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大太监一块儿送来的还有皇上赏赐下来的药材补品。

刺客当前,自己的臣子竟然以身挡刀,皇帝大为所动,又想到替自己挡刀的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更是感动不已,赏赐送来了一堆,各种珍惜药材补品像是不要钱一般送到府中。

甄好倒是不在意这些,唯独让她在意的是裴慎的安危。

她匆匆谢过了大太监,便急忙去裴慎屋中看他,怕吓到两个小的,甄好让甄父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乱跑出来,而裴慎又不喜与人接触,她只能亲自在一旁照料。

出宫之前,已经有太医看过,替裴慎包扎过伤口,甄好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身上沾满血污的衣裳换下,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动作小心,生怕会碰到裴慎。

夜里,裴慎便发起热来。

性命要紧,甄好也顾不得其他,连夜陪在他床边照顾,枝儿捧着铜盆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没有睡好觉。

等到了第二日,裴淳担心了一晚上,天一早便立刻跑了过来。

裴慎还昏迷不醒,他也不敢太大声,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见甄好醒着,才小声问道:“嫂嫂,我哥怎么样了?”

甄好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拉着他一块儿出了屋子。

然后她才道:“太医救得及时,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静养就行了。”

裴淳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兄长这么凶险的模样。

“嫂嫂,你照顾我哥一整夜了,快去歇息吧。”裴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哥身边还有我呢,我会照顾好他的。”

甄好想了想,想到如今已经天亮,大家都起床了,而裴慎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只要让小丫鬟在旁边看着就是,若是有什么问题,把她叫起来就是。她点了点头,也没推拒,叮嘱了裴淳一番,这才回了自己屋子歇下。

裴淳拖来一张板凳,坐在裴慎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当裴慎终于从昏迷中挣扎着醒过来时,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从模糊到清晰,是自己熟悉的屋子。裴慎一动,胸口的疼痛传来,而后昨夜发生的事情也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裴慎眸光微动,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去,却只对上了弟弟的眼睛。

“你……”裴慎张口,声音沙哑无比。

裴淳惊喜地叫了他一声,连忙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过来,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喉咙,裴慎才道:“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了。”裴淳拍着胸脯道:“我可是你亲弟弟,哥你受了伤,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陪在你身边了。”

裴慎有些失望:“甄姑娘呢?”

“噢,你说嫂嫂啊。嫂嫂昨夜守了你一晚上,今天早上才被我劝去睡觉呢。”

裴慎又高兴起来:“你是说,甄姑娘照顾了我一晚上?”

“可不是嘛,你被送回来的时候,衣服上好多血,嫂嫂怕吓到我们,都不敢让我们看见,我到了今天早上才来见你。”裴淳心有余悸地道:“嫂嫂也可关心你了。”

“真的?!”裴慎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连忙问道:“甄姑娘还说了什么没有?”

裴淳一时卡壳。

他心中想: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淳迟疑地道:“嫂嫂还说……让你好好休息?”

“除此之外呢?”

“……没、没了?”

“……”

肉眼可见的,裴慎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他有些不甘心地道:“真的没了?”

“还有什么?”裴淳挠了挠头:“嫂嫂照顾了你一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哥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这哪里算是得寸进尺?

裴慎没好气地躺了回去,可想想甄姑娘已经照顾自己一晚上,又觉得高兴起来。

裴淳巴巴地凑了过来:“哥,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找点东西吃?”

裴慎颔首:“去吧。”

裴淳立刻跑了出去。

顾忌着裴慎也许会醒来,厨房里一直备着食物,裴慎很快就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回来,端到他的床边:“哥,小心烫。”

他想了想,又拿起勺子,主动帮着喂:“哥,嫂嫂睡着了,你凑活一下。”

裴慎:“……”

裴慎摸了摸胸口,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怀中的东西也不见了。

裴慎心头一喜,又问:“我的衣裳是谁换的?”

“当然是嫂嫂啦。”

“那我……我放在衣服里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裴淳又吹了吹粥,“哥,你快吃,不吃就冷了。”

裴慎将粥碗夺了过来,没吃两口,又朝着弟弟勾了勾手指头,让他附耳过来:“甄姑娘若是来找我,你记得帮我说话。”

裴淳满脸困惑。

“我是否会与甄姑娘和离,就看你如何配合我了。”

裴淳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这回事。他连忙拍了拍胸脯,义不容辞。

裴慎吃过了粥,很快又躺下睡了回去。期间甄好醒来,过来看了他一眼,见他睡得十分安稳,这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裴慎再醒过来,就是夜里了。

他见着了甄好,便是先垂下眼眸,被病容衬着,竟是有几分柔弱可怜。“让甄姑娘担心了。”

甄好在他旁边坐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有刺客袭击皇上,我也没有多想,就先冲了上去。”裴慎虚弱地道:“所幸侍卫来得及时,皇上没什么大碍,不知道太医是如何说的?”

“太医说,你要好生静养才是,皇上也说了,在你伤好之前,可以在家中休息。”毕竟是为了救驾才受的伤,皇上也宽容的很。“皇上还赏赐了不少东西,里面有不少好药,还有许多补品,宫里头出来的东西定然是比咱们买的好。”

裴慎沉默听着,又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裴淳说,是甄姑娘替我换了衣裳。”

“是我。”

“那甄姑娘是否看见了一样东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甄好爽快地打断:“你是说和离书吧。”

“……”裴慎抿紧唇,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份和离书脏了,字迹也看不清,我就干脆扔了。”

裴慎顿时眼睛一亮,“那……”

“左右我爹都来了京城里,这样的和离书,想要再写几份都不成问题。”甄好状若不经意地道:“不过是一份和离书罢了,还得你点头了才能生效。”

“……”

甄好又问:“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想问问你,你准备何时与我和离。”

“……”

裴慎沉默许久,忽然脸色苍白,冷静地抚上了胸口:“甄姑娘,我的伤口有些疼。”

甄好一惊,连忙起身过来查看,连声关切,确认他伤口没重新裂开,这才放下心。

这么折腾一回,裴慎也很快便精神恹恹,也不敢再提和离书的事情。

甄好没多打扰,出门之后,回自己屋子又写了一份,拿去给甄父签了,等到第二日,才有交给了他。

裴慎拿着一份崭新的和离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收到新和离书的时候,裴淳就在一旁,几乎是立刻的,他就明白了兄长吩咐的意思。

裴淳当即大喊出声:“嫂嫂,你想要和我哥和离?!”

裴慎转过头去,立刻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他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垂着眼眸,一副受了委屈不敢吭声的模样。

甄好却是很冷静:“你先前不就知道了?我们很早就打算好了,我也和你哥说好了。”

“嫂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裴淳可怜巴巴地说:“你要是和我哥和离了,我就得和我哥两个人过,他要是欺负我怎么办?”

“我们先前就说好了。”甄好顿了顿,道:“再说,你也不是头一回与你哥一起生活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裴淳急中生智:“你看我哥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床都下不了,你要是和他和离了,那我和我哥不是太可怜了嘛?”

甄好扬了扬眉。

n bs 裴淳立即道:“嫂嫂你瞧,我哥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被说照顾我了,和离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得等到他身体好了,才能再提……不,我哥他身体一直不好,还是不提了。”

甄好险些笑出声。

两辈子,她都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说裴慎身体不好。

可她瞟了裴慎一眼,裴慎竟是当真摆出了一副可怜样,好像不是两人说好的和离,而是她故意要丢下裴慎一般。

甄好道:“此事我也不着急,只是先前说好了,是你哥先前答应我的,万万没有反悔的道理。我可以等他的伤养好,到时他也能好好照顾你,晚个十天半个月的,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裴淳转头对着兄长,就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哥怎么还亲口答应了呢!

“甄姑娘。”裴慎咳了两声,虚弱地道:“恐怕我又得拖累甄姑娘了。”

裴淳又立即道:“嫂嫂你看,我哥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是不要与他和离了。”

甄好冷静:“等你伤好之后,我再提与你提此事。和离书你好生收好,在那上面签好了名字之后,再交还给我。”

如此又拖了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裴慎心中数着距离自己伤势痊愈还要多少日子,面上惨兮兮地应了下来。等甄好一走,他便立刻将和离书团起,塞进了弟弟的手里。

“拿去烧了。”

“哥。”裴淳眼巴巴地看着他:“嫂嫂真的要和你和离,怎么办呀?”

“甄姑娘方才说了,会等我伤好之后再提。”裴慎道:“这样又多了许多时间。”

“哥……”裴淳目瞪口呆:“你该不会是要自残吧?你别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