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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体温正常,心肺没有杂音,喉咙也无红肿,康复得很好。

果然护士小姐也是这么说。

太太松口气,连连向罗伯特道谢,又问:“那我女儿可以洗澡吗?”

罗伯特很讶异地说:“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能?发烧的时候,洗个冷水澡有助于体温降低,现在密斯杨完全康复,天气又这么热,更要常洗澡。”

太太听得瞠目结舌,她祖父曾经是清知府,她打小就被丫鬟婆子伺候着,从来没沾过冷水。尤其风寒的时候,恨不能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位洋大夫却说洗冷水澡。

真是匪夷所思。

杨佩瑶被湿漉漉地送回家时,她请郎中开过药,但是三副药灌下去,杨佩瑶一天一夜都没退烧,两边脸颊红得像是要着火似的。

长子杨承灏提议说看洋大夫。

罗伯特傍晚时分过来,先打了退烧针,又留下两片阿司匹林。

太太遵医嘱,临近半夜撬开杨佩瑶的嘴巴给她喂上药,隔天清晨,杨佩瑶虽然没有醒,烧却是退了。

可见,这位罗伯特先生是有两下子的。

太太思忖片刻,将春喜打发出去准备洗澡水,压低声音道:“我女儿说她许多事情记不起来了,能不能请大夫给瞧瞧?”

罗伯特愣了下,问杨佩瑶:“是哪些事情记不起来,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杨佩瑶不等护士小姐翻译,便回答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但是确实有些事情忘记了,就好比家里都有谁,学校里老师同学是谁,都不记得了,可是学过的英文语法数学公式又记得清楚。”

罗伯特沉吟半天,才道:“可能摔倒时碰到过头,脑子里有瘀血压迫了神经,这个我不敢确定……申城医院有x光透射,能够看清头里面的情况。”

太太面上显出几分为难。

申城离杭城开车三个小时就到,距离并不太远。

但是去一趟肯定会兴师动众,还要请托别人介绍大夫,这样折腾,杨佩瑶脑子有病就没法隐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红包发放中……

第3章 撺掇

罗伯特又道:“如果暂时没有症状的话,先观察两个月。杨小姐年轻,瘀血有很大概率被吸收,记忆慢慢就会恢复。另外,经常去以前的地方走一走,或者看看旧照片,也能有所帮助。”

太太认真地点了点头。

送走罗伯特,杨佩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衣服。

正擦头发的时候,杨佩珍进来, “还有两张相片忘了给你。”

说着,将相片递给杨佩瑶。

上面是杨佩瑶跟一位男同学的合影。

那人身材颀长,穿浅灰色长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儒雅。

杨佩瑶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气度的男生。

杨佩珍觑着杨佩瑶脸色,“听说陆景行已经去了法国,你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走?那天是怎么回事?”

杨佩瑶正擦头发的手便抖了下,对着镜子浑不在意地说:“我才国中毕业,去法国能干什么,语言也不通。”

“你不是补习过英文吗?”杨佩珍嘟起唇,“你们计划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真跟着去,亏我还忙活着给你打掩护。你舍得陆景行独自在法国?凭他的气质,不到一个月,身边肯定围着成群女孩。你们俩好了快两年,就这么拱手让人。如果我是你,绝对立刻订船票追过去。”

听这话,好像对杨佩瑶没去成法国非常不满似的。

杨佩瑶视线再度落在相片上。

却原来原身跟这位叫做陆景行的男子是一对恋人。

说实话,陆景行当真好风度,谦谦君子如玉,颇有几分形似《人间四月天》里黄大厨扮演的徐志摩。

可他再怎么好,杨佩瑶才刚十五岁,也不会傻乎乎地离开家和朋友追到法国去。

杨佩珍话里话外都是撺掇之意,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杨佩瑶眸光沉了沉,笑道:“那你赶紧订票去吧。”

“要是陆景行能看得上我,我肯定去。不是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惜他眼里只有你……听说以前白咏薇从国一就追他,一直追了三年,还照顾陆家不少生意。因为受到情伤才托关系去了武陵高中,说不定她听说你没去法国,眼巴巴跟着去呢。”杨佩珍凑到杨佩瑶身边嘀咕道。

西洋镜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两人的身影。

身量差不多,胖瘦差不多,就连面貌也有三四分相似,都是白净肤色红润的嘴唇,大大的杏仁眼。不同的是,杨佩珍眉峰高挑,目光里就多了丝凌厉,而杨佩瑶柳眉弯弯,一副乖顺模样。

再有杨佩瑶笑起来腮边有对梨涡,俏皮可爱。

两人站在一处,杨佩珍更端庄大方,很有新女性风范,杨佩瑶则娇柔甜美,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而面相多多少少能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情。

难怪太太说杨佩珍会算计,看来她的确是个精明的人。

杨佩瑶正默默思量,听见春喜进来道:“二小姐,三小姐,午饭摆好了。”

原先杨佩瑶身体虚弱,又怕传染别人,都是在房间里吃的,现在洋大夫说她已经完全康复,自然应该去饭厅吃。

虽然杨佩瑶身上睡衣宽宽大大的非常保守,但原身的家人对于她来说还很陌生,杨佩瑶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打算换件能见人的。

衣橱里挂满了应季衣裳,大多为各式洋装,还有十几件旗袍和七八件袄裙。

杨佩瑶压根没看洋装,对袄裙却很感兴趣,还亲手做过。

她在毕业时装秀上准备的就是自己设计的一套袄裙和两身旗袍,可惜衣服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地方。

杨佩瑶摇摇头,挥去心中愁绪,挑了件浅绿色的半袖袄配湖水蓝裙子,裙子刚过小腿肚,脚上则穿一双半高跟系鞋襻的黑皮鞋。

杨佩珍皱眉,“你怎么选这件,袄子没收腰,显不出身材。”

杨佩瑶笑着回答,“我觉得挺舒服,而且绸布凉快。”顺手拿起一只发卡别在鬓间。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饭桌旁已经围坐了好几人,瞧见她们俩,脸上俱都露出笑,有的寒暄道:“三小姐这场病见瘦,要多吃点补回来。”

有的夸赞道:“咱家这两位小姐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看着跟双胞胎似的。”

更有一人上前亲热地牵住杨佩瑶的手轻轻摇着,“瑶瑶可算是好了,让我们揪了两天心,快过来吃饭。”

杨佩瑶打眼扫过去,根据太太跟她讲过的,毫不费力地分辨出她们几人。

坐在太太旁边,穿着月白色七分袖大襟袄的是二姨太王桂香。王桂香跟太太一般年岁,是杨致重的姑表妹,在太太跟杨致重成亲第二年嫁过来成了姨太太。

穿条纹细棉布半袖旗袍,端庄斯文的是三姨太陈景芝。

陈景芝在几位妻妾当中最有学识,是正经八百的高中毕业生。

她高三那年应聘给杨家长子杨承灏和长女杨佩珊做家庭教师,不知怎么就教到了杨致重床上,毕业不久挺着大肚子变成了三姨太。

适才迎上前牵杨佩瑶手的就是她。

身穿暗红色无袖旗袍则是四姨太胡艳美。胡艳美才刚二十三,比大少爷杨承灏还小一岁,原先是夜总会的歌女,被杨致重看中带回家里。

而年纪最轻,穿水红色袄裙的是大少奶奶陆秀玫。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看起来还算和睦。

杨佩瑶逐一打过招呼,在陆秀玫身旁的空座坐下,杨佩珍则在三姨太旁边坐了。

两人正坐了个对面。

下人们次第将饭菜端上来,共四冷八热十二道菜,外加一盆炖成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

杨家厨子手艺不错,不管是冷盘还是热菜都极可口。

杨佩瑶头一次吃,只觉得新鲜,每样都吃了不少。

三姨太心疼道:“三小姐病这几天熬得肚子都没油水了,晚饭让厨房加几道好菜补一补。”

太太神情淡淡的,“大病初愈,不宜进补过度,先清淡点吃。”

太太出身好,于滋补温养上很有心得。

三姨太讪讪地笑了笑。

杨佩瑶眼尖,瞧见杨佩珍眸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与恨意。

吃过饭,杨佩瑶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竟是黑云密布,紧接着落了雨点。

雨来得急且猛,很快汇成雨幕噼里啪啦往下砸。

有道黑影穿过雨帘蹿进了客厅。

三姨太“哎哟”一声斥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下这么大雨在外面跑什么,不知道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忙吩咐下人拿来干毛巾,手忙脚乱地给那人擦头发,边擦边道:“赶紧上楼把湿衣裳脱下来,再泡个热水澡。”

来人是三少爷杨承鸿,今年十三岁,也是三姨太生的。

杨承鸿不耐地拨开三姨太的手,“不用换,待会儿就干了。”

“去换!”三姨太板起脸,“感冒了怎么办,你三姐就是因为淋雨病的,这才刚见好,你又不听话。是不是也想让洋大夫给你打针?”

陆秀玫在旁边劝道:“三弟去换了吧,你刚热出一身汗,又被冷雨激着,热气都憋在身体里,最容易生病了。喝碗姜汤洗个澡发散出来才好。”

陆秀玫祖上也做过官,是老派家庭教养出来的女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是温婉。

杨承鸿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地训斥,却是能听进好言相劝,一把扯下头上的毛巾,“蹬蹬蹬”跑上楼去。

三姨太感激地看一眼陆秀玫,无奈地说:“就这脾气能把人给气死。”又招呼杨佩瑶,“瑶瑶别站门口,当心湿了裙子。”

这空当,雨已经见小,却是起了风。

风裹挟着雨珠在地面上留下好大一片湿。

杨佩瑶掩上门,退回到屋里。

二姨太摁亮电灯,招呼众人打麻将,“左右闲着没事,打几圈消磨下时间。昨天我输了三十多块,今儿要是赢回来就请大家听戏喝茶。”

“我不听戏,咿咿呀呀地没意思,”四姨太生得一管好嗓子,说话如黄莺出谷般,甚是清脆,“不如去看电影或者跳舞。”

二姨太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怕崴脚,我陪太太听戏,你跟大少奶奶带着小姐们去跳舞。”

两人说着话,已经找好了麻将搭子。

三位姨太太外加陆秀玫,哗啦啦开始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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