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常嬷嬷道:“原先判的是秋后问斩,后来定国侯去求了几位宗亲,刑部便改判流刑,下个月流放幽州。”

太皇太后脸上显出怒气:“幽州?贺琮这个老狐狸想得美,仗着自己手中有四部边军,想给侄儿谋生路,哀家偏不让,传我懿旨,判贺啸威流放磁州。”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小可爱们。

第58章 是爱

陈何和太医都说以楚凌渊目前的状况不宜挪动, 蓁蓁只得让出自己的房间。幸而青璃院很大,空置的厢房也多,她不算挑剔, 随便选了一间便让月竹和元宵收拾出几件衣裳搬过去。

太医诊治后, 开了一副温和的药, 楚凌渊便睡着了,中途醒过一会儿, 听陈何说了宫里太皇太后的意思, 便又睡了。

叶家的下人不多, 陈何怕伺候不过来, 从宫里调了几个人过来, 其中就有那日陪着游湖的小太监喜胜。

喜胜见了蓁蓁极会来事,见青璃院的下人忙乱无章, 他便主动揽了统管的差事,将每个人的活计安排妥当。太医开的药很快备齐,喜胜亲自到厨房盯着熬药,足足熬了三四个时辰, 捧了一碗灰黑药汁回来。

蓁蓁趁着楚凌渊睡着又回到园子,去那片花树下站了一会儿,找到楚凌渊靠过的那棵,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便折返回来,正巧碰上来端着一个小茶盘的喜胜。

喜胜停住脚步行礼,蓁蓁看着茶盘上那碗汤药, 想起楚凌渊嫌弃苦药,不由凑近一闻,汤药果然散发着又酸又苦的味道,她以手掩鼻,说道:“把药给我吧,你去找月竹要一小碟蜜饯来。

喜胜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的去找月竹要蜜饯了。蓁蓁端着药进去,发现不知何时楚凌渊已经醒了,正看着床边暖黄色的幔帐,眼底的情绪辨不分明。

“陛下醒了?药熬好了,陛下趁热喝了吧。”蓁蓁端着药碗靠近,见楚凌渊果然振起眉头,不由浅浅笑了一下。

楚凌渊似被窥见了某种隐秘,侧过头,神情冷淡道:“朕无需喝药,太医说此药温补,可见无效。”

这是哪来的歪理?蓁蓁也不与他辩,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站在床边表情严肃:“若只是花粉过敏倒也罢了,但陛下高烧不退,不喝药怎么会好?”

两人就这般对峙起来,楚凌渊沉默抵抗,蓁蓁也寸步不让,过了一会儿,楚凌渊余光瞥见蓁蓁的眼睛,终于认输。

小姑娘那双清波一样的眸子里浸染委屈,眼角鼻尖都憋得通红,想是气急了,楚凌渊心中一叹,挣扎说道:“也罢,你喂我。”

明明一口喝光会不那么苦,但帝王却耍起了孩童脾气,蓁蓁依旧不愿理他,但手下端碗的动作确实没停。她坐在床边,拍了拍被角,示意楚凌渊起来。

帝王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起身靠在床头,他瞧见蓁蓁那张怒意未散的脸,忽然生出一股满足感,这最平淡最寻常的幸福,他却很少拥有。

自出生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阮夫人只关心他每日完成了多少功课,学会了多少武功,并不管他这些平常所需。那时候生病了,没有人煎药给他,他只能独自挨过去。

后来有一次,他病的很重,阮夫人终于给他端来一碗药,他没防备喝下去,顿时腹中绞痛,他还记得阮夫人当时说的话。

“如果你想活下去,不要轻信任何人。信任便是一把刀,你将它给了谁,那人便会用这把刀刺穿你的心。”

至此,楚凌渊无论生再重的病都不肯吃药,崇光帝每次派陈何送来压制曼陀的药,他只是当时收下,过后便扔了。当然,他身中剧毒,寻常的毒早就对他失去作用。

解毒之后,曼陀的影响依然存在,只是慢慢在减轻,如果这药不是蓁蓁端给他,他是断然不会吃的。

“张嘴。”蓁蓁并不知道只是吃个药,便让帝王想起了不为人知的隐痛,她两颊微红,却与羞涩无关,完全是气的。

楚凌渊怔然望着她,听话的张开嘴,经过这一番对峙,药汤已经不再烫。蓁蓁一脸怒容,动作却温柔,吹了吹白瓷勺里的药汤,喂给帝王。

药汤入口,酸苦异常,楚凌渊却兀自盯着少女姣好的脸,仿佛感受不到。

叶锦程走到门口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于是无声微笑。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人。

真好,兄妹就是要互相照顾,互相关怀。

小太监喜胜找月竹要来蜜饯,在门口遇见叶锦程,发现对方脸上带着迷之微笑,眼角微微湿润,像是刚刚哭过,不由心中疑惑。

莫非是陛下的病不好了?

喜胜悄悄望向房里,帝王看明熙县主的眼神温柔的快要化成一滩水,且出奇的听话,要张嘴就张嘴,明熙县主眼波一横,帝王的脸上竟然带了几分委屈。

他心里“哎呦”一声,顿时跟着眉开眼笑,同时看叶锦程的目光更奇怪了,这位承恩侯,是不是不太正常?

叶锦程心中感动,脸上老泪纵横,好容易忍住眼泪,朝喜胜伸出手:“别进去打扰他们,以后陛下娶妻,蓁蓁出嫁,兄妹俩这样相处的时候就不多了,把蜜饯给我吧。”

喜胜看着手上被抢走的蜜饯,心中更疑惑了,陛下娶妻,县主出嫁,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他正茫然,就看见承恩侯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小碟子里拿蜜饯吃。

“哎呦。”喜胜这次真的发出了声音,承恩侯把他的蜜饯拿走了,他还得再跑一趟。

*

夜色深重,定国侯府依旧热闹,因为明日便是贞顺郡主出发和亲的日子,府中的下人不敢有疏漏,还在查点着路上要带的东西。

书房里,定国侯贺琮愁眉深锁,对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无奈摇头:“你去向陛下请命护送依兰和亲了?”

定国侯世子贺啸峰垂首道:“是,父亲。”

定国侯道:“你糊涂,你这个时候回京,本就惹章氏忌惮,你竟又做出如此蠢事,要掺和进和亲之事,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责任谁来担负?”

贺啸峰皱眉:“父亲,我虽是依兰的堂兄,但我自小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她和亲西羌我无法阻止,总要送她一程,全了兄妹情谊。”

定国侯叹了声气,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劝你了,但你要记得,千万别再做蠢事,将依兰送到西羌你就回来,回到幽州继续练兵。”

贺啸峰目光闪烁,低头应道:“是,儿知道了。”

定国侯眉间忧虑难以抚平,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你命人看住依兰,别让她再闹。”定国侯说着,又想起一事,问道:“听闻陛下病了?”

贺啸峰回道:“是,陛下去了承恩侯府养病,明日依兰出发之前本来要在宫里拜别陛下,如今怕是要由太皇太后代替陛下了。”

定国侯没说什么,只是忧虑又多一重,道:“你去吧,早些休息。”

贺啸峰离开书房,却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去了贺依兰的院子,院中还亮着灯,看来主仆二人没有睡下。

自打和亲的日期定下,定国侯害怕多生事端,便把贺依兰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撤了,唯独留下一个翠峦照看她的起居,并派了府中的护卫早晚在院子周围守着。如此贺依兰就是长了翅膀,也难以从院子里逃出去。

贺啸峰挥手让门前的护卫退下,独自进了院子,来到贺依兰的闺房门口,轻轻敲门:“依兰,是我。”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赶来开门,贺啸峰进去后,看见堂妹一张惨白憔悴的脸,顿觉心疼。

“依兰,我说会想办法,你为何还要作践自己?”贺啸峰急道。

贺依兰面如死灰道:“我知道堂兄疼我,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抗旨吗?”

贺啸峰道:“自然不是,你别灰心,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明日穿上嫁衣,大红盖头下,谁能认出和亲之人的真实身份?”

贺依兰心中一喜,表面却装的惶恐:“不成,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害了堂兄和伯父。”

贺啸峰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傻丫头,都这个时候,你还在顾念我和父亲,父亲手中有景惠帝留下的免罪牌,至于我……你别担心了。”

面对这么好的堂兄,贺依兰心里有一丝愧疚,她想起前世,楚凌渊找世家清算,利用定国侯威胁贺啸峰回京,这才让堂兄被夺了兵权,贺氏彻底失去依仗。她此番能够逃出去,多亏了堂兄,决不能让他再困于燕京。

贺依兰抓住堂兄的手,认真说道:“堂兄,你去西羌送亲之后,就别再回来了,直接去幽州,以后无论谁叫你回京,你都不要管。”

她也不知道堂兄能不能听进去,她这番话就当是报答贺啸峰从小到大的爱护之情了。

贺啸峰答应道:“不必担忧我,如今你就和翠峦换过衣裳,然后跟我出去吧,盘缠已经准备好了,你一人在外,务必珍重。”

贺依兰与翠峦换过衣裳,扮作她的样子低头跟贺啸峰走出院子,到了院门口,护卫在门前拦路,贺啸峰解释道:“翠峦得了姑娘恩典,出府嫁人,我这便送她出去。”

护卫不敢有疑,连忙放人过去。

贺啸峰一路以这般说辞将贺依兰带到后门,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道:“去吧,此后山高海阔,你自由了。”

“堂兄保重。”

贺依兰含泪接过包袱,颤抖的身躯走出贺府后门,当看不见那抹送行的身影时,立刻小跑起来,哪里还有一脸病容的样子。

她这些天装病绝食,就是为了让贺啸峰心疼她,然后放她出去,贺氏对她无情无义,等她逃出燕京,便找一个地方隐居,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当然贺啸峰还是活着的好,这样万一她到了无依无靠的境地,也好有个堂兄依靠。

贺依兰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不由露出得意的笑,楚凌渊是北周天子又怎样?待她来日去幽州寻到堂兄,帮助他起兵造反。到时堂兄做了皇帝,她的好日子便来了,不只是楚凌渊,还有那个叶蓁蓁她也不会放过。

贺依兰忍不住笑出声,下一刻眼前却寒光一闪,一把剑倏然出现,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你是谁?”

黑影里走出两个人,用剑抵着她的那个人,贺依兰认识,正是在朝露殿门前见过的,楚凌渊身边的护卫。

“你,你们要干什么?”

影七看向影八,冷漠道:“为免麻烦,打晕她。”

贺依兰恐惧喊道:“堂兄,救我……”

可惜影八动作更快,她还没喊完便被打晕在地,影七蹲下检查了一下,道:“没错,是她。”

她起身,一脸嫌弃道:“你将她关到别苑暗牢吧,我去向陛下回禀。”

影八默默扛起人转身便走,影七却去往相反方向,趁夜来到承恩侯府,她想起主子之前的嘱咐,不敢走正门,只得翻墙而入。

屋里灯火俱灭,黑漆漆的看不清轮廓,楚凌渊于这沉黑之中蓦然睁开眼,他看见门前的阴影,眼中闪过幽暗的光,开口道:“进来。”

影七推门进来,站在离床边一丈远的地方回话:“陛下,鱼上钩了,属下和影八方才在定国侯府外,抓到了逃跑的贺依兰,她扮作丫鬟模样,身上带着盘缠和路引,想来早有准备。”

楚凌渊低沉一笑:“好,你想办法将此事透给章廷茂,此人遇事冲动,明日定会当着文武百官和太皇太后的面揭露此事。贺氏弄丢和亲郡主,意图用婢女代替,罪名不小,哪怕定国侯有免罪牌,他也会为了唯一的儿子再来求朕,这次,朕要他拿手中的兵符来换。”

明明是七月里,影七却觉得身上冒寒气,帝王心思缜密将一切都算到了。

几日前下雨,楚凌渊故意不乘步辇,回宫也未请太医。他在高烧之时来到承恩侯府,以贺喜为名,病倒在承恩侯府,干脆留下休养,将明日主持和亲之事交给太皇太后。在此之前,楚凌渊便布下暗影监视贺府,而今日他们果然在贺府外抓到了逃跑的贺依兰。

若说帝王唯一没算到的,大概是他对承恩侯府的花树过敏,高烧之余,更起了一身红疹,因为躲避宫中争端,还要整日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心爱的女子面前。

影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被帝王发现,回以冷笑:“朕看你十分清闲,不如今日就去别苑,夜审贺氏。”

影七缩了缩肩膀,心中苦笑:“属下遵命。”

她走到门口,听见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脸上一惊,说道:“陛下,县主过来了。”

楚凌渊刚想起身走动两步,此时不得不躺回床上,冷声吩咐:“走窗户。”

影七无奈,只好掀开窗户身体灵活地一跃,跳出窗户那一刻,她心里想到一句话。

恶人更有恶人磨,虽说用在这里不是那个意思,但看到算计全天下的帝王在叶蓁蓁这里吃瘪,她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哪怕一会儿要连夜审问贺依兰,都没能赶走这份好心情。

蓁蓁夜里睡不着,披上外衫走出房门,不知不觉就来到楚凌渊门前。见房门无人把守,她不禁蹙了蹙眉,心想那个喜胜看起来是一副妥帖细致的样子,怎的不知夜里留下守夜,万一楚凌渊烧起来找不到人可怎么好?

她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蓁蓁一进去,看见半开的窗户更觉得忧心,楚凌渊都发高烧了,下人怎么也不记得关窗户呢?

蓁蓁怀疑下人,是因为床上那人在她进来后也没有醒,想必是身体虚,不会起床开窗的。

关好窗户,蓁蓁走回床边,垂眸打量熟睡的男人,见他呼吸均匀,脸色平和,倒不像身体难受的样子。她用手背去贴楚凌渊的额头,还是很烫,甚至比起下午没用药之前还要烫。

蓁蓁担忧地坐下,轻轻摇晃楚凌渊的手臂,“陛下,哥哥,你醒醒。”

楚凌渊眼皮都没动一下,看样子睡得昏沉,蓁蓁心里一慌,再次摇他:“楚凌渊,你别是晕了吧,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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