相关剧情。

也无怪乎宋观会问,此回牵扯到以前周目的事情,疑点重重,且最后又是亲眼见着人死了在自己身边。鸡蛋君想,宋观这会儿会问,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发展了。

思索着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鸡蛋君开口道:“这次的周目世界,和以前青龙周目有关。”

宋观点了一下头,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鸡蛋君十分贴心地来了个前情提要,以便宋观更好记忆:“其实你和这个世界,先前已经有两次接触了。一次是当帝君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在其小世界里,你做山猪精时养着个桃花精的那回。”他道,“所以这次是第三次接触了。”琢磨了一下又补充,“其实,相关的还有一次是你当小猪的周目,那次看着没任何神仙妖怪的,实际上是与小桃花周目有关。不过和这回没太大关联,我就不多说了。”

宋观想了一下,道:“这些我都记得的。”

鸡蛋君回道:“你都记得那自然是好的,我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理一下思路,方便一会儿解释。所以,然后呢,那个世界本来只有一个主世界的,但后来,也就是你经历这个世界的第一次青龙任务之后,主世界衍生出了三千小世界——我想说的就是,头一次和第三次的时候,你都是在主世界里,而第二次你则是在其中的一个小世界。不过,这三次你都遇到了朱雀,当然,他也是你这一回剧情牵扯到的最主要的人了。”

“你这次孵化出来的蛋,就是朱雀弄出来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死得没留任何东西,当年青龙死了,可还留了一把骨伞,且那骨伞和青龙原主牵连极深,是极佳媒介了。朱雀起了想要复活青龙的念头,所用媒介之一,就是这骨伞。他以骨伞为基,用了‘人祭’的方式,将青龙重塑血肉了。”

宋观听到这里,突然开口:“白虎也是朱雀用来复活青龙的媒介之一?”顿了顿,更改了一下用词,“或者说——‘人祭’牺牲品?”

“是这样不错。”鸡蛋君点点头,“白虎是牺牲品。第一次青龙时候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了。第二次小桃花那回,你不是碰见过朱雀?那回你按剧情,将自己炼成药来救了小桃花,此事给了朱雀启发。朱雀离了那小世界之后,回去反复琢磨着复活青龙的方法,遂想出了‘人祭’一法。”

“然而青龙是个神君,又是天地混沌劈开之初所衍生出来的生灵,等闲生祭都无法满足其需求,便是拿万千小仙的灵肉来祭,也是无用。所以朱雀就想到了,或许只有拿与他同为四圣兽的神君,才有用。你还记得青龙那一周目的设定吗?天地洪荒之初,诞生了二神四圣兽。那周目结束时,六个人里死了三个。余下的就只是朱雀,玄武,白虎。而朱雀是同玄武交好的,剩下一个白虎……朱雀他,最终还是用了些不见光的法子才成了这一事。”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人祭’过程最后出了意外。龙骨包裹着幻化出来的蛋,意外掉在了你这次所在的山谷。后头的,就是你这周目所经历的事情了。只是,本来白虎不会破壳出生的,他本来在龙蛋里,就是被作为养料叫青龙吞吃了个干净。但没想到你在这儿。小白虎在叹息河的湖心不是给你看了他手指上那圈红吗?那是结缘的绳线。”

鸡蛋君继续解释道:“这个世界最开始,的确是那几个古神最厉害,不过发展到了后来,那世界自个儿调整平衡,所以后来就涌现了很多也挺厉害的新神,能力各异。不过他们都还处在生长期,朱雀也看不上眼将这波新神用来‘人祭’,是以最后还是挑的白虎。而那一拨新生的神君里头,有一位能力是算卦天命,给人看姻缘。

“一回意外,白虎同这位算姻缘的神君有了点交情,这位神君兴致来了,便不求谢礼地免费要给白虎算一卦。仪式呢,绑的就是红线,绕在白虎的小指处——就是你这周目最后在他手上看到的那样。那红线应天命,会寻到命定之人身上。不过红线所系,旁人看不见的,唯有当事人可见。所以你看到的,也就是白虎手上一圈红。”

宋观听到此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你是想说这条线缠到我身上了?不应该的。就算是有,难道不应该是系在青龙身上?”

鸡蛋君深吸了一口长气:“所以说这红线厉害,它还就找准你了。先前那小神君给白虎绑好红线,那会儿红线另一头是断开的,遍寻无人,结缘无主。偏你接了这周目的壳子之后,这红线就系到你身上了。小白虎此次还窝在蛋壳里时,也是因着这红线感知到你,才抓破了蛋壳爬出来,以至于没被青龙给吃了。”

言毕,鸡蛋君想到了自己最后查看整个周目所看到的画面,那里头小白虎手指上的红线曲曲绕绕地蜿蜒出去,系在宋观的身上。旁人看不见的红线肆无忌惮地一圈箍着一圈,一匝绕着一匝,严严实实地把人几乎缠成了一个蛹。是很喜欢,才会这样。那是隐秘的不为人所察的心思。除了白虎本人,不会有人知道了。

哦,不对,如今还要在加上一个它。

鸡蛋君正这样在心中想着,冷不丁听到宋观说了一句:“他说他后来都想起来了。”

这话来的有点突然,还指代不明。不过鸡蛋君知道宋观想问的是,为什么白虎会想起以前青龙周目时候的事,明明都施了言咒让人完全忘记的。

“这事说起来是这样的。‘言咒’生效脱口那一刻,便是以说话之人的灵力为载体。一般情况都是一次性灵验做结,但你让白虎忘掉的这一事,却不一样,是具有时效性的。因为这个不是一次性永久创伤,而是特别精准的记忆修饰,所以就像是堤坝拦截洪水这样。当时你用过的青龙壳子又已经湮灭了,时间久了,白虎自然会想起来,这次也不过是刚好凑了个巧。”

宋观听着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末了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鸡蛋君讲得口干,拿出一杯温水。面对宋观时,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鸡蛋君总是带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讨好之意,就好像它活该伺候对方似的。

将水杯递给宋观,鸡蛋君问:“喝吗?”

宋观看了一眼,拒绝道:“不了,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应该渴了,还是你自己喝吧。”

鸡蛋君也不客气推辞,端着水杯往自己蛋壳上一浇。它想着朱雀复活青龙这一事,有点唏嘘。其实每个周目一场维度风暴,原来那个人是彻底地消失了,哪来的什么复活啊。再怎么处心积虑费煞心机地去复活,被复活的那个,也绝无可能是原来的那个了。

这一次宋观倒是没和鸡蛋君聊太多,就是临别之时,鸡蛋君冲上来跟宋观来了个握手礼的道别,并让宋观好好照顾好自己。

闻言,宋观伸手弹了鸡蛋君的脑门一下,结果发现,那蛋壳好像……很软?

反正是相当诡异的手感,让人摸着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观诧异:“你怎么?”

不过鉴于时间紧迫,转送阵都已经亮了,倒也没时间再论。

要说也只能等下回再讲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眼皮微微一动,张开眼。

突然撞入眼中的,那装饰极其奢华的床帐,让宋观闪神了一下。

身底下的锦垫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一切是欧式风格的,且复古,宋观慢吞吞地自床上坐起来,他察觉到用这副壳子行动感觉极其疲累,也不知为何。不过宋观这会儿初来乍到,一时也来不及细究。只见室内光线极其昏暗,天鹅绒的窗帘严丝合缝得将外头天光全阻挡住了,只有一盏火烛燃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尖叫声传来:“不可能!你怎么还没死!”

那叫声实在太刺耳,宋观眼皮跳了一跳。

他觉得头很痛,事实上,他是全身上下都跟要散架似的很不舒服,因为从头到脚都很不舒服,所以反倒让人说不出具体是哪儿难受了。

手按着额头,宋观循声看过去,瞥见一个妹子,不过对方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那妹子站在光与影的交汇处,一半的面容陷于阴影里,只有半身的鲸骨裙完整得被烛火之光照映出来。

宋观从床上坐起来之后,这妹子就变得十分震惊崩溃,嘴中一直嚷着不可能。高分贝的尖叫实在听得宋观有点受不了,所以他闭了一会儿眼。低着头,曲着腿,等着那一阵晕眩过去之后,宋观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才重新看向床帐之外,结果这一重新睁眼,他就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均是黑衣黑袍,连鞋子都是黑的,整个形象说不出的阴森怪异。此时,这两个人,正将先前那个尖叫的妹子给按在地上制服了,甚至为了避免这妹子发出吵闹声,他们还将这妹子的嘴给彻底堵住。

宋观坐在床上看着那地上三个人,房间里一时全没了声音,比墓地还安静。而那两个乍然出现黑袍人,也没什么禀报回话,只是一声不吭地跪着,极其安静,仿佛暗夜幽灵一般。

每次刚到一个新周目世界接管一个壳子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宋观如今已经练就一派八风不动的本领——下面人不说话,宋观也不说话,多说多错,这种时候,从来都是以静制动最为妥帖。是以他就这么维持着一派深沉形象,在脑中快速翻起了大纲。

死寂在这房间里蔓延,对于在场的除了宋观之外的人来说,这沉默随着时间延长简直愈加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也就是这时,床帐之外的烛火忽然一跳,跟着,一道十分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令阁下受惊了。我没想到我不过不在了半日,就出现了这样纰漏。行刺的刺客我这就带下去,明日公开行刑。至于今日当值之人,稍后我也会下去细查并依次处分。”

宋观侧了一下脸,看过去。

说话的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身姿挺拔,面容不俗,身穿骑士服,一双马靴将他笔直修长的双腿线条完美展现了出来,他就这么倾身朝宋观行着半礼。

察觉到宋观的视线,青年抬起头,然后对着宋观笑了一下。这青年生得极为俊秀,眉眼英气,又是个天生笑脸,看着人不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带笑的感觉,然后这一真正笑起来,一时给人感觉就耀眼得像是个小太阳了。哪怕是再难讨好的人见了这一笑,也很难不喜的。

而宋观想起方才自己看的大纲,他看着眼前这个带笑望向自己的青年,却是不由微微眯了一下眼。

第260章 白虎番外·萤惑

【缘结生劫,红线入命。】

在被当做小猫一类,以“鼠剩”这个身份活下来的那几年里,白虎经常的,是会觉得很疼。毕竟在龙蛋里被吞了几乎全部的灵力修为,最后只剩了一副残躯。初时还好说,然随着年岁渐增,便愈发觉得行动间力不从心,但还是要装作没有事的那样。当然有时候他也会不那么疼。不过,往往在他觉得不那么疼痛的时候,痛感就又会像是周期往复的潮汛一样,如约而至。有时候疼得实在太厉害了,他就将脸枕在爪子上,默默地在心里头数数。

一、二、三、四、五……

这样的数数,每次在数到尽头时停下所得的数字都是不一样的。疼得不是很厉害时,他能很清楚地将每个数字都数清楚,疼得太厉害的时候,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先前自己到底数对了没有。有可能数岔了,漏了不少数字,也有可能颠来倒去,将本来念过一遍的数字又反复提及。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喜欢黏着那个人。

绕到那个人脚旁,故意乱转着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对方为了避免踩到他,会将他抱起来,放到一个相对很远又不容易让他爬出来的地方。但总也拦不住他,他最后还是会爬回到这个人身边。

他眷恋对方身上的温度。痛的时候,就只是想要对方多摸摸自己。尽管那点抚摸来带的慰藉,和这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痛相比,薄得几乎没有什么分量。可对他来说,那就像暗夜里浮动的萤火。身处黑暗里,那一点微光是能看见的期盼。人总是要有一点期盼才能活下去的不是么——疼得很厉害的时候,他多半不想活,要想活下去,总得有依托支撑。

明明同一个蛋里孵出来的两个人,命不同。在未曾记起过往之事的时候,他是有嫉妒过从同一个蛋里出生的胖龙的。为什么一同孵化,对方的条件就得天独厚?嫉妒这种微妙的情绪,带一点艳羡和不甘。或许人身体不好时,就会敏感地想东想西想得很多。又或者其实这一切都是借口,他可能只是天生善妒而已。

嫉妒的方面有很多。嫉妒对方比自己健康,嫉妒对方活动活泼能得到那个人更多的注意力。嫉妒对方能够化形。是,他生来不足,甚至化形都不得法。他看着那人将人形的胖龙抱到床上,偏偏留了还是原型的自己在篮子里。就这么喜欢人形吗?前情往事皆不分明。懵懂里,只有一条红线带着灼热的色彩,自他的手上延伸出去,联系着那个人和一切未知。

当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的。抱着一种莫名忐忑的心情去喜欢。多相处一会儿就更加喜欢一点。似乎是未尽的遗憾被补足了。笨拙地学着撒娇法子去痴缠那个人,那是自己事后想想都有点不好意思的厚脸皮举措。

但再怎么撒娇,那个人好像还是更喜欢胖龙一点。

平日里积累的委屈在胖龙化形的时候一瞬爆发。愤而离家,但其实他也就最开始时候愤慨了一下,天上明月,他在黑夜里行走,冷静下来之后,就又开始害怕,不是怕别的什么,只是怕自己这样出来了,万一那个人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然世上之事往往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当他急着想要回去时,却不慎跌了一跤,滚落陡坡,摔瘸了腿,不过幸而随后碰到鸦九君,倒也没太吃苦。

最后那人找过来将他接回家,他看着那人浸润在温凉月色里的眉目,生出一点叫他倍感陌生的冷淡。心里一慌,他想细看,又不敢细看。被擦过四肢之后,他听见那人说,以后再跑出去,就不会再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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