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春光乍泄 弱水千流 3521 字 27天前

商迟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侧目,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墨滴飞来的方向。

身着冬季校服的少女就跟颗胖胖的小粽子似的窝在自个儿座位上,小小一只。左手捏着支钢笔,右手还攥着瓶墨水。大概是对眼前忽然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惊,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瞧着他,瞪得溜圆,整个人看着木呆呆傻乎乎的。

商迟静几秒,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语气非常冷静地道,“白同学,你在干什么。”

“……”白珊珊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不怪白珊珊太震惊,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太过惊悚:墨水不止溅脏了她同桌的书,还溅了她同桌一身。无论是商迟冷白如玉的脸颊还是他那身巴黎时装周秀款般的冬季校服,都没能在这场事故中幸免于难。

完了。完犊子。

这是白珊珊在回过神后脑子里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商迟继续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咳。”小姑娘抽了抽嘴角,随后干巴巴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小白手挥挥手里的小钢笔,干笑道:“意外意外。我,我刚才加墨呢,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大佬……”

商迟眼睛继续盯着她,嘴里却淡淡喊了个名字,“张志奥。”

张志奥是白珊珊他们班上的一个同学,性别男,爱好男,女里女气,大家都管他叫张娘娘。平时只要一有空,他就会从书包里摸出个小镜子和一把小梳子,照来照去梳自个儿那几嘬刘海。就坐商迟前边儿的座位。

乍一听见自个儿的名字从商迟口中喊出来,张娘娘愣了下,随后才猛回过神把身子转了过来,战战兢兢而又谄媚地笑了笑,试探:“商同学,您叫我呢?什么事儿啊?”心头却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招惹到了这位平日里谁都不搭理的大佬中的大佬。

然而,出乎张娘娘和白珊珊的意料,商大佬只是没什么语气地说:“镜子,借我用用。”

白珊珊:“……”

张志奥:“……”

“啥?”张志奥先没反应过来,看一眼商迟左脸上的几滴墨水儿,再看一眼边儿上拿着瓶钢笔墨的白珊珊,瞬间顿悟,“哦哦,好的。”说着就开始在书包里翻镜子。

见状,白珊珊心头一慌,忙忙道:“那什么……商同学,你脸上是弄了一点墨,镜子什么的就不用照了吧。”接着眼风一斜扫向张志奥,“娘娘别找了,镜子,不用。”

张志奥动作卡住。

商迟还是非常平静,重复一遍,“镜子,借我。”

张志奥:“……”

张志奥:气氛好凝重的样子。一边儿是一米六大佬,得罪不起,一边儿是大佬中的大佬,更得罪不起……两个大佬我个小虾米都不能惹,怎么办怎么办?害怕。

就在张娘娘欲哭无泪,朝白珊珊投去一道卑微弱小又无助的求救式目光时,他们一米六大佬总算是说了句话,将他解救出了水火。

“商同学,我都说了你不用照镜子。”白珊珊格外认真地摆摆手,指了指商迟课桌上的书,“这本书我赔你一本新的。”

说着话,姑娘又指指他被溅了墨水的校服,“这件袄子我给你拿去干洗,到时候再送还给你。”说着顿了下,视线抬高落在他的左脸上,小手隔空戳空气,“至于你脸上的墨嘛……”

白珊珊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包湿巾纸,挥挥,小脸上冲他绽开一抹阳光灿烂的笑,“我帮你擦干净。”

张志奥:……?

张志奥:大佬夫妻之间的情趣果然很特别。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张娘娘眼观鼻鼻观心,转回去坐正了。清清嗓子,一副“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表情。

商迟盯着她,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白珊珊这会儿还沉浸在弄人一身墨的愧疚中,没多想,倾身便靠了上去。

距离缩短,少年英俊的面容放大,身上清冽的、陌生的、强烈的异性荷尔蒙气息就那么直白分明地窜进白珊珊鼻子里。

噗通噗通噗通。只一刹,白珊珊听见自己的心跳疯了般加速几拍。

“……”怎么回事?

邪了门儿了。

白珊珊一滞,几乎是瞬间便把身子撤了回来。耳根子有点烫,脸颊也有点热,好像全身都无形之中被人放了把火。

她拿着湿巾纸有些呆愕地杵在位置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商迟端坐不动,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姑娘瞬间绯红的小脸儿,将她眸子里刻意掩饰的慌乱收入眼底,食指轻轻一动。语气依然很平静,“怎么?”

“……”自然一点。自然一点。

脑残么。你连亲都被他亲过了,靠近过去擦个脸而已,紧张个什么?

白珊珊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这回直接就贴过去了。抬起手,湿纸巾轻轻沾在商迟的脸颊上。

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特写,周围一切喧闹的人声,仿佛都有瞬间消失。

静。

静得好像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个距离看,他的脸型轮廓更加的分明。冷白色的皮肤,深邃的双眼,还有高挺笔直的鼻骨,皮肤光滑到没有丝毫瑕疵。湿纸巾轻轻擦拭着那些墨滴,只隔一层薄纸,白珊珊的指尖能清晰感觉到商迟脸颊的触感,柔软的,细致的,轻而易举就侵袭她手部的感官神经,传递向大脑,带起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与悸动。

她甚至能闻到他唇齿间清冽微凉的呼吸。

商迟的面色淡漠如水,黑眸直勾勾盯着姑娘咫尺的脸蛋儿。娇艳泛红,像秋日里熟透的石榴果。

他闻到了她身上清甜的香味,像是盛夏时节的草莓泡进了牛奶。

商迟眸色霎时深不见底。

“……”白珊珊听见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分明只是短暂的几分钟,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好一会儿,那些墨水都擦干净了。白珊珊逃也似的与他拉开距离,心跳如雷,又慌又乱,但表面上却还是副淡定如常的样子。

她随手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地说,“你的书,我今天放学就去买。放心。”

商迟嘴角弯起个不甚明显的弧度,没有说话。

“哦,还有你的校服。”姑娘指指他胸口和衣袖处沾上的墨滴,笑,眉眼都弯成一双小月牙,“麻烦你跟你们管家叔叔说一声,今天来接你的时候带一件外套。你上车之后就把这个外套脱给我,我干洗好了再还你。方便给我一个你家的地址吗?”

——

白珊珊把商迟的校服送去了干洗店。

周末上午,干洗店的老板给她打来电话,说衣服已经干洗完毕,询问白珊珊是否需要他们直接将衣物送还上门。

白珊珊考虑了下。她觉得自己之前既然已经说了要把衣物亲自送还,那就一定要自己去还,于是婉拒了干洗店的好意,收拾收拾出了门儿,去把衣服取了,然后便抱着厚厚的冬季校服到路边打了个车,报上了商迟之前给她的地址。

云新区锦城大道1号,商府。

约四十分钟的车程后,出租车在锦城大道靠边停下,司机大叔一副不好意思的语气,笑着说:“小妹妹,这儿都是私家园林,连那些林荫道都是私有地。我车开不进去,劳烦你自己走一截啊。”

白珊珊对司机大叔表示理解,给钱下车,然后就站在路边儿给商迟打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通了。

“喂,商同学吗?”白珊珊问。

“到了?”听筒里传出一道冷清清的嗓音,比他现实里听着更加低沉。

“嗯……”白珊珊左右看了眼,说,“我在锦城大道上,左手边是连排别墅区,再旁边还有个大喷泉池。”

“在那儿等着我。”说完,商迟便挂断了电话。

白珊珊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鼓鼓腮帮,拆开一颗棒棒糖放嘴里,抱着商迟那件袄子校服蹲下来,在路边等。

其实商府并不难找。

商氏是真正的显赫豪门,富贵已极,那么大一栋欧式庄园别墅,占地面积庞大,招摇醒目得很,人走在锦城大道上,隔着几百米远都能看见商府私家花园内那数棵标志式的降香黄檀树。

但彼时十七岁的白珊珊只知道她的同桌很有钱,却并不知道她同桌有钱的程度丧心病狂,因此远远瞧着那数株价值连城的名贵树木,她咬着棒棒糖,还觉得这家人品味真独特,大家都是养花养草,居然在自家花园里种树。

胡七八糟思索了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徐徐驶近。

白珊珊看了眼。只见后座车窗徐徐落下,坐在车内的冷漠少年一袭笔挺的纯黑色西装,看着气质冷硬而招摇,丝毫不显稚气。他侧目瞧她一眼,道:“上车。”

白珊珊:?

白珊珊愣了下,有点尴尬地笑笑,说:“商同学,我是来给你还衣服的,就不用去你家参观了吧?”

商迟:“我说,上车。”

白珊珊就这么莫名其妙抱着袄子校服上了车,进了商府大门。

下车一瞧,白珊珊整个人都被这座宛如现实版唐顿庄园拍摄地的豪宅给震住了。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个身着深色长旗袍的中年妇人便从别墅大门内走了出来。

那妇人是典型的欧美人面孔,端庄沉静,气度不凡。她径直走到白珊珊身前站定,抬眸,安静地端详了眼前的少女须臾。

白珊珊不知妇人是何身份,但还是笑着礼貌道:“阿姨好。”

“我是商府的大管家,请小姐称呼我为格罗丽。”妇人语气平静,微低眸,姿态恭谨而又丝毫不显卑微。

“……格罗丽,你好。”白珊珊说。

格罗丽说完便面向商迟,恭恭敬敬地说:“少爷,布兰特来了,在三楼会议厅。说有紧急事务需要与你商议。”

“知道了。”商迟没什么语气地说。随后侧目,视线落在白珊珊还处于迷茫状态的小脸蛋儿上,语气低沉而柔和,道,“需要什么就吩咐格罗丽。乖乖的,自己玩。”

白珊珊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哦。”

姑娘乖巧娇软的小模样取悦了商迟。他优雅地弯了弯唇,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随后便上了楼梯。

白珊珊站原地,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难怪要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原来这位皇太子这么小就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企业了?

他怎么这么好看?穿西装我的妈简直帅哭了好吗?

啊不对。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爷,本叮当作业还没写完呢,我在你这皇宫里玩儿个ball啊?

白珊珊风中凌乱了几秒钟,扶额,沉吟片刻,朝格罗丽道:“格罗丽阿姨……既然商同学去忙了,那我就先走了啊。衣服我给刚才的那个女佣姐姐了。你们不用送我……”说着就抬手挥挥,准备离去。

两个女佣上前几步,将她拦下。

白珊珊:?

格罗丽淡漠沉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道:“抱歉,白小姐,少爷的话我们只能遵从。少爷吩咐过,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带你去他的书房参观。”

白珊珊:???这位婶婶,谁要参观你家少爷的书房啊???

——

白珊珊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跟在管家阿姨的身后进了她同桌的书房。

外头艳阳明媚,但这间偌大的书房却漆黑一片——纯黑色的挡光帘将所有光明尽数隔绝在外。

黑白基调,冷硬,干净,不染纤尘,而又机械冰冷得不沾丝毫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