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纸条只有四个字:子时三刻。

没头没尾,她却是知道表姐必在这个时辰过来。

眼看着子时三刻将到,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她一直都疑惑着,为何每次表姐来时,成妈妈和墨语几人都没有察觉。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还有一种叫点睡穴的秘术。

修长的黑色身形掀帘进来,她立马从桌子上抬起头,“表姐,你可来了。”

薛瑜径直坐到她的对面,看着她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起先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待看到她明明很困却努力弯起讨好笑着的眼,伸手接了过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涩难入口。

嫌弃地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

李锦素坐好,一副等着的模样,令薛瑜不禁莞尔。这丫头看着乖巧,外面传得也蠢笨,哪里知道脑子倒还有些灵光。在福禧那般条理清晰,字字不让人,句句有理的样子,令人眼前一亮。

“我听说今天你被召进宫去了。”

“是,表姐消息灵通。”

“你平安归来,想来是有惊无险。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事,而是要来和你道别的。”

李锦素一愣,她从未想过表姐会离开。她心里已将表姐当成了亲人和依靠,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她眨了好几下眼,“表姐,你要去哪里”

“我来封都有好些日子了,骊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事,我要回去料理一番。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也或许我就不再回来了。”

“表姐…”

再也不回来了。

李锦素的耳中只有这一句话,顿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穿越到这个时代,好不容易有两个可以相依的亲人,表姐竟然就要离开了。

她不会忘记表姐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一直在帮着她。也不会忘记那日在庄子上,火光中出现的表姐,就像天下降下来拯救她的神仙。

毫无预兆的,她的眼眶一红,泪水涌了出来。

“那表姐什么时候走”

“明日启程。”

这么快。

她抬起朦胧的眼,抽抽答答,“那…我祝表姐一路顺风…”

薛瑜很想伸手替她把眼泪擦掉,认识以来,她似乎一直都是没什么心肺的模样。纵使身处险境,也未见有如此伤心的时候。

“表妹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表姐……”

李锦素泪水流得更汹,心里顿时没底起来。以往她遇到事情,总想着还可以找表姐,往后表姐不在了,她要去找谁

而且,她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亲人。

一方白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帕子上空无一物,连女人家常见的花草小绣都没有。她接过,轻轻擦拭着眼泪。

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叹息,清越的声音道:“你这般模样,我如何和你交待事情。”

李锦素红着眼,吸了两下鼻子,“表姐有什么要交待的,尽管吩咐。”

薛瑜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头,还有哭得水润的唇,以及肿了的眼,心里升起莫名的情愫。那种不受控制的情愫充斥着整个胸腔。

良久,才微敛了眸,遮住眼中的异样。

“我方才说或许几月就回来,其实不然,我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在封都的生意我都转手别人了,唯有那个宅子,还有几间铺子没有动。我想着你嫁的是皇子,将来要使钱的地方也多,这些就当是你的私产,记到你的名下。”

“表姐!”李锦素极为震动,说是表姐妹,其实她们之间的血亲八竿子都打不着,她实在是当不起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我不能要,表姐赚钱不易,把这些东西卖了也能多些银钱周转。我嫁人自有府中长辈备下嫁妆,在内宅也没有什么大使钱的地方。”

那双凤眼定定地看着她,其中深意她看不清楚。

“表妹莫要推辞,我急于出手,别人给不了满意的价格。再者万一我再回来,也有落脚之处。其中一间铺子,我做了记号,留给锦瑟。本想着以我之名送她,转念一想,由你送较为合适。”

这下,李锦素更是感动。表姐事事想着她,是想让锦瑟念她的好。

“表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多大的姑娘,平日里瞧着不像是个爱哭的,怎么今日哭成这般。往后嫁进皇子府,总不能还像这样,动不动就哭。”

李锦素听着,表姐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完全不似平日里不是冷冰冰就是恶狠狠讽刺人的语气。或许是要走了,才会有这待遇吧。

说到嫁人,她心中没什么期待。虽然皇后眼下看着是偏向她的,二皇子瞧着也是个讲理的人,但是终归都是陌生人。

“也不知道是哪时的事,自赐婚以后礼部那边再无动静。也不见宫中有聘礼送来,陛下也没有定下成亲的日子。想来无论是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对我都是不太满意的。碍于是陛下赐婚,在外人面前给我留了面子。婚事恐怕还会一拖再拖,拖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奉行吧。”

薛瑜凤眼一眯,道:“今日你进了宫,皇后娘娘还留了膳,并且特意派人来府中知会过了,想来对你是极为满意的。我思量着,恐怕这两日就要定下婚期了。”

李锦素懵懵的,她刚才那番话不是抱怨。其实她心里也希望婚事能再拖些时日,总之不要太快嫁过去。

怎么听表姐的分析,竟像是快了。

“表姐,我怕……”

“怕什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李锦素没有感觉到,只想着表姐也要走了,她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恨不得把没说的话全部说完。

“二殿下瞧着讲理,可性情有些喜怒无常。我怕自己万一惹了他不快,他不会把我弄死”

面纱下的脸一黑,什么跟什么lt;/pgt;

“你没触他的大忌,他为何要弄死你你都说二皇子是讲理之人,你且记得要顺着他,他自会护着你。若是你一心想做寡妇,我想他定会先弄死你!”

“表姐…”李锦素被对方语气中的寒意吓到了,仔细一想,表姐说得有理。但凡她以后在二皇子面前露出半点想当寡妇的意思,二皇子定然会提前灭了她。

“我连他的心思都猜不透,怎么顺着他我也不知道他忌讳什么想想真是头疼得很,你说我一个四品官家的丧妇女,怎么就会嫁给皇子我本想着打一个踏踏实实的男子,过些简单平淡的生活。哪里想到会搅进皇家那趟浑水里,表姐恐有不知,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那些人心眼多得似筛子,我哪里是她们的对手。一想到以后要时常与那些人斗智斗勇,我就想逃。”

她说得可怜,颇有些小女儿撒娇的模样。以前还拘束着,眼下听到薛瑜要走,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放开了。

薛瑜嘴角微勾,很是享受此时的温馨亲昵。

“不怕,我给你留了人。”

李锦素惊讶地微张着嘴,下意识问道:“谁”

“胡妈妈。”

那个人高马壮的胡妈妈,无论是干仗还是嘴皮子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有这么一位妈妈以在身边,确实有安全感。

“表姐将人给了我,那你自己怎么办”

“胡妈妈在封都习惯了,不想回骊城。我在骊城自有人服侍,表妹大可放心。我瞧你身边的那个成妈妈忠心有余,强勇不足。在内宅料理杂事尚可,真要面对阴谋诡计,怕是少了几分智谋。胡妈妈是我用惯的人,最是忠心,你放心用着便是。除了她,还有忠伯,我也一并留给你。日后你嫁进皇子府,尚能替你在外面跑腿。”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替她想得周到,她感动之余,将人都收了。

她无以为报,原是打算明日去送行的,薛瑜不许,道自己洒脱惯了,最不喜离别时有人哭哭啼啼。

临别依依,她目送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觉满心的惆怅。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表姐,希望再次相见之日,能看到表姐夫。”

风把她的话吹进了薛瑜的耳中,薛瑜脸一黑。没心眼的小丫头,什么表姐夫,永远都不会有。黑夜很好地遮盖了他的情绪,没有看清他眼底的戏谑。

小丫头,真期待和你真正重逢的那一天。

翌日,辰时许,宫里来了圣旨。

一道是陛下亲下的婚期旨意,另一道皇后的懿旨。随着圣旨而来的是礼部备好的聘礼,随着懿旨来的,是宫中的聘礼。

她恍惚地接了旨,暗想着表姐猜得果然不错。只是不知此时此刻,表姐到了哪里。忠伯和胡妈妈暂时还住在万户巷的院子,等她嫁到皇子府后再跟去,免得李家人又多有口舌,徒生是非。

这些聘礼就由成妈妈领着人造册,常氏和巩氏再眼红,也是不敢昧下的。是以占不到便宜的事,也不愿意来沾手。

造了册,收进库房,府中的姐妹们都齐聚在素心居。

瞧着一派和乐,谈笑嫣嫣,实则各怀心思。

李锦笙心不在焉,期间眼神闪烁,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东西。而段雯秀则是好一番恭维,言语之中却难掩酸气。

李锦瑟只说了一句恭喜,便没了话。

这般维持着和和美美,一直到李锦笙的一个丫头出现,在李锦笙耳边低语几句。李锦笙这才抱歉地告辞,说是院子里有点事情。

她一走,段雯秀也没有表现的意欲,跟着告辞。

剩下李锦素李锦瑟姐妹二人,气氛顿时自在了。

李锦素看着李锦笙离开的方向,神秘一笑,“四妹妹猜一猜,大姐为何急着匆匆离开,她的院子里到底有什么事”

李锦瑟先是皱着眉头,尔后眼前一亮,“算日子,应是放榜了。”

“可不是嘛。”

李锦素站起来,顺便把她也拉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在外面好好看看,趁着今日这机会,我们出去走一走。”

姐妹二人去请示巩氏,巩氏正愁找不到机会让段雯秀出去,一听立马答应了,说是让姑娘们都去瞧个热闹。

派人去叫李锦笙,李锦笙说是有事,不能去。

于是姐妹仨人坐马车出了门,到了放榜的地方,已是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有,主子下人的挤成一团。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大笑离去,有要蹲地痛哭。

路边上,停了好些马车,看着都是一些官眷。身穿绫罗绸缎的小姐与丫头们交头接耳,不时议论着经过的举子们。

榜下捉婿,历来有之。

不过能来捉婿的姑娘,一般都不是世家大户出身的。真正的世家大户,极少会与寒门子结亲。即便是有,也都是庶出的姑娘。

出身并不那么好的嫡女,才愿意博大,期许能嫁一个有能之人,使家族更上一层楼。

段雯秀似乎也有这样的心思,拉着丫头兴致勃勃地跳下马车。她说得好听是嫡出,生父却是小官,沾了李家的名头,身份才高了一些。

李锦素和李锦瑟不愿下去,就留在马车上。

听着有人高呼伯子琴的名字,紧接着一群人将什么人团团围住,李锦素就知道那被围之人定是伯子琴。

李锦瑟眼前一亮,“三姐姐眼光就是好,那伯公子果然是三甲头名,那我们下的注,定是赚钱了的。”

李锦素忍俊不禁,敢情在四妹妹的眼中,男主中了头名意味着有钱赚,而不是其它的。男女主不在一起,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四妹妹,我瞧着伯公子这般有才,将来定能平步青云,也不知道他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李锦瑟立马回道:“三姐姐,这伯公子确实有才。我想着他定会找一个能帮助自己仕途的岳家,至于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反倒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