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纯知道他是怕她闷,才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吃好玩的地方,平时有重要宝物出借,都是四大仙使随便哪个去,根本用不到她。
“谢谢……”她甜甜地说,心里高兴人就变得通情达理,“刚才我不该怪你,又没问前因后果。”
雍唯坦然接受她的道歉,“知道就好。”
“原来你很戒备玖珊。”胡纯摸到点门儿,他不愿意留的是玖珊,不让她去找白光,也是忌惮玖珊知道他的行踪。“他不是你舅舅推荐来的吗?”
雍唯又不说话了。
胡纯以为他还在生炬峰的气,虽然她也因为白光的事对炬峰心存不满,可一码归一码,“叔叔他到底也帮了咱们很多忙,上次你受伤,还有拿阿红的尾巴帮我骗……总之,你也别再针对他了。”
雍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就是心眼太多,才让我和他亲近不起来。”
胡纯有点儿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对炬峰的了解远没雍唯多,可她也体会到炬峰嬉笑懒散后面的锋锐,至少不是他装出来的万事都不经心,相反,很多事,他考虑的很周全,在危难中总出现的很及时。
“那我要不要提醒下白光……”胡纯疑虑道。
“我看不必,玖珊虽然来意可疑,人倒是不错的。”雍唯打断她的话。
胡纯听了一笑,能得他说一句不错,倒不容易。
第36章 自由
广云岛正如雍唯说的一样好,胡纯带着雨引霜引住下,过得有些乐不思蜀。**增陆斝用起来很壮观,需要施法者腾云到半空,沿着岛基慢慢撒土增陆,使用这种方法还需要一位控水高手,把填入土石的周围避水成空,免得填入的土石被水冲走。广云岛在南海,广云仙子请了南海二太子前来帮忙,二太子和夫人感情好,总是一起出现,所以一来就来了一对儿龙族,填海工程速度加倍。
胡纯和二太子夫妇以前就相处甚洽,此次相见更是老友重逢,二太子妃又送了很多南海珍珠给胡纯,还请胡纯到龙宫做客。以胡纯如今的身份,无论到哪儿都是上宾,胡纯增广了见闻,多交了朋友,每天真心实意高兴,微笑得特别真挚。
等过了使用增陆斝的新鲜劲,活儿就落在雨引的身上,胡纯整天跟着二太子妃在南海各处转悠,玩得十分尽兴。霜引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想是受了雍唯的指示,相处得多了,胡纯跟她渐渐亲近了起来。
一日,胡纯早起梳妆时,在镜中瞄见雨引皱着眉和霜引在门外小声说话。
“出了什么事吗?”她问,心里不觉有点儿慌,这里是广云岛,广云仙子法力不低,还有二太子夫妇帮衬,能有什么事让雨引一大早就愁容满面?
雨引进来,也满脸疑云,“雨引说,不知道海中出了什么问题,土填不进去了。二太子去水下探查过,也没看出异样,广云仙子和二太子夫妇一起施法,也填不进土。”
胡纯听了,赶忙带着她赶到海边,果然见众人都在岸上一筹莫展。
这种时候,胡纯就帮不上忙了,她只能听大家的各种分析,有暗流旋涡,或者有精怪作祟等等,可是二太子都看过说没异样,一时之间大家都被难住。
二太子正准备返回龙宫,请他的父王来此查看,只见一人驾云悠然而来,微笑阻止道:“表哥且慢。”
胡纯见是玖珊,心里微讶,还有些小小懊恼,雍唯特意嘱咐不要被玖珊得知珈冥山动向,怎么偏偏这么巧,会在南海碰上?
玖珊见了胡纯,也很意外,笑着向她问好。
胡纯淡笑,问他:“你不是西海的远亲么,怎么又是二太子的表弟?”
玖珊道:“我父亲属西海,母亲却是南海旁支,所以勉强高攀着叫二太子一声表哥。”
胡纯点点头,觉得自己被雍唯一说,变得多疑了。她这些日子在南海盘桓,知道四海龙族脉系庞大,互为亲属,玖珊出现在南海实属正常。
“玖珊,你阻我回宫请父王,是有什么发现么?”二太子一心在填海怪事上,等胡纯玖珊寒暄完就急不可耐地问。
“我刚才驾云路过,初升阳光斜照入水,我似乎看见了一条庞大的鱼影。又恰巧听见你们的议论,怕表哥只顾着探看海底,被海面上的妖物蒙蔽。”
二太子连连点头,“大有可能。它若浮游在海面浅处,广云仙子在岸边看不见,我深入海底也看不见,自然被它逃过。”
玖珊谦逊微笑,“我也是因为晨光斜照,才侥幸发现黑影,若再迟一些,影子在海水深处,我便也无法察觉了。”
表兄弟俩一商量,决定一起入水去找鱼怪,两人皆为龙族,轻盈一跃入水便无踪影,岸上的人等得无聊,但都急着想知道结果,没人提议离开。胡纯正觉无趣,又晒得发烦,突然海水起了古怪涡旋,像一道深入海底的龙卷风,初时细弱,慢慢暴虐,引得巨浪起伏,海天变色,阳光顿时隐去,天空阴云压顶,海上波涛汹涌,好不骇人。
雨引霜引不由挡在胡纯面前,胡纯一直在嘉岭长大,如此狰狞的大海还是第一次见,难免面目变色,惴惴不安。**
突然一排水浪冲天而起,像一挂倒悬在海面的巨大瀑布,海水互相撞击发出轰轰的闷响,在海天之间不断激荡,不知道到底是水声还是雷声,天色愈暗,海浪愈大,水汽厚重引发乌云密集,雷电也在云团里接连不断地闪耀,一副天翻地覆的末日景象。
一只巨大的鱼怪冲出海面,直入云层,像一只庞大的蝙蝠有带蹼的翅膀,还拖着长长的恐怖尾巴,它一入阴暗云团便引发强烈雷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海天,吓得胡纯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幸亏雨引霜引架住她。
“是鳐鱼精!”二太子妃大喊一声,“体型如此庞大,怕有几百年的修为了。”
玖珊和二太子此时也冲出水面,各执兵刃也冲进云团。太子妃见状,也腾云而起,急奔前去支援。
海风阴冷,景物恐怖,胡纯忍不住发起抖来,霜引小声宽慰她,有这么多法力高强的仙人在此,不必害怕。胡纯也知道自己丢脸,可毕竟太吓人了,她突然很想雍唯,他要在就好了,她就不会这样害怕。
闪电更密,在暗如子夜的海面上闪得人睁不开眼睛,随后而来的雷声也连绵不绝,像要把人心都震碎,广云仙子见鱼怪难缠,也赶去帮手,岸边只剩胡纯带着雨引霜引,更让她感到孤立恐惧,连整个广云岛都像要沉没在愤怒的大海中了。
突然一个爆闪,云团像炸开了一样亮,胡纯不得不眯起眼睛,耳中听见有东西急速向岸边飞来的巨大呼啸,像一只巨硕的箭矢直射过来,太亮了反而看不清楚,隐约只见鳐鱼精在极亮的光线中挡出一点阴影。它速度太快,身形又太大,带起的劲风在海面割出一道海沟,很快就反扑成一排滔天巨浪。
胡纯目瞪口呆地看着鳐鱼精在巨亮的光云前,挟风带浪而来,须臾就到了岸边。
“小心!”连雨引都尖喊着岔了音。
他和霜引瞬间腾空而起,手上亮出了长剑,以赴死之心合力阻挡鳐鱼精攻击胡纯。
胡纯吓得连抖都不抖了,僵直地戳在那儿,眼睛都忘了眨,她眼睁睁地看着鳐鱼精用翅膀轻松击飞了雨引霜引,直扑她而来,那赤红的眼睛像地狱火焰一般,离她越来越近。
“趴下!”有人嘶声呼喊,几乎同时把她扑倒,太用力了,胡纯觉得自己都被压进岸边的砂砾里,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鳐鱼精贴着地面掠过,把岸边的树悉数刮断,胡纯的后背像被车轮碾过,幸好那人的胳膊挡在她的后脑,压住了她的头发,不然她可能就要秃了。
暴风刚挨过去,巨浪又扑打过来,一个浪头落下,整个岛都被淹没了。胡纯周身顿时一冷,被卷入海中,整个人被压在巨浪下无法呼吸。
胡纯一直以为自己会水,可真被一个大浪直压水底,扑腾都扑腾不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水中多么弱小无力。她的眼睛睁不开,只觉得被汹涌的水波起起伏伏地裹挟着,被摁到越来越深冥的地方。呼吸渐渐急促,自己的心跳从血脉重重地传到耳朵,响得要把脑袋都震裂。
她不想死,贪生怕死的她惧怕死亡算是习惯了,但是现在她只想到了雍唯,她不想和他分开!
她努力地向上挣扎,拼命睁开眼,太黑了,一丝光亮都没有。
突然有人用力勒住她的腰,像要把她截断,然后带着她向上升,周围还是那么黑,可是胡纯的心里却好像有了光,有人来救她了!她也使劲踩水,帮着一起向水面上浮。
就在她呼吸的极限,那个人带着她冲出了水面,胡纯贪婪的呼吸,太急了,还是呛了水,拼命咳嗽。
天还是很暗,云还是很厚,可是海天之间非常安静,海面也平复了,广云岛也照旧矗立在那里。胡纯被带上岸,整个人瘫在沙砾里动弹不得。
“你……你还好吧?”救她的人也喘得厉害,声音急促而微弱。
胡纯费力地转过身来,“青牙?怎么是你?”
青牙也耗尽了力气,躺在那儿用一只手压着额头和眼睛,像是不愿回想刚才的惊险和危急。他没立刻说话,胡纯也不急,他们都需要恢复一下。
“有妖怪偷走了老祖的仙药,老祖派我追查,我一路寻到南海,正碰见他兴风作浪。”青牙等呼吸稳住了,才缓缓说道。
胡纯一脸震惊:“鳐鱼精偷了钟山的仙药?他这么厉害是这个原因吗?”
青牙拿开手,眼睛看向她,刚要说话,突然脸一红,起身把自己湿漉漉的外袍脱下,盖在胡纯身上。
胡纯本还抗拒地挡了一下,他那袍子全是水,给她也没什么用,保不了暖。就因为抬手一挡,她才发现自己的裙子全贴在身上,那些沟沟坎坎全看得一清二楚,幸好青牙的衣服兜头盖脸地扔过来,她脸热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自己遮挡严实。
她从衣服里露出头来,看见青牙打着赤膊坐着,腹背胳膊上都是紧实漂亮的肌肉,比雍唯还壮实些,早已不是分别时少年的身躯。她惊叹地长吸一口气,笑嘻嘻地坐起来,“青牙,你又长大了!”
青牙被她的眼光看得羞恼,转身扭头,背对着她,啐了她一口骂道:“没羞没臊!”
虽然分开一阵,胡纯对他还是生分不起来,她用手指戳了戳青牙胳膊上的肌肉,有些担忧了,“你长得快也是因为吃钟山的药吧?按这个速度……你快别吃了!再吃下去,你就要比你爹都老了!”
“不用你瞎操心!”青牙抖了下胳膊,像抖跳蚤一样甩开胡纯的手指。
“你转过来!让我看看!老成什么样了?”胡纯没避开反而抓住他的肩膀,摇他,要他转身。
青牙拗不过,猛地转身过来,两人毫无防备地面对面,青牙看着她没说话,胡纯也愣住了。
“你……老得……挺不错。”胡纯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躲开了青牙的注视,他看上去已经有二十四五,是个完完全全的青年了,甚至比雍唯还成熟些。他不像辉牙,因为五官隽秀,但他从辉牙那里继承了硬朗的英气,和“年少”时相比,男人味儿十足。
“对了。”青牙严肃起来,“一会儿他们回来,你千万别提鳐鱼精钟山偷药的事。”
胡纯听他说起正经事,反倒舒坦自然了,疑惑地抬眼看他,“为什么?”说出来才知道怎么对付它啊。
青牙皱眉,“鳐鱼精偷吃了仙药,修为大增,为祸南海,差点淹了广云岛,追查起来要算钟山管理不善,导致仙药失落,也是大罪一桩。”
胡纯无声地哦了一下,随即摇头,“可是……他们降服了鳐鱼精,也会知道的啊。”
青牙受不了地啧了一声,瞪她道:“你当鳐鱼精是你啊?傻的!它当然不会说出偷药的事,不然岂不是罪上加罪?还有……”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会儿神主来了,你万万也不要对他提起。”
“他不会来。”胡纯没过脑子地回答。
青牙顿时沉默了,眉头皱得更紧,“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来,他对你……还是那么不好么?”
“不不不,他对我很好!”胡纯连连摇头,替雍唯冤枉。
“你不必瞒我。”青牙懊恼地垂下眼,“鳐鱼精水淹广云岛的事,很快会传遍六界,这他都不来,可见也没把你放在心上。”
“不是的。”胡纯苦笑不已,“他出……他闭关了。”差点说漏嘴,胡纯暗自庆幸。其实连闭关她都不该对青牙说,可是,青牙的话让她有些受不住,不反驳一下,显得她很可悲。
“胡纯。”青牙的眉头突然展开,脸色平静,却透出一股决绝,“跟我走吧,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与世隔绝。再也不用——”
“不,不能走。”胡纯打断了他。
青牙愣住,直直地看着她。
“我不想离开雍唯,不能离开。”她轻轻摇头,也很无奈。
“他胁迫你?”青牙的声音很低,因为他其实知道答案。
“我喜欢他。”胡纯抬起头,眼睛也亮了起来,像有了底气和凭借。
“你觉得……你和他会有结果么?”
这个话题,她和白光谈起过,她抿嘴笑了,有那么点儿超脱的意味,“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结果如何,又能怎么样呢?人有一死,神仙妖怪也终会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大家的结果都一样,终究会分别的。”
青牙冷着脸看她,“就连自由,你都不想要了?”
钟山分别时,她连和他面对面说一句话都不能。
胡纯想了一下,有些时候,她是觉得不够自由,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能想见谁就见谁,可是为了这些离开雍唯……她却不愿意。
“青牙,你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不明白。一旦心里有了谁,就失去了自由,无论走多远,走多久,总好像有根绳子,牵着引着,要回去的……”
青牙讽刺地一笑,她竟然觉得他没有喜欢的人?这比任何绝情的话更伤人。
“好吧,你只要记得,千万别和雍唯提起鳐鱼精偷药的事,就算卖我,卖老祖一个天大的情面,钟山会记得这份恩情的。”他突然冷冷地说。
胡纯被他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保证说:“你放心,我和老祖的情义也深,不会让他为难的,让他放心吧!”
正说着,玖珊等人从海里踏水而出,神情都很轻松。
胡纯和青牙起身,等他们走到近前。
“鳐鱼精呢?”胡纯披着青牙的衣服,好奇地追问。
二太子抢先说,“今天这事,幸好玖珊在此,助我们一臂之力。鳐鱼精虽然凶狠,在我们围捕之下,也已服罪被杀,我和夫人这就带着它的尸体去回禀父王,它闯了这么大祸,也得向天庭,向广云仙子有个交代啊。”
广云仙子摇头,笑道:“无需向我交代,我还要多谢你们帮我除掉祸患。”她看了看青牙,“这位是……”
胡纯怕青牙无法解释来意,连忙说:“他是我朋友,恰巧路过,见我遇险出手相助。”
青牙向广云仙子抱拳示意,广云仙子脸色一暖,似乎对青牙颇有好感。胡纯看在眼中,心里暗喜,青牙现在也是很受欢迎的小男神了,好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