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1)

纪陶怎会同意就这样跑出去颠沛:“也不必草木皆兵,现时不同往日,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岂非更险?”

唐糖解释着:“也不是我要躲,凭什么坏人在暗处,我们要在明处?不是还要去昆仑?从现在起我们更要讲些策略。”

“暂时不能去,寨子里最安全,又有族医照料。”

唐糖气呼呼地要裘宝旸评理:“那个族医真是要笑死我,我们纪三爷是个连鬼都不信的人,被他用三根丝线就糊弄过去了,非说我有了身孕。这种事情最清楚的不应该是自己?我现在觉得其实都不一定……”

纪陶执拗道:“怀上了。”

“呃,这个真不一定……”

纪陶脸一黑,瞥开眼睛不说话。

唐糖偷眼瞅他别扭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很伤纪陶面子,话才软下来:“呃……我的意思是,其实以现在的情形,最好的结果就是根本没有怀。这样我们能将原定的事情做完,那古昆仑王与我喜好接近,我阅了那么多三清镇古春林传下来的蓝图,对那奇怪的养鱼池亦很好奇,正盼着到了那古城可以帮得上忙。”

纪陶面色略为和缓:“此事又非我们能选的。”

“先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他脸上身上早晚都要涂敷驻颜养生的草药,常年不断,以期青春永驻,平常亦最恨齐王殿下当面唤他‘糟老头子’。”

“当面唤!怪不得要对骂,不过这个赵思危,对他老子何以有仇似的?”

“曾听闻先皇后,乃是为先皇试丹而亡。”

“原来……不过,他纵容你兄弟二人调包,诈死、纵火地牢,几乎把你逼上绝路……这说不通啊,他就为了将自己藏起来好一心求长生?他好端端坐在皇宫里,一样可以运筹帷幄,做尽龌龊之事。不见得他退了位,做起来反倒更方便些。”

“放火之人不是先皇。你可记得当今陛下,亦相当留意昆仑一地?且不惜敛财……”

裘宝旸忍不住:“不是罢!话不能这么说,即便齐王没那动机,底下心怀叵测的亲王郡王就少了么?为什么觉得素有贤名的皇上会是另一个魔头?思凡那回分明算是义捐。”

只可惜无人理他。

唐糖犹争取:“纪陶,其实我身体状况极好,快马加鞭把事情查完,说不定连肚子都还没显呢,什么险情我们没有遇过?去个四季如春的古城,就算跑去散心观光也好啊,天地那么大,老儿不过一个糟老头子,我真是看不到险在何处?”

“一个人若是拥有了世间一切,还一心以为长生之路可寻,当真可能无所不用其极。糖糖,如今凡是我们眼睛看得见的,便不称为险了。”

“你大哥不寻了?爷爷和刀刀你也不管了?他既能无所不用其极,派人跑来掀翻这个宅子抓住我就是。哼,依你少年时的性子,必得迎上去干翻那个老家伙,为人间除害才是正道。”

纪陶横她一眼:“不曾当过丈夫和父亲,后头跟个同我一样不要命的傻丫头,哪里懂得患得患失。”

唐糖眼一红:“碎尸味道的唐小姐,三爷那时候于墓中,不也尝得恋恋不舍?”

“总觉得那个时候,最似新婚,知道你生死都要与我在一起了。”

“纪陶……”

裘宝旸瞪着含情脉脉的二人:“酸得实在不像话了!哥是不是要在头上贴个条子?写上‘哥还在’,引起你俩的注意?”

唐糖着实把他忘了:“呃……宝二哥,你想法直接,常有出其不意的主意,你主持个公道,我是该听纪陶的留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呢,还是当迎难而上,灭了那个老儿以绝后患!”

裘宝旸想一想:“其实听纪陶说的意思,老秃鹫觊觎的那个麒麟肉,仿佛是你肚子里那个血淋漓的半熟胎儿,并不是你生出来那个肉嘟嘟的小孩。你躲到把孩子生出来,他就不要吃了呀。”

如此残忍,纪陶都听不下去:“宝旸……”

秃鹫是一种专食腐肉的动物,唐糖想到自己腹中的新鲜生命,连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还未能感知,却已经被一双不知藏于何处的眼睛死死盯着,不由毛骨悚然。

“哥说的真是这么个道理,糖糖你就听纪陶的,生完我小侄儿再说么。”

唐糖不由啐道:“躲起来根本不解决问题。老秃鹫哪天要是又得了个什么秘籍,说麒麟肉吃不成,吃童男童女一样能够长生不老,那我们的孩子不是再次变成了他的盘中餐?还有完没完!难道老家伙活在世上一天,我和孩子就要暗无天日躲一天?”

裘宝旸倒真是一根筋直到底:“哦?说起童男童女,哥从前被老爷子送去乡下住过一年,那些老人看哥不乖,就吓唬哥,说要送我去喂河伯。不过那些老人又说,河伯吃小孩那可是有专门的吃法。不是普普通通蒸一蒸、煮一煮、炸一炸就可以的,吃法相当之考究了,佐料就有几百样,那个吃的人更是要先剃头,再焚香沐浴,完了还要喷这个香拂那个香花……”

纪陶若有所思,仿佛对这个河伯吃小孩的事情很感兴趣似的,盯问了好几句,裘宝旸被问的也很无奈:“那河伯府上金雕玉砌,寻常人也去不得,哥哪里会把仪式记那么清楚?熏完了花,想必还得主持开锅仪式,把河伯的亲戚朋友全都请来,那些下属和远房的亲戚,没资格吃小孩的心肝肚,反正全身皮嫩骨脆的,吃个耳朵,鼻子什么的,大约还是有份的罢。”

唐糖听得肝都疼:“别说了,说得你好像往河伯府上去过似的。”

“分明是你家三爷要问!那些老人家说得真切,着实把哥吓尿了啊。”

唐糖问:“宝旸,你来路之上,具体是在哪里知道他二哥消息的?”

裘宝旸奇问纪陶:“谁说我得的是你二哥的消息了?”

纪陶亦很诧异:“那你一来就悄悄同我比两根手指。”

“哥在南凉县遇上的是席勐,席勐在席府行几?不也行二?”

“……”

“不是你二哥的消息,不过可能也接近了。这一次决计错不了,哥是亲眼看见他的。哥听你的就宿在最不起眼的小客栈,哥连日赶路太累,那天到南凉县城,下午就睡了一觉,起来见外头走道里有说话声。那声音极暗极哑,还时常咳嗽,实在有点吓人,有点像……纪二哥嗓子破了的声音,哥还以为是你二哥,便生了心。仔细听了会儿,那人仿佛是在问那店小二,附近什么地方有买镐头、冰爪还有绳索。”

唐糖登时冷汗淋漓:“破嗓子?”

“没错。”

“那应该就是他二哥……”

裘宝旸不解:“糖糖你那么肯定?”

纪陶问:“之后呢?”

“哥守在窗口观望了会儿,看见有人走出去,仔细看……居然是席勐那半张青脸。过了很久他才回来,手上提的两包东西,一包大约是那人方才问的东西,另一包像是一摞药包。”

纪陶道:“席勐可曾发现你?”

“哪能啊?哥警惕得要命,发现席勐之后,一直在屋里躲到天黑,不敢出去一步。天一黑便摸黑顺窗爬下去的,房钱都没去结,不过哥把银子留屋子里了。林步清给哥留的记号是往东,哥连夜就往东行,刚学的骑马,沟里连跌了三回,狼狈不堪,为了你哥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纪陶捶一把他的肩:“受累。”

回身一看,唐糖已然跑去一边默默收拾行李,纪陶问:“你作甚?”

“趁早换个地方。”

“他们不会往这儿来。”

“不一定,我们始终在这里,备不住你二哥鼻子灵。再说你二哥鬼得很,这里是山坳,那些绳索和镐头…………亏得我还心心念念要为孩子积德,估计你二哥早等着吃我的耳朵了。”

“他们采买的那些东西,显然不会是冲着这里。”

“他想吃我哪里,我是阻止不了,但若想让这一族的人替我陪葬,这办不到。”

纪陶想起席勐提的那些药,心中究竟担心,口气竟有些恼:“也不必说得如此不堪。”

唐糖咬着牙:“你是没有被那人提着脑袋往墙上撞过。”

裘宝旸看这二人方才还卿卿我我,这会儿忽地就僵持不下,杵在一边颇尴尬,悄悄捅捅纪陶:“你二哥也忒恨了,糖糖发现是他,就像听见瘟神一般,冷汗刺溜就下来了,你没瞧见?”

纪陶伸手将她小手一攥,发现真是凉得透心,当下懊恼不已,捂了会儿方道:“我也是心急,我的意思只是,我们没有必要躲他,我根本就不会让他得逞。”

唐糖由得他揽在怀里,靠着轻轻啜泣了会儿,骂了几句混蛋,竟是很快哭累了。

纪陶将她安放好,掩上薄被。唐糖咕哝说了几句梦话,说自己不好吃味道太酸什么的,一会儿又说要抱着,纪陶拍哄了会儿,她才沉沉睡了。大约是嫌热,一撇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

这家伙近来情绪波动很大,一天恨不能睡它三五回,嗜睡成这个样子,非不认自己有孕了。

裘宝旸早就识趣退走,等了半天才见纪陶下来,笑话他:“哥从前总觉得糖糖为了你什么都不管,命都可以不要,真是有点热血男儿的性情,十分佩服!哎哟,没想到私底下还是这么娇滴滴的。”

纪陶笑讽:“你一个热泪男儿,凭什么说我媳妇娇?”

裘宝旸嗤了好几声,又道:“其实这个昆仑寨虽隐蔽,但因为在山坳深处,逃起来很要命啊,你究竟想没想过万一被发现,如何找后路?”

“其实……”

正说到关键处,族长举着一张纸跑来寻纪陶,上头密密书了几行字,下面还注了许多符号,像是族长自己的笔记。

纪陶大喜:“您都破译出来了?”

族长亦很兴奋,猛眨眼睛,比划着同他讲解起来。

《道生一》之上的所有密符,他已弄明白了十之八九,只剩书末的这段文字,因为笔画风格比正文中的蝌蚪文还复杂难懂些,故而令人全不得解。随车运来的书籍里,也再找不到可供查阅的译典,惟有求教族长了。

族中尚有几位老者,年纪已逾百岁,算是在故土出生,乃是族中长老,对古经文的见识非常之深。族长近来一直在致力于请他们帮助纪陶破译这段东西。

这段经文的大意是:

依照昆仑族的风俗,每一个“麒麟肉”足五月起,都要举办举国瞩目的盛会来接受庆贺和参拜,筵席就摆在鲜草丰美、四季如春的雪山之谷,摆上千桌佳肴琼浆,款待天下宾客,而舞乐欢宴通宵达旦不绝,逾十昼夜。

因为麒麟肉乃是天地化育陶冶出来的灵物,五个月的时候,它的表面正巧吸引足了天地日月的至妙之气。之后那些灵气会一点一点化进麒麟儿的皮肉、骨血,直至它降诞于世。

**

真有那样一个四季如春的雪山谷?

冰爪、镐头、绳索……二哥带着那些东西,莫不是正打算去那个传说中的旧昆仑城?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我媳妇肚子里怀了个唐僧肉有木有?我是大师兄!

=========

红包按钮再次失灵了~么大家~等jj修好了再补~

坚定往完结奔去~~~~~~hoho

下一个文一定要开一个2逼欢脱荡漾的文,来弥补一下我疲惫的脑袋_

题材已经想好了,越想越好玩,但是还要重写小贼~

第99章 茯苓子

纪陶面子上样样依着唐糖,寨子再大,她能玩的她都玩遍了,闷死了都说不服他带自己出去走走。

不论别的,单说这个坐不住的心,唐糖就忍不了,偷偷同裘宝旸诉苦:“现在宝二哥看出草木皆兵的人是谁了么?我觉得我们家老狐狸变了。”

裘宝旸惊讶道:“变了!怎么可能变。你这时候跑出去被人抓了吃掉,你们母子三条命,你要他如何担待?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万一……那老秃鹫的人进犯来寨子里头,我们人少是易逃生,可满寨子人的性命,纪陶再能耐,又当如何担待?要是没有这里的人,我们连麒麟肉是什么都蒙在鼓里,现在弄了个半懂,反倒要连累人家……”

“他们当你是自家人,并不以为这是连累……”

唐糖泪涌出来:“现在我才有点明白,我祖父临终那些话的用意……我当初也许连纪陶都不该去寻,就该永远亡命天涯的。是不是我愈不懈追寻那个答案,就愈有更多人要陪着我倒霉?若我死了,那什么麒麟肉,也便不存在了,纪陶也落得清净。”

裘宝旸听不过去,劝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这真会要了他的命。哥替你去说说去……”

**

宝二爷是个实诚性子,果然说一不二跑去:“纪陶,糖糖是放养大的小孩,又不是大宅子里憋大的闺秀,现在除了窝在屋子里翻书,只要一喊闷,就被你拖着去寨子北角捉迷藏。捉迷藏!哥都要被你臊死啦,多大的了人你还玩这个。”

“你不懂。”

“哥不懂什么?就你最有情趣,你那个扮海盗用的眼罩哥已然试过了,你那个扮土匪用的小胡子哥也已经玩过了,还有那个扮道士用的帽子和拂尘……就算哥戴着没你俊又如何?再俊的牢头,看着照样生厌。”

“……”