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她说完就走,一点都没有犹豫,吩咐丫鬟的时候神色清冷冷的,一点笑容都没有,好像这个地方让她很不喜欢一样。

宁轩沉沉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稍停了一会从书架后面出来:“你在找什么书?”

丫鬟见了宁轩,忙停下来行礼:“《碧水堂四君子画谱》”

“找来做甚?”

“少太太要把这套书捐给京华女学,作为三小姐联考的贺礼。”

宁轩失神了片刻。

“无事了,你继续吧。”

江令宛去了一会就回来了,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娇羞,也没说碰到了人,江令瑶挺失望的。

等人走了,她怏怏地躺着,却听丫鬟说:“少太太,今天世子爷好生奇怪,我跟三小姐去的时候,他竟然就躲在书柜后面,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等三小姐走了,他才出来。”

江令瑶瞬间坐了起来:“你把去书房的情况好好说一遍。”

丫鬟说了之后,江令瑶就笑了,怪不得她明明打探到宁轩在书房,去的时候却没碰上,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她可以肯定,宁轩对江令宛很不一般。只是江令宛的反应有些奇怪,倒像是故意躲着宁轩似的。

若真是这样,恐怕有些棘手呢。

宁榭从外面回来,见妻子拧眉躺在床上,就笑着去握她的手:“怎么脸色这样难看,今天的事情不顺利?”

那天他发现宁轩对江令宛有意,不过是当成笑话讲给妻子听,不料妻子竟然上了心,一门心思想要撮合这门亲事,还说若是江令宛嫁过来,宁轩满意,他们夫妻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他不赞成妻子的想法,他跟宁轩是从小玩到大的堂兄弟,便是江令宛不嫁过来,堂弟也不会亏待了他。

不过,亲上加亲也挺好,而且他也希望堂弟能像他一样,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娇妻。

“倒也不是不顺利,就是两人今天没碰上面。”江令瑶看看时辰不早了,就吩咐丫鬟摆饭,“先吃点垫垫,等会出去应酬不是喝酒就是说话,顾不上吃饭的。”

宁榭笑道:“今天晚上不出去了,轩弟被姑母叫进宫去了。”

江令瑶心里不由生出几许羡慕,宁轩的爹、宁榭的爹、与当今宁皇后是兄妹,所以,宁轩、宁榭都叫皇后姑母。但宁榭的爹是庶出,跟宁轩的爹永平侯、皇后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差了一层。皇后虽然对宁榭也可以,但比宁轩却是差远了。

以后江令宛嫁进来,怕三不五时就要进宫了。想起宫里的富丽堂皇,江令瑶有些酸了。

……

宁皇后正在跟宁轩说今年联考的事:“……这个杨成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我当初将他提上来,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连你也受了牵连。那些风言风语你别放心上,等杨成栋一死,自然会烟消云散。”

国子监如今风雨飘摇,宁轩又是杨山长的爱徒,那些口诛笔伐他不免要首当其冲。

“姑母不必生气,我已决定从国子学退学,过两天就去工部挂个名,开了春便跟着表兄做事。”

他说的表兄乃是宁皇后的儿子大皇子,宁皇后便笑了:“这样也好,你们表兄弟在一起我更放心。经筵的名额下来了,我们宁家占了一位,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其实他们之前就猜到今年宁家会有一个名额,当时是决定让宁榭顶上来的,不过那时候宁轩也好,宁皇后也罢,都一致认为今年联考的头名是宁轩,到时候兄弟两个一个是考进来的,一个是恩荫进来的,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所向披靡的江令宛,不仅得了头名,连杨山长都被她拉下马了呢。

宁皇后停顿了一下说:“江氏初初有孕,需要阿榭照顾,所以,这经筵还是得你来,正好你可以多接触几位大人,于你在工部当差也有益。”

经筵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他们只要参加每十日一次的大讲,一个月总共才三次。

所谓江氏有孕,不过是借口罢了,家里仆妇一大堆,哪里就需要宁榭照顾了呢。

宁轩默了默,没有吭声。

宁皇后又道:“你可是怕江令宛纠缠于你?那我这几日便给她指婚,有了婚约,她在家备嫁,总不好出来抛头露面了。”

“不可。”

宁轩抿了抿唇,“姑母此时指婚,旁人只道我们宁家仗势欺人,反而不美。”

他垂了眼帘:“经筵的事,就按姑母说的办吧。”

第85章

经筵从每年二月开始,但准备事宜前一年的年底就开始筹备了。

经筵官让宋山长于腊八节这天带着江令宛去集贤殿登记报到。

初七这天,江令宛主动来找江伯臣。

江伯臣以为她是头一回进宫害怕,就跟她交代了注意事项,颇有几分慈父模样:“宫里不比外面,进去了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多看少说,一切听宋山长安排。”

江令宛乖巧点头,昨天萧湛已经告诉过她了,登记报到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今天过来其实是想问江二贵的事情:“听说您将他打死了?”

“背主刁奴,死不足惜!”江伯臣寒着脸,“他敢这样害你,为父自然不能放过他。”

江伯臣望向江令宛,摆出慈父的嘴脸:“宛姐儿放心,为父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哦?”江令宛挑了挑眉,语气不善,“那江令媛呢?不知江令媛给了父亲什么好处,让你明知道她是幕后主使,也要放她一马?”

“让我来猜一猜,莫不是跟永平侯世子宁轩有关系?”

“莫不是江令媛告诉父亲,她跟宁轩是笔谈之友,宁轩爱慕于她,会娶她为妻,以后您将会有一个侯世子的女婿,侯世子夫人的女儿?”

江伯臣呆住!

江令宛怎么会知道?

“呵呵。”江令宛一声冷笑,无不嘲讽,“这样拙劣的谎言,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父亲您该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江伯臣:……

“按照江令媛所说,宁轩对她情根深种,那他怎么可能会任由江令媛在家里受苦呢?就算他不方便亲自登门,他也会派人来暗示父亲,解救江令媛的。可宁轩什么都没做,分明跟江令媛不熟。”

“父亲该不会打算主动去找宁轩吧,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到时候闹出乌龙来,别说父亲没脸,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怕都不敢抬头见人了。”

江令宛说一句,江伯臣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最后江令宛下了一剂猛药:“父亲若是不信,何不送个帖子约宁轩来家里,就算被拒绝,也好过当面被打脸不是?”

江伯臣脸色变了又变,果然叫了江大有来:“你去一趟宁家,去找大小姐,让她把这张帖子转交给宁世子。”

江大有到了江令瑶面前,说明了来意,江令瑶立刻就笑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江令宛那天会那么冷淡,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必然是宁轩从前做的太过分了,江令宛受伤心寒,就不想再苦苦纠缠了。

江令宛在联考时大放光彩,现在爱慕她的人可多了,她也实在不必在宁轩这一棵树上吊死。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

没想到今天江令宛就送帖子过来了,看来她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从前太直接了,效果不好,所以想采取迂回策略了。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她都是乐见其成的。

江令瑶笑眯眯的:“等着吧,我这就把帖子送过去。”

宁轩在自己院中,听说江令瑶来了,就让她坐:“大嫂怎么过来了?”

少年青衫玉立,面容端凝,俊秀潇洒,说话的时候眼眸半垂着,朝她手中的请帖上瞟了几眼。

明知故问!

江令瑶心情大好:“昨儿大爷得了几包茶叶,本来想给你几包的,他早上出门走得急忘了,我闲着没事,给你送来。”

宁轩收回视线:“多谢大嫂。”

江令瑶呵呵笑,心中越发笃定了:“大爷昨天还问我江家的梅花开了没有,说那年你跟大爷去江家下聘,看到梅园十分喜欢,只是遗憾不在花期,我这才知道世子喜欢梅花。可巧刚才我大伯父送了帖子过来,邀世子跟大爷后日去江家赏梅。”

江令瑶放下帖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宁轩盯着帖子看,良久,将帖子拿了起来。

第二天初八,进宫登记经筵,这是江令宛重生后第一次进宫,过了重重宫门宫墙,她跟宋山长一起来到集贤殿。

经筵官早就知道她们要来了,毕竟平时见的大多是男子,陡然来了一个小姑娘,都忍不住有些好奇的。

宋山长腹有诗书气自华,虽人到中年,风采却不减当年,与从前一样是个清冷疏淡的美人。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生的红唇雪肤、杏眼桃腮,虽然梳着丫髻,却依稀有少女的聘婷姿态了,今年的联考头名倒是与传闻中一样,是个娇艳明媚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人。

经筵官满面堆笑,让江令宛填表登记。

江令宛抿唇一笑,向他道谢。

她这一笑真是桃李芳菲,百花齐放,整个集贤殿都因她的笑容亮敞了起来。

经筵官被她这一笑俘虏,心想七年了,自打七年前大公主与贺小姐嫁人退出经筵,就一直再没有女孩子出现在集贤殿的讲堂中。

今年,总算有女孩子了,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那些世家子弟恐怕要坐不住了吧。

江令宛专心填表,经筵官跟宋山长说话:“今天可是腊八,怎么还穿得这样素!等会回家见了你娘,她又该心疼了。”

他将早上采的梅花递给宋山长:“簪在头上吧,你娘看了也欢喜。”

宋山长微嗔:“爹,我都多大了,再戴这个平白让人笑话。”

原来经筵官是宋山长的爹,江令宛侧头去看,只见宋山长一向清冷的脸此刻也带了笑容,还有少见的小女儿的娇憨。

最终宋山长没能拗过经筵官,簪了一枝粉色的梅花在头上,那枝红若丹蔻的梅花她无论如何不肯戴,最后落到了江令宛的发间。

经筵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心情好的不得了:“江小姐,你选个位置吧。”

江令宛看着胡子白花花,笑容乐呵呵的宋经筵,道:“您叫我宛姐儿吧。”

“好,宛姐儿。”宋经筵很高兴,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乖孩子。看看你想坐哪儿。”

当今皇帝勤学不辍、尊师重教,经筵讲课时并不像前朝那样让讲师门跪着讲课,而是以师礼待之,不仅讲师们可以坐着讲课,陪听的众人也有资格落座。

集贤殿的讲堂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官员的位置,放了八排半高的凳子,后面是恩荫的世家子弟的位置,一共四排矮凳,从书院考上来的学生也坐在后面。

江令宛看了一下,后面大部分凳子都有主了,贴着个人的名牌,只剩下最后一排空无一人,她选了靠最右边的位置坐了,经筵官便将刻着她名字的木牌嵌在凳子上。

才刚选好,就听见侍者请安的声音:“萧五爷来了。”

五舅舅来了。

江令宛转头,看见萧湛穿着金吾卫大红蟒衣,腰挂佩剑,英姿勃发,冷峻慑人。

她还是头一次见萧湛这样穿,比平时穿常服越发冷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扑面而来,倒有几分像主子了。

不过主子沉默内敛,不似他这样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萧湛见小姑娘穿了粉裙,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腰肢细细的,胸前却微微有了起伏,娇花一样的脸庞上,乌溜溜的杏眼水汪汪的,正盯着他瞧,比平时多了几分专注,好像想上来又不知道要不要上来跟他说话似的。

他暗暗点头,平时骄纵了一些,在外面还知道顾忌,真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